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心

「阿強找到對象了！」說這話的時候，顧秀秀滿臉喜氣，恨不得繞著生產隊跑幾圈，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顧明東聽了也驚訝，孫強比他還大三歲，這年紀放在現在不結婚確實是數，也難怪他們姑姑會著急。

夏天那會兒，孫強為了躲避親媽全方面無死角的婚，愣是逃到生產隊住了幾天，每天晚上跟著一道兒出去抓黃鱔，高興的不亦說乎。

談起對象，孫強只說隨緣，顧秀秀催了也沒用，催急了他就住宿舍不回家。

沒想到這才多久，居然就說找到對象了。

顧秀秀興高采烈的說：「你說他談對象就談對象，還瞞著我們，弄得我心裡頭著急可著勁的尋好姑娘，誰知道他自己倒是找到了。」

話裡頭帶著抱怨，但顧秀秀顯然很高興。

「姑，那你以後可以放心了。」顧明東笑道。

他心底也為表哥覺得高興，畢竟以後再也不用面臨姑姑的念叨了。

顧秀秀又說：「現在哪兒能放心，我不得幫忙辦婚事，兩家人總得見見面，商量一下彩禮嫁妝，等把媳婦娶進門生了孫子，我這才能口氣。」

「哎，這倆孩子要是跟阿南學學，早早的找到對象，那我也不用心了。」

顧三嬸驚訝道：「阿南都有對象了。」

「我琢磨著，年底大家事兒，工廠也都放假，正好結婚，還不耽誤功夫。」

到了這邊，顧三嬸雖說不是親妯娌，至也是堂的，兩人關係相的還可以。

顧明東了鼻子，結婚早，在顧秀秀心底還是個大大的優點了，估計等孫強結婚之後，顧秀秀又得開始心孫淑梅，到時候表妹可慘了。

顧三嬸聽了就笑話開了：「這都還沒見著人呢，你心那麼多做什麼，再說了，只要人姑娘自己願意，爸媽能扭得過兒？」

顧明東聽了一笑，果然找到對象的下一步就是催結婚，結婚之後就得生孩子。

「是啊，你們很快就會有表嬸了。」顧明東笑道。

顧三嬸連忙道：「阿強也是工人，他妹妹也是工人，這也算門當戶對。」

「長大怎麼了，就算到了一百歲我也這麼想。」顧亮星無所畏懼的說，轉拉著小蕓妹妹又撒丫子出去玩了。

一聽這話，顧秀秀出幾分憂：「朱燕，在咱們鎮上供銷社上班，比阿強小一歲，其他方面倒是都合適，還是咱家高攀了。」

顧秀秀不知道大侄子在想什麼，樂呵呵的說：「阿東，那你忙，我去你三叔家坐坐，到時候定了日子，你可一定要來喝喜酒啊。」

「條件好那還不好？」顧三嬸疑道。

「可不是，剛才阿東說的。」顧秀秀一想，顧明東對這個嬸子不算親近，肯定不會把這種沒定的事說。

瞧著孫國棟開心的模樣，也不敢將自己的擔心告訴丈夫，一直到回到上河村，見到了顧三嬸才不吐不快。

顧明東忍笑道：「這話爸替你記著，等你長大了再說給你聽。」

顧秀秀自己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偶爾接一點手工活回家干，也就能添一個菜錢。

一連串的話，直接把孫強的婚期都差點定下來。

過來不只是為了送消息，也是實在找不到說話的人了。

顧亮星聳了聳肩，說：「娶媳婦有什麼好的，娶回家還會跟我搶好吃的，有這功夫我上山多掏幾個鳥窩，多吃幾個鳥蛋不更好。」

顧三嬸卻說：「孩子的緣分急不得，這不就到了。」

一走，顧亮星湊過來問：「爸，表叔也要娶媳婦了嗎？」

一時後悔不該說，一邊又覺得窩心，自己這些年的照顧沒白付，比起嫂子，侄兒幾個都是更親近自己的。

「話是這麼說，但我跟他爸到底是拖累，幫不上什麼忙，還得靠他養著。」孫國棟現在的是好了，但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自然是沒門路掙錢。

在顧明東面前，顧秀秀只高興，但到了同輩人的面前，顧秀秀才嘆氣說：「害，阿強那孩子從小子倔，說的好聽點是有毅力，說的難聽點就是一筋，我還真怕他沒遇到喜歡的，這輩子都不肯結婚了。」

顧三嬸拉著的手，笑道：「你啊就放寬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阿強的福氣還在後頭呢，你就等著抱大孫子吧。」

那頭聽了顧秀秀的報信，果然也都跟著高興起來。

顧秀秀嘆氣道：「自然是好的，但這好過頭了，就讓我這心裡頭沒底，覺得人家這麼好的條件，憑什麼看上咱家的臭小子。」

聽著安的話，顧秀秀才略放寬心。

顧三嬸笑道：「你也想太多了，阿強怎麼了，他正正經經的工作，吃喝嫖賭都不沾邊，而且長得個兒高也好看，個人條件也是一等一的。」

顧三嬸笑了笑：「當初阿東娶媳婦也沒用咱們心，現在阿南是像了他大哥了。」

顧明東搖了搖頭，想著顧三叔家肯定會留飯，就讓顧四妹多做點好吃的，待會兒端過去，讓他們姑姑一塊兒嘗嘗。

他再一次慶幸原主父母雙亡，膝下還有倆兒子，完全不需要承這個煩惱。

顧秀秀一聽，頓時更高興了：「阿南可爭氣，你們兩兄弟都懂事兒，結婚早，這一點你們表哥表妹真得好好學學。」

顧秀秀嘆了口氣，順勢握住的手，也說道：「孩子生來都是債，心完一個還有下一個，淑梅也是，老大不小了，工作也穩當了，偏偏不肯對象。」

歡喜過後，顧秀秀心底是擔心人家姑娘的爸媽瞧不上孫強，到時候雙方見面說難聽的話。

顧明東沒提錢曉茹的份。

「姑娘家是哪兒人，多大了，怎麼認識的，家裡頭怎麼樣？」

「姑，咱家阿南也對象了，姑娘人不錯，不過他們年紀還小，兩年再談婚論嫁。」

顧三嬸拍著說：「我就說阿強多好的孩子，肯定自己能找到合適的，前些時候你就著急上火的，現在可就沒用你心自己找到對象了。」

顧秀秀卻說：「你是不知道，那姑娘家裡頭條件好的很，上頭爸媽和三個哥哥都是工人，整一個工人家庭。」

說完了顧明南的事，顧三嬸話鋒一轉，低聲道：「秀兒，嫂子有件事也想跟你商量商量。」

顧秀秀奇怪道：「嫂子，你跟我還客氣什麼，有話就直說唄。」

顧三嬸便道：「我跟建國商量了好久，都覺得阿東一直單著也不是事兒，現在阿南都開始對象了，遲早都分分出去吧，阿東也總得再找一個。」

「之前我也催過，可是阿東不同意，我估著心底還想著麗娟。」

顧秀秀心底也覺得大侄兒這麼單著不是事兒，畢竟男人年紀大了，到時候再找可就更困難，能找到的條件肯定越來越差。

可之前忙著催兒子結婚，現在兒子終於有了著落，被顧三嬸一提，顧秀秀也跟著擔心起來。

「麗娟走了都三年了，總不能後半輩子都一個人過吧，等將來弟妹分家了，孩子也家了，他一個人也太孤單了。」顧三嬸說的也很有道理。

姑嫂兩個對視一眼，似乎看到弟妹家，兒子家之後，顧明東形單影隻的可憐樣了。

「哎，哪能怎麼辦呢？」顧秀秀心底也這麼覺得：「那孩子比阿強還倔，我勸了也不會聽。」

「要不等辦完了阿強的事，我就來生產隊住一段時間，在他耳邊多念叨念叨。」

顧三嬸便道：「要不咱們尋個好的，到時候直接喊他過來相看，指不定就瞧上了呢？」

兩人一合計，覺得這主意可行。

顧三嬸拳掌，覺得自己肯定能找到個好的，不比前頭的李麗娟是城裡姑娘，但沒嫁過人，亦或者是嫁過人還沒生過孩子的，肯定能尋到。

到時候也不用做得太明顯，請人家姑娘過來吃頓飯，正好再喊顧明東過來瞧一眼就。

兩個人商量的好好的，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沒等們倆行，顧建國先把人霸佔住了。

一開始，顧明東只以為三叔拉著他去鎮上，是為了新一年採購種子和料的事。

哪兒知道顧建國帶著他徑直到了公社門口。

顧明東忙停下腳步：「三叔，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顧三叔這才說道：「阿東，三叔有件事求你幫忙。」

「您有事兒就直說，這麼客氣侄兒我汗都豎起來了。」

「你這孩子。」顧三叔自知理虧，語重心長的說道，「是這樣的，咱們生產隊是附近第一個實驗一年兩種，並且獲得重大功的。」

「今年咱們上河村生產隊的收，超過了隔壁下河村的兩倍，兩倍是什麼概念，如果每個生產隊都有這個產量，不提公糧的事，家家戶戶都能吃飽，農民同志們再也不用肚子了。」

顧明東疑道：「但這個跟我有什麼關係？」

顧建國卻說：「怎麼沒關係，一年兩種是你提出來的嗎，那什麼間種種化也是你提出來的吧？」

「從本上來說不是我，是吳巍同志。」

顧建國無奈道：「他那點功勞我也記著，可他分有問題，是不能臉的。」

「前些日子王書記找我談話，他的意思是總結分析咱們生產隊的功經驗，到時候把經驗拿出來，給其他生產隊講一講，讓他們學習學習。」

「我回去一想，上臺演講我哪兒行啊，人一多，我站在臺上都能忘記要將啥話了，還怎麼給周圍生產隊的大隊長分經驗。」

「三叔，你在生產隊開員大會的時候，不講得好的嗎？」

「那不一樣，在生產隊都是鄉里鄉親的，可在公社裡頭，下面坐著的不是生面孔，就是周圍的大隊長，甚至還有公社的幹部。」

「萬一我老病犯了，丟了咱們生產隊的面子事小，弄砸了王書記待的人事大。」

顧建國自從得了王書記的命令，回到家那是茶不思飯不想。

他十分樂意跟其他的大隊長分經驗，可上臺講話這茬真不是他能幹的。

以前在隊上演講，他也做不到跟癟老劉似的滔滔不絕，只能挑著要的事趕說，挑重點，社員們倒是也吃這一套，覺得比開會大半天強，不耽誤功夫。

現在是當著整個溪源鎮領導幹部的面，這可不是自家地頭，不小心丟了人，那面子裡頭都沒了。

可讓他去回絕了王書記，顧建國也捨不得，去年生產隊出了個殺人犯，弄得社員們走出去都覺得沒臉，今年好不容易找回來。

這可是臉上增的事，他們生產隊的糧食產量不是增加了一星半點，而是直接翻了兩番！

顧建國夜裡頭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被顧三嬸一句話驚醒了。

「你自個兒不會說，不會讓別人去說。」

顧三叔一想，誰能比自家大侄子更合適，論分，他是實打實的烈士後代，論經驗，生產隊的種植方案就是他起草的，再有一個，大侄子如今做事說話穩穩噹噹，不急不躁，誰能比他更合適。

誰能比他大侄子更合適？

顧明東聽完，差點掉頭就走：「叔，你可真是我親叔，這樣的好事兒你給別人不嗎，癟老劉肯定特別願意。」

「那不，他是前隊長，他一出面，豈不是把咱倆的功勞全給佔了。」

顧明東無奈道：「三叔，我也不是那塊料。」

顧建國卻對他有這莫名自信：「你就是。」

「阿東，算三叔求你了，你就幫我這一回不，這可事關咱們整個生產隊的榮譽。」

眼看著對自家一直很照顧，將幾個大侄子當親生子養的顧三叔幾乎要給他跪下了，顧明東還能怎麼著，到底是被忽悠了進去。

等看到大禮堂里麻麻的大隊長小隊長，最前頭一排還坐著王書記，但最中央的位置卻是個面生的人，王書記時不時側過跟他說話。

顯然，這個人的份比王書記還要重要。

顧明東從人群中找到了已經坐下的顧三叔，後者朝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一瞬間，顧明東有一種被自家三叔提著腳賣了的錯覺。

吐出一口氣，顧明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演講。

邁出第一步后，一切都自然而然起來。

當他直脊背，邁著穩健的步子上臺時，惹得正在說話的王書記都是一愣，隨即對邊的人說道：「劉書記，這就是之前提過的那位農民同志，他初中畢業后回家務農，卻堅持不斷學習，是他幫著上河村實現了增產。」

被稱為劉書記的男人點了點頭，往上看去：「看著是讀過書的。」

與其他的社員不同，顧明東站在臺上坦然自若，開口之後思路清晰，聲音洪亮，自有一番磅礴流暢。

更難得的是，他用簡單明了的言語，不不慢的將上河村可以借鑒的經驗一一說來。

他講得都是實實在在的乾貨，不像前幾個上臺分的大隊長，也不知道是不會講，還是故意的，講得七八糟。

你問為啥能種出大紅薯，他就在上面將領導人說的話，什麼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你問水稻的糧種有沒有改良，他就在一個勁的吹勞人民的汗水。

臨了還要總結一句社會主義好。

這話領導聽了也許高興，其他的大隊長誰沒種過地，在下頭一聽就知道大忽悠，就沒一句能用的。

到了顧明東這兒，原本昏昏睡的大隊長們都神起來，紛紛拿出筆記本，恨不得支著耳朵努力聽，心底一個勁的好。

尤其是顧明東把控的節奏和速度，足以讓下頭抓瞎的大隊長們做好筆記。

顧建國坐在大隊長們中間，心底更覺得讓大侄子上是個正確的決定。

以至於顧明東講完后，顧建國興的滿臉通紅，鼓掌的聲音過了周圍其他人。

劉書記角也出笑容來：「是個能幹實事的。」

臨了又問：「他在生產隊有實務嗎？」

王書記一愣，忙道：「咱們這邊的生產隊不講究，通常都是一個大隊長干大部分活兒，不過顧明東是上河村大隊長的侄子，平時幫著他算算賬看看地。」

劉書記搖頭道：「糊弄來著不行，一個生產隊該有會計就得有會計，該有婦主任也得有，不然讓其他地方知道了，得笑話咱們黛山市跟不上革命的腳步。」

王書記自然是連聲應下，打算明天就把這事兒安排下去。

下頭，下河村大隊長也拽著顧建國不放：「建國，你說你太不夠意思了，有這麼好的法子怎麼不早點說。」

顧建國掙開他的手，冷哼道：「年初的時候你還笑話我多事，什麼新上任三把火，不把社員當人用。」

下河村大隊長不好意思的憨笑：「是我沒眼，早知道……」

早知道這麼干真的能行的話，他們可不得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