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甜滋滋

「同志，我們有自行車票，想買自行車，這車在哪兒看？」顧明東招呼道。

自行車櫃檯的同志正覺得無聊，趴在那邊琢磨自己的事兒，聽見聲音猛地抬頭。

映眼簾的是一張俊秀的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跟平時見過的男人都不一樣，長得特別的好看。

這年頭大傢伙兒都喜歡國字臉，但這個同志不一樣，就喜歡這樣的。

長相符合審，同志頓時耐心熱了許多，目從他們手上的自行車票上一掃而過，指了指旁邊：「自行車都在這兒。」

櫃檯里停著一輛車，大概是怕放在外頭磕磕，上頭蒙了一層油布。

顧明南驚訝道：「就剩一輛了？」

一家子看著像是兄弟姐妹，長得都有些像，這弟弟的長相更符合別人的審，但同志心底覺得還是哥哥更好看。

同志沒顯自己的心思，只笑著說：「這可是自行車，鎮上統共發幾張票，供銷社就進幾輛車，這是最後一輛車了。」

同志冷哼一聲，沒再搭理那八卦的婆娘，心底卻為婚事著急，家裡頭爸媽相親看人家，都是只看家事人品，個頭一米五都滿口說好。

「大哥你忘了，嚴海留給表哥的那輛車上，車把和大梁都有鋼印，後頭還得掛上自行車號牌。我聽表哥說過，弄完了才能領到一個紅本本。」

於是老顧家大大小小的一群人都蹲下來檢查，生怕看了哪個地方。

於是顧明東就跟著弟弟，明明有了自行車卻沒人騎，反倒是推著走，一路到了公安局。

得，完全沒有挑選的餘地。

同志瞧著他們的眼神，笑著問道：「就剩下這輛車了，你們要不要，想買其他類型的話就得等下個月再來看，要的話一百五十五塊，拿票子去錢，付完錢就能騎走。」

同志冷了臉：「你別胡說，再說了，現在工農兵都是好同志，怎麼你還看不起鄉下人？」

車很高，前面是經典的二八杠，相比起輕便的小金鹿來，大金鹿就顯得氣派多了。

同志瞧著他的側臉，忍不住又說了幾句：「你們會騎自行車嗎？這車個頭高，有橫樑，騎車的時候只能往前蹬，不能往後蹬，往後就直接停下來了。」

「同志，你自己檢查一下，等出了供銷社再發現什麼病，我們是不負責的。」

「哎，我就隨便說說，你怎麼還急上了？」

「放心，我讓運輸隊開了介紹信，咱現在就去辦。」

同志見顧明東瞧也不瞧自己，心底失，但也只是見人家長得好，沒有那麼執著，便對著弟弟點了點頭：「可以騎走了。」

顧明東也跟著看了一遍，不提技，大金鹿的做工十分不錯，比現代許多輒上千上萬的名牌車都要好。

同志任由他們檢查，看著顧明東問了一句：「這位同志，你不過去看看嗎？」

說完多看了一眼顧明東，走過去拉開油布，出裡面的自行車來。

不過上海來的永久牌更時髦，小金鹿車小一些，價格也便宜不，所以大金鹿反倒是被剩下來了。

他越是這樣，同志瞧著反倒是越喜歡，瞧著他的眼神忽閃忽閃的，鬧得顧明東了鼻子，默默的將弟弟推到了前頭。

見他們一臉失的模樣，平時懶得招待的同志，倒是難得多解釋了幾句：「你們來得太晚了，要是早些日子過來，倒是還有上海來的永久牌和小金鹿，現在就只剩下這輛大金鹿了。」

等顧明南拿著購買自行車的憑據，和運輸隊給開出來的介紹信，道管理部門辦理了自行車執照，顧明東才瞧見紅本子。

看來還得自己亮眼睛，不然嫁的男人長得太丑，將來生下來的孩子肯定也丑，過日子都沒盼頭。

「騎自行車還要執照？」這次覺得驚訝的是顧明東。

見他們快出門，才又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們別忘了去辦執照，不然沒牌上路可是會被罰的。」

後頭，櫃檯的同志長脖子看他們的背影，心底有些依依不捨。

找個對象怎麼就這麼難呢？

旁邊櫃檯的人走過來，打趣道：「咋地，瞧上人家小夥子了？」

顧明東仔細一回想，還真是有。

人卻似乎看穿了一切，笑嘻嘻的說：「其實你真瞧上了也沒啥，家裡頭能買得起自行車的，那肯定有門路還有錢，雖然瞧著一副鄉下人的打扮，但也不是不能嫁。」

顧明東約也察覺到小姑娘對自己的好，心底笑了一聲，順勢也蹲下來。

倒是顧明南知道這個，開口說道：「我知道，得去公安局辦這個。」

原本還以為能挑一輛最好的，顧明南幾個都有些失，但等他們看清楚自行車，一個個頓時都瞪大了眼睛。

從頭至尾看了三遍，顧明南才起道：「大哥，都是好的，連塊漆都沒掉。」

只見一輛大金鹿停在那裡，車墨黑亮，電鍍過的車把、圈和車鈴鐺都是銀白的，能照出人臉來，後座敦實，斜梁和尾蓋上都有一個金的「大金鹿」標誌。

同志不喜歡八卦的人，扭過頭道：「你瞎說什麼呢，我站在櫃檯上班，招呼一下革命同志就要被說閑話嗎？」

等他拿了**過來，同志核對了一下，就直接把車給推出來。

同志察覺他的意思，臉頰微微泛白，抓著自己的麻花辮道：「不客氣，這本來也是我的工作。」

見他沒跟自己搭話，同志顯然有些失，但撅了噘沒有再說什麼。

為了能騎上自行車，顧明南可謂是準備的非常全面，這一次都沒用顧明東多心。

哀嘆了一口氣，難得遇上個長相喜歡的，但偏偏人家對沒意思，家裡頭介紹的那些又不喜歡，覺得人家都長得歪瓜裂棗的。

顧明東直起，禮貌卻冷淡生疏的回答：「我們會騎車，同志，謝謝你的提醒。」

「那我現在就能騎走了嗎？」顧明南急吼吼的問。

「要要要。」雖然比預期還貴了一些，但顧明南還是樂滋滋的去錢。

瞧著那一顆紅星和自行車簡筆畫，上書自行車執照五個大字，顧明東怎麼看都覺得新奇。

顧明南也高興：「從今往後，咱家也是有車的人家了。」

推著一輛程亮程亮的自行車走在路上，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讓老顧家一群人都不由自主的抬頭。

顧明東瞧著覺得很逗，建議道：「車都買了，老二，不如你騎著先栽三個孩子回去。」

大金鹿夠大，前頭坐一個，後頭坐兩個，肯定沒問題。

顧亮晨卻一把抱住親爸的胳膊：「爸，讓二叔載姑姑回去吧，我想陪你慢慢走回去。」

顧亮星倒是很想坐車，這會兒圍著車不停打轉。

顧三妹卻建議道：「這車還是全新的呢，直接騎回去多可惜，還是回去收拾一下再騎。」

收拾一下，新車有什麼好收拾的，不是能直接騎嗎？

很快，顧明東就知道他們說的收拾一下是什麼意思。

顧明南也捨不得騎回家，覺得新車老路，騎回去車都被磨損了。

等一群人回到家，顧明南一陣翻箱倒櫃，帶著妹妹和侄子一起，愣是讓車子大變樣。

橫樑、斜梁和支架上，都被包上了一層薄布，但凡是有漆面的地方都被蓋住，一會兒功夫，全新的大金鹿就全副武裝起來。

顧明東啼笑皆非：「老二，你這麼一弄還怎麼騎？」

顧明南卻振振有詞道：「該怎麼騎還怎麼騎，包上也不影響。」

這一次兩個妹妹都站在顧明南這邊，表示道：「老二，你難得機靈一次。」

「二哥的辦法好，這麼包起來就不容易磕磕到了，多好的車啊，要是掉漆就可惜了。」

顧明東笑著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來嚴海的那輛車其實也有類似的「包裝」，不過嚴家用的是塑料紙，看起來不太明顯。

既然弟弟妹妹都滿意，顧明東也就沒有針對自行車的丑發表意見。

確保大金鹿不會傷之後，顧明南才上去騎著轉了一圈，結果等他回來，屁後頭跟了一群的大小夥子。

顧明東一瞧，估計生產隊能跑能跳的都跟著來看熱鬧了。

「哎，你們看歸看，別上手啊，萬一弄壞了我可得找你們賠錢。」顧明南黑著臉說。

「哥，你要不要來試試看？」顧二弟招呼道。

顧明東搖頭拒絕，他可不想為全村的大小孩子表演騎自行車：「以後有的是機會。」

臨了又問兩個妹妹：「老三，小北，你們要不要上去試試看？」

「我來試試。」顧三妹人高長，雖然不如男人騎著方便，但好歹也穩當。

顧四妹就不太行了，以前沒怎麼騎過自行車，這會兒上了車就搖搖晃晃，好幾次差點摔倒，嚇得趕跳下來：「還是算了吧，等我高一點再學。」

顧明東幫忙出主意：「小北，你別跟他們一樣橫，直接從斜杠那邊騎。」

在他鼓勵的眼神下，顧四妹上去又試了試，果然，從斜杠那邊騎車反倒是順利一些，只是這個姿勢騎久了肯定很累。

終於能騎著走了，顧四妹也忍不住笑起來，雖然只騎車轉了一圈就回來，但興的臉頰都紅撲撲的。

雙胞胎也在旁邊躍躍試，顧亮星一蹦好高，生怕他們瞧不見自己：「爸，二叔，讓我試試，讓我騎一騎。」

顧明東手拍了一下兒子的腦門：「你就算了吧，人還沒橫杠高，騎上去撐不到地面很容易摔倒，等你大一點再試。」

小短是沒有騎大車的資格的，實在是實力不允許。

顧亮星頓時失頂，小臉都耷拉下來了。

顧明南哈哈一笑，一把將他抱起來放在後座：「走，二叔載你兜兜風去。」

說完把顧亮晨也抱起來放到後頭，就顧蕓在前面坐著，呼啦一下竄出去，後頭還跟著一群孩子。

顧三妹連聲喊道：「老二，你小心點，別把孩子給摔了。」

「你放心，摔不著。」顧二弟回答的聲音，伴隨著三個孩子歡笑的聲音，在風中飄開來。

老顧家買了一輛自行車，這了生產隊最熱鬧的話題。

這年頭自行車絕對是大件，錢不錢的先不說，要弄到自行車票就不容易。

老顧家這輛自行車還特別的氣派，能載人還能負重，中秋時候，顧明南讓妹妹坐在前頭，兩個人發下來的節禮全綁在後凳上，加起來好幾十斤的東西，輕輕鬆鬆的就載回來了。

這可把生產隊的人羨慕壞了，可羨慕的人多，能厚臉皮上門來借車的卻。

畢竟自行車的價格擺在那兒，顧明南就差把車當祖宗伺候，每次騎車到家，都得拿著巾里裡外外的洗一遍，上頭一點灰塵都不留下。

顧三妹打趣過他，說：「老二伺候這輛車的勁頭，比他早上洗臉都認真多了。」

顧二弟卻振振有詞：「那可不，我的臉又不會掉漆，不值錢。」

而且他直接對外放話，要命可以，自行車不借。

社員們也羨慕的不行，可誰讓人老顧家有兩個工人，能有門路弄到自行車票不說，也拿得出這個錢來。

不管是票還是錢，社員們都沒有，只能洋興嘆。

不只是外人，就連顧三叔一家也沒上門借過，顧明東心底覺得奇怪，私底下問：「三叔，別人來借車肯定不能借，但你不一樣，你要用儘管騎走。」

顧三叔卻說：「我用不著，以前沒車的時候，日子還不是一樣過。」

「再說了，我上門借車你借了，以後就不好回絕其他人了。」到底是鄉里鄉親的，到時候讓人說。

顧三叔不但自己不借，也不讓家裡頭兒子過去借。

他們家把態度擺出來，倒是讓生產隊其他人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顧明東知道他的好意，也沒有勉強，只是等自行車空閑著的時候，就讓顧二弟載著幾個堂侄兜一圈，偶爾也讓關係好的孩子過過癮。

長久下來，樂意來老顧家玩的孩子越發多了，這邊了孩子們的大本營。

笑鬧的聲音傳來，劉寡婦死寂的臉上閃過一憤恨。

正在做針線活，聽見自行車鈴鐺清脆的響聲，就知道顧家老二肯定又載著生產隊的孩子在耍了。

劉寡婦將針在頭髮里癟了癟，忽然說了句：「花，小柱，你們也跟著一塊兒玩去。」

劉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從大哥死後，他們媽就越來越沉默，在外不說話，在屋裡頭也不搭理他們。

有時候劉花覺得這樣也好，大家安安靜靜的幹活，平平順順的把日子過下去。

但是偶爾，劉花看著母親深不見底的眼神，心底總覺得害怕。

也許是嫂子臨死的那個晚上，躲在隔壁，親眼聽見過大哥跟母親的話。

「怎麼，老顧家不帶你們玩？」劉寡婦憤憤問道。

劉花連忙回答：「不是，只是那麼多孩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媽，我還是在家裡幫你幹活兒吧。」

「那小柱去。」劉寡婦堅持道。

劉小柱確實是很想去，但看了看姐姐，也乖巧的說道：「我也在家幫忙。」

劉寡婦卻猛地瞪向他：「男孩子整日里待在屋裡能有什麼出息，還不快去。」

劉小柱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看向姐姐。

劉花微微皺眉，朝著弟弟點了點頭，劉小柱才撒丫子跑出去。

劉寡婦這才滿意了，低頭繼續服，一邊服一邊說：「憑什麼他們家過得這麼好，大柱卻死得那麼慘，我的兒子就不配過好日子嗎？」

這話讓劉花聽的心驚膽戰，咬牙勸道：「媽，大哥已經死了那麼久了，咱們都得往前看，你別再想他了好不好？」

誰知劉寡婦幽幽抬頭，看著說了句：「你自然是盼著他早死的。」

劉花心底咯噔一下。

張了張還想再說什麼，劉寡婦卻低下頭繼續幹活，扭過頭不再搭理了。

一時間，劉花心底一陣陣發涼，開始懷疑在癟老劉的勸說下，回到這裡，跟母親住在一起是不是一個錯誤。

劉小柱跑到外頭，正巧瞧見顧明南載著雙胞胎呼嘯而過，落下他們三個人的笑聲。

愉快的笑聲，讓劉小柱也跟著咧開笑起來，不由自主的跟著一塊兒跑起來。

這一次周圍的孩子沒有排他，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行車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李小柱，顧明南笑著將他抱起來放在了橫杠上。

微風拂過臉頰，劉小柱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快樂。

載人兜圈子這件事，也是顧二弟最熱衷的事。

以至於顧三妹跟妹妹吐槽：「老二上輩子八是只猴子，一刻坐不住，也不知道讓自行車胎歇一歇。」

顧四妹忍不住笑道：「這樣也好的，自從二哥載著小孩兜圈，生產隊說咱家酸話的人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