第一百一十一章勝利

曬穀場旁是兩間倉庫房，牆壁上原本刷著貧下中農最可貴，勞人民最幸福。

此刻泥土牆上掛著一塊大竹板子，兩個社員一邊一個，往上面著紙條。

1和0兩個數字最容易分辨，即使目不識丁也不至於認錯，所以唱票的速度很快。

很快，下頭的人便看出幾分輸贏來，李鐵柱湊到顧明東邊，笑嘻嘻的說：「瞧著吧，我就說建國叔肯定能被選上。」

顧明南也笑嘻嘻的說：「一看就知道咱三叔的票多，你瞧大隊長的臉多難看。」

不只是李鐵柱和顧明南，但凡是能數數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顧建國的票數明顯多於癟老劉。

「看來大家活兒都覺得建國靠譜。」

「你投誰了？」

「建國啊，我又不姓劉。」

「噓，小聲點，別被他聽見了。」

「六爺，這……」這跟他們提前商量好的預備方案不一樣啊。

「六爺，您沒事吧？」

顧明東將兩個人的小作看在眼裡，如果方才他作慢一拍，六爺就會將袖子里的選票替換掉一部分，想必這些選票早早的都寫了1。

顧三嬸更是放下了心，剋制著自己沒出笑容來。

說完便閉上眼睛養神。

只能退一步了，說到底還是癟老劉沒本事，當了那麼多年的隊長，臨了還得他出面。

「這要不要送醫院啊？大過年的可別鬧出事兒來。」

他手拍了拍劉家六爺的後背，還問道：「六爺，您說呢？」

事已至此，再糾纏下去的話，到時候顧明東將他們的老底翻出來，那可就不是選舉不選舉的事，而是丟了整個劉家的臉面。

李鐵柱在下頭喊道：「哎，早該這樣了，速度快還不怕弄錯弄丟了。」

「是啊，六爺，您就休息一會兒吧。」

「要不我來？」

但投票是匿名的，癟老劉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不講信用，他往人群中看，卻發現那一個個都真誠的看著他，毫沒有心虛的樣子。

劉家六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老癟，阿東說得也有道理，我這麼大把年紀了，實在是有些唱不了，再說這麼多人看著也算公平。」

社員們眉弄眼，給了彼此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紛紛閉上。

「瞧著臉都白了，哎，果然是年紀大了，吃不消了。」

劉家六爺卻說：「就這麼辦吧。」

「可不是，我看著都覺得累。」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總不能因為選舉大隊長，倒是讓長輩累。」顧明東笑了起來。

劉家六爺臉微微一僵，因為就在剛才，他發現自己早前藏在兜裡頭，跟選票一模一樣卻提前寫好了1的紙張都消失了。

顧明東只怕早就猜到他們要做什麼，再看顧建國，劉家六爺拿不準他知不知道。

癟老劉再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選票被從紙箱裡頭倒出來，灑在了地面上，兩個選票的一張一張的起來。

劉家六爺一時有些進退兩難，看了眼顧明東，心底忍不住嘆老顧家這孩子有本事，幾句話的功夫，將他們的退路都堵住了。

癟老劉擰著眉頭說：「這，也沒這樣的規矩。」

顧明東卻直接把手在他肩頭：「六爺，選舉大隊長是重要，但也沒您的重要。」

說完還十分心的幫忙扇風。

「唱票誰不能唱，不用勞您老人家。」

「大隊長也真是的，六爺多大年紀了還得過來唱票。」

就在這時候，劉家六爺忽然驚天地的咳嗽起來，整個人往前撲倒，眼看著就要將裝著選票的箱子徹底倒。

劉家六爺臉一僵，沒想到顧明東作這麼快，以至於他藏在兜裡頭的紙片沒有發揮作用的餘地。

癟老劉無奈，只得一次次看向劉家六爺。

癟老劉怕不是這孩子的對手，劉家六爺嘆了口氣。

一時間社員們議論紛紛，都不答應讓劉家六爺繼續，都是怕鬧出事兒。

「六爺！」癟老劉驚呼一聲，手似乎要去接。

誰知沒等他作，就在臺下的顧明東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劉家六爺，他力氣極大，直接將人搬到了旁邊臺階上坐下。

癟老劉也著急上火，開口問道：「六爺，您看這……」

顧明東只當看不到他的眼神，建議道：「這樣吧，反正選票都在箱子里了，直接倒出來就是，用不著唱票了，這樣大傢伙兒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誰也做不得假。」

怕是投票了別人的，這會兒也絕不會承認。

癟老劉自然也發現了，心底越發著急，暗罵那些吃了他家米飯的人不講信用，說好了會投票選他，結果不知道投了誰。

劉家六爺配合的起：「老頭子還能堅持堅持。」

顧明東先發制人，抬頭說道：「劉叔，我就說六爺年紀大了，不該勞累，你看這把老人家累的。」

癟老劉鐵青著臉，冷哼一聲沒說話。

很快，選舉就有了結果。

顧建國以大比分勝出，整個上河村生產隊的社員中，三分之二的人都選了顧建國，估著只有劉家人選了癟老劉。

顧三嬸下意識的拽了兒媳婦的手：「選上了，你爸選上了。」

一家人頓時變得喜氣洋洋起來，老顧家的兩個堂哥更是抬頭，就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等看清楚比分，癟老劉臉一沉，只說：「這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個前浪沒活路了。」

「我這些年為了生產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大傢伙兒都不相信我，那我也只能退位讓賢了。」

「建國，以後上河村生產隊就給你了，你接過這棒子可得好好乾，不能讓相信你，投票選了你的社員們吃苦頭。」

說完看也不看下頭人的臉，徑直下臺走了。

顧建國心底也高興，難得眉眼出幾分喜，但還是著心說道：「鄉親們相信我，選了我當大隊長，我顧建國一定會好好乾，爭取讓每一個社員吃飽穿暖。」

吃飽穿暖，剛經歷過飢荒，沒有什麼比這四個字更有吸引力，李鐵柱帶頭鼓起掌來。

熱烈的掌聲中，顧明東攙扶起六爺，問道：「六爺，您自己能行嗎，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劉家六爺看了他一眼，倒是出個笑容來：「當年你爸是上河村最出息的小夥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說完拍著他的肩頭道了句：「既然老顧家當了大隊長，那就好好乾吧，只要老百姓的日子好，誰當都一樣。」

說完也不用顧明東送，自己蹣跚著步伐回家去了。

老顧家這頭，顧建國當選大隊長，自然是所有人都喜氣洋洋。

顧明南也忍不住說：「沒想到咱三叔真的能選上。」

顧明西倒是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三叔人品好又能幹，明眼人都知道選他比選那個好多了。」

選舉結束，社員們各回各家，該吃飯的吃飯，該做客的做客。

顧明東帶著弟妹還沒走出去多遠，就被顧建國住了。

「阿東，三叔有事兒想跟你商量一下。」顧建國開口道。

顧明南見狀，直接先帶著妹妹回去了。

顧建國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面寫著麻麻的字：「這是去年秋收結束后，三叔心底就開始琢磨的一份計劃表，主要是這對這次春耕的，你看看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顧明東一聽，便知道他肯定花了不的心思，接過本子仔細的看起來。

不得不說，顧建國是個實幹家，而且對生產隊的況十分了解，了之後寫出來的這份計劃書，確實是十分合上河村現在的況。

顧建國嘆了口氣說：「這計劃年前就做完了，但我左看右看，總覺得哪裡還有問題。」

其實早幾年他就做過計劃，只可惜癟老劉喜歡循規蹈矩，那幾年又的很，社員們的心思都不在搞生產上，以至於計劃書不得不擱淺。

一直到去年顧明東提出選舉大隊長的事兒，顧建國的心思也跟著蠢蠢起來，在原有的計劃書上修修改改，才有了現在的版本。

改完了，顧建國卻依舊不滿意。

他也曾拿出來給家裡頭兩個兒子看，結果自家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傻，看完了人都迷糊，更別提給他什麼意見了。

相比起兩個傻兒子，顧建國覺得大侄子更靠得住，不知不覺中，顧明東已經徹底改變了自己在顧三叔心目中的印象。

顧明東一眼掃到底，就知道這份計劃書的問題出在哪裡。

他合上本子，開口說道：「三叔，您寫的這份計劃很全面，十分合生產隊現在的況，如果按照這份計劃來做的話，不說收能漲多，至不會降低，也會比去年更有條理。」

見他這麼說，顧建國心底有些失，暗道也是，大侄子畢竟年輕，估計也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來。

誰知下一刻，他就聽見顧明東繼續道：「不過這份計劃穩當，卻有一個缺陷，比如養田這一條，至得持續三年才能見到果。」

「三叔，我怕社員們心急，等不了那麼久。」

三年後可得再選舉，顧建國現在得人心，那是因為他的口碑好，但萬事經不住時間，尤其是他占著位置沒幹出點績來，到時候大傢伙兒還能選他嗎？

當然，主要原因是顧明東也不想等那麼久。

顧建國嘆了口氣：「我也想快點，但條件不允許啊。」

「其實用化是最好的辦法，一批化下去，咱們的收肯定能好許多，但問題是化是有量的，能不能申請到都是問題。」

化可不是老百姓想要，有錢就能買到的，那都是定點定量供應的，每年生產隊只能申請到量化，都不夠十畝地用，夠幹啥？

顧明東卻說：「有困難，咱們就得克服困難勇敢上，總不能因為困難就直接放棄這條路。」

「這……」顧建國皺起眉頭來，「以前癟老劉跑了那麼多趟也沒跑下來，我去能行嗎？」

顧明東卻說：「尋常辦法不行，那咱們就用非常辦法，比如給上頭立軍令狀，只要化到位，咱們就保證公糧的數量和質量。」

這話說得顧建國心頭一跳，擰著眉頭道：「阿東，這法子是不是太冒險了。」

萬一不功的話，到時候他被人批評恥笑倒也罷了，生產隊的社員們也跟著一起吃掛落。

顧明東卻說：「三叔，你得對咱們生產隊有信心，只要化到位，糧食的產量肯定能上去，產量上去了公糧也就出來了，這是皆大歡喜的事。」

有化作為掩護，他使用異能也不用收著斂著，畢竟放著大好的金手指不用，偏偏要去過缺吃喝的生活，這可不符合顧明東的原則。

顧明東沒法說出自己的底氣，只得說道：「三叔，其實這段時間我也整理了許多增加糧食產量的法子，到時候一塊兒給你，你評估一下再使用。」

「咱們多管齊下，總有辦法讓社員們都過上好日子。」

顧建國聽了這話，追著說：「你怎麼不早說啊，走走走，現在就去你家看看。」

顧明東現在哪兒拿得出來，只得說：「三叔，三嬸他們都等著你回家吃飯呢，這事兒急不得，等晚上我去找你說。」

顧三叔回頭一看，顧三嬸果然還在原地等著，只得先回家去了。

顧明東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應承下了種地的法子，顧明東回到家中翻出筆記本，費勁腦將上輩子的記憶翻了一遍，只可惜他本也不是農學院的，想不出幾個可用的。

勉強寫下了幾個後世都知道，現在卻還沒普及的法子，顧明東只覺得被掏空。

驀的，顧明東起往外走去，他去找了鄭通。

鄭通一聽也傻眼了：「顧明東，老夫是給人看風水的，不是種地的，我哪兒會這個。」

顧明東卻說：「那你就給推算推算今年是不是風調雨順，什麼時候播種，什麼時候春耕最合適，還有生產隊這邊種什麼糧食最合算。」

鄭通也沒推，真的給他演算起來。

臨了，鄭通倒是說了句：「種地這事兒老夫不在行，不過有個人一定在行。」

他指了指棚屋，裡頭住著吳家三口。

顧明東奇怪問道：「他倆不是教英語的嗎，還會種地？」

鄭通卻說：「周子衿是外語教授，會三國語言，吳巍可不得了，他曾在國外留學，從農業農機到現代化生產都懂一些。」

顧明東頓時驚訝，原來吳巍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留學經歷就是原罪，吳巍恨不得掖著藏著，肯定不樂意跟別人說。

鄭通笑著說道：「你要是有心，我來做這個中間人。」

「他能樂意？」顧明東問道，畢竟這種易有風險，萬一被舉報的話，倒霉的肯定是吳巍。

鄭通得意的挑了挑眉：「別人他肯定不相信，但老夫出面，他肯定會心。」

顧明東立刻點頭道：「行，你去說吧，作為換我可以給他一些東西，但不能超過我的能力範圍，也不能是危險品。」

鄭通說了一聲等著，轉鑽進了棚屋。

好一會兒，鄭通又出來了，後跟著吳巍。

作為北方人的吳巍原本也是個高個兒，但一連串的打擊和背叛，已經讓這個曾經溫文儒雅的教授變了驚弓之鳥，腰背也一直傴僂著。

他抬頭看了顧明東一眼，眼底依舊帶著防備和警惕，但生活卻讓他不得不冒著一次險：「那些東西我都記載腦子裡，你想要我都可以默寫出來，我不要別的，就要糧食。」

糧食？顧明東沒想到他這麼「實誠」。

再一想倒是也可以理解，臭老九跟知青不同，來之後干著最苦最累的活兒，拿到的糧食卻只夠不死。

吳家一家三口，其中一個還是年歲還小的小姑娘，想必肯定是不夠吃的。

顧明東毫不猶豫的點頭：「可以，你要多？」

吳巍見他一口答應下來，看了眼鄭通，心底稍安，他了乾的：「一百斤糧食。」

顧明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吳巍以為他不滿意，連忙解釋道：「不拘是什麼糧食，只要能填飽肚子就。」

顧明東這才緩和了臉，如果吳巍要一百斤糧食卻都是大米的話，他倒是能拿得出來，但這筆買賣不合適。

如今生產隊的況好轉許多，但當地的社員也不敢敞開了吃大米飯，通常還是以紅薯飯為主流。

老顧家算條件好的，顧明東又講究吃的，還有兩個工人弟妹往家裡頭工資，一天也就吃一頓大米飯，其餘肯定是要摻一些糧進去的。

就這，顧四妹也會千代萬囑咐，生怕雙胞胎出門說，到時候惹人眼紅。

顧明東點了點頭：「可以。」

吳巍又說道：「如果有大米，其他糧食可以一些。」

大米飯大米粥都養人，想到面黃瘦的兒，吳巍大著膽子又提了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