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豬

豬鋪空空，別說豬了，連豬骨頭都不見一。

「同志，別看了，今天的豬全賣了。」大概是顧明南失落的眼神太明顯，賣豬的開口說了一句，買不到豬的表他見多了。

顧明南盯著他問：「師傅，真的都沒了嗎，沒有瘦也行，實在不豬骨頭也能燉湯，再不濟豬心還有嗎？」

「本來還有一些，但正好有戶人家要辦喜事，別說骨頭了，連下水都一塊兒包圓了。」

顧明南聽完，腦袋都耷拉下來了。

「要不你明天早點來，早上肯定能有。」

是貴，還得要票才能買，可擋不住每天出貨，買的人卻多。

顧明南沒辦法，只得騎著自行車離開，心底卻覺得如果沒有紅燒慶祝，那他轉一級工的喜悅都會減一半。

「嘶嘶嘶。」

顧明南朝旁邊看去，巷子口，一個扎著頭巾的男人正朝他眉弄眼。

男人眼底閃過一抹，的盯著他的作。

「同志，騎大金鹿的同志。」那人卻繼續道。

那人卻拎出後的籃子：「你要買豬嗎，我有豬。」

這麼說倒是合合理，如果隊裡頭的畜生沒養活，半路死了，自然也不會浪費，通常都是便宜分給生產隊的人。

這會兒天還沒黑，要是被人看見可不得了。

現在自由市場是被止的，但老百姓的需求存在，黑市就應運而生，顧明南以前也跟著大哥去過幾次，只是後來家裡頭日子好過了，大哥也就不再冒險。

「同志，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話就算了，我再找下一個人。」男人催促道。

顧明南眉頭一擰，也不下車：「不認識你，你喊我幹嘛？」

顧明南皺了眉頭：「鋪只要一塊一斤。」

那人警惕的左看右看，朝著他使勁招手：「對，就是你。」

顧明南自然記得大哥的話，只是起了僥倖心理，暗道偶爾買一次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顧明南一頓。

「不信你掂掂看，只多不。」

他順手將籃子掛在車把手上，往懷裡掏錢。

顧明南指了指自己：「你我？」

顧明南掂量了一下，覺得確實是比六斤還要多，心底覺得這男人看著賊眉鼠眼的，做買賣倒是還算實誠。

他那神經兮兮的模樣，讓顧明南心底發，皺了皺眉打算趕走，接了三妹回家，他要在第一時間讓大哥知道好消息。

「你這有沒有六斤？」

在豬的下，顧明南猶豫了一下，還是推著車走過去，他心底琢磨著這個人要騙他，那他一個大男人也不用害怕。

賣豬的男人長著一張很普通的臉，鑽進人群就會消失不見，憨笑著說：「自家生產隊的豬，我們家分了點，就想著拿出來換點錢。」

就在顧明南掏出錢的那一刻，男人卻臉一變，大喊了一聲：「有紅袖章，快跑。」

見他要走，顧明南一把拉住男人：「要，怎麼不要。」

顧明東曾經囑咐過弟弟，這幾年方差得太嚴格，沒必要因為一時小利而被抓住了馬腳，到時候反倒是影響了前程。

「這豬跑山上食吃，結果摔下來給摔死了，只得生產隊自己殺了吃。」男人避重就輕的解釋了一句。

「一塊五一斤，不要票。」男人說道。

「一共六斤，算你九塊錢。」

「站住！」後頭的人喊道。

顧明南心底狐疑：「你哪個生產隊的？這時節殺豬？」

不要票的話，即使貴了五也好賣，顧明南手裡頭也沒多票，他跟顧三妹都是發多當月就直接買了吃，從來不會攢下來。

顧明南探頭看了看，他提著的竹籃里估著能有五六斤，看著不，也還新鮮。

喊完竟是連錢也顧不上，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撒丫子就跑。

顧明南心底蠢蠢，了角，低聲音問：「怎麼賣？」

顧明南心底咯噔一下，心底一橫加快了騎車的速度。

「那能比嗎，鋪得要票，而且每天都有數兒。」男人不肯降價，「我統共就這麼多，賣完就回去了，你錯過這村可沒這店了。」

所以家裡頭寬裕之後，顧明東寧願麻煩一些，也很往黑市走，就算偶爾有，也是直接跟老陸易，而不是跟陌生人。

確定有豬，顧明南的心思也浮起來。

「都還新鮮的呢，這又做不得假。」男人敞開籃子給他看。

顧明南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蹬上自行車就跑，一回頭，只見兩個帶著紅袖章的在後頭追，其中一個已經扭住了方才賣給他豬的男人。

那人繼續喊：「過來細說，別被人發現。」

走進小巷子，顧明南看向那個籃子：「你真有豬？」

「是他主跟我買的！」男人大聲喊道，「你們去抓他。」

顧明南怎麼可能站住，騎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只恨不得多出一雙飛來，他心底苦不迭，早知道會被抓的話，方才就不該貪那一口紅燒。

他怎麼就不知道等明天呢，為什麼偏要在小巷子里買這塊，這會兒要是被抓住的話，那指不定就得挨**，別說吃紅燒了，連工作都得黃了。

一時間，想到自己凄慘無比的下場，顧明南咬牙努力騎車，只求不被逮住。

「再不停下我可喊人了！」後頭傳來聲音。

「前面的同志，只要你停下自首，認識到錯誤，這件事還能談。」

「跟你易的人已經被抓了，你是跑不了的。」

兩條哪裡比得上子，沒一會兒，後頭的人就追得氣吁吁，只得喊話起來。

顧明南怎麼可能聽他的，仗著自己對地形悉穿過小巷子，飛快的拉開距離。

眼看他真要跑了，後頭的人大喊道：「我他媽看清你的臉了，跑啊，有膽子繼續跑，明天我就去你單位找。」

顧明南心底咯噔一下，騎車的腳都是一。

驀的，巷子里的一道門打開：「快進來。」

顧明南一看那人，略作猶豫就直接騎車進去。

兩人一塊兒躲在門口，屏住呼吸，看著外頭的人氣急敗壞的追過去。

「他媽的，居然真敢跑了！」男人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中罵罵咧咧。

沒多久，後頭又來了兩個人，卻是另一個紅袖章和賣豬的男人，兩個人並肩走著，哪裡還有方才的劍拔弩張。

「那騎自行車的小子呢，被他跑了？」賣豬的男人問道。

氣的紅袖章罵道：「別提了，那小子好話歹說都不停，麻溜的跑了。」

說著話，他將紅袖章扯下來塞進口袋裡。

另一個紅袖章也跟著罵道：「他娘的，遇上個犯愣的，他就不怕咱真的去工廠找他。」

「那小子還騎著大金鹿呢，簇新簇新的，兜里肯定有錢。」賣豬的男人說。

「都怪你跑得太慢，這人要是抓住了，咱都能把自行車留下來。」

說完，他一拍大：「哎呦，這豬錢都沒拿到手，虧大發了。」

為了裝得真，方才他們可是豁出去的演戲，左右等人逮住之後，上的錢和票都可以沒收，還能看況留下貴重品。

他們干這行這麼久，就沒見過這麼能逃的。以前遇上那些個人一看見紅袖章就，就算有跑的，聽說被看見了臉，抓住了另一個也不敢繼續跑了。

誰知道今天遇上這個，愣是讓他們喊破了嚨也不聽下，這才讓他們遭遇鐵盧。

其他兩人一聽也急了，這不是不著蝕把米，頓時面面相覷：「這怎麼辦，沒了，錢也沒訛到，前幾天的都得虧進去。」

賣豬的男人眼睛一轉：「咱明天去工廠門口堵他去。」

「這……咱又不是真的紅袖章，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你傻啊，咱不說他怎麼知道，等到了他上班的地方，他難道還敢鬧大不。」

「別的不提，你們不想嘗嘗騎大金鹿的滋味，反正我得去試試。」

「咱小心點，肯定不會被革委會那邊發現。」

三個人竊竊私語，又定下來訛錢的新招數。

門，顧明南已經氣得渾發抖，原以為是自己倒霉，賣豬反倒是被紅袖章撞見了，誰知道這就是對方設下的仙人跳。

賣豬只是幌子，實際上是假裝紅袖章來訛錢。

顧明南氣得就要打開門出去，當場穿他們。

「噓。」另一頭的男人卻比了個手勢。

被他一打斷，顧明南下怒氣，這麼出去不行，鬧大了對誰都沒好，他得想個另外的辦法好好教訓他們，顧明南著脾氣，沉著臉等那三個男人離開。

那三個人不著蝕把米，心底不甘心，臨走前在商量：「豬沒了，蛋倒是還有，咱再去干幾票再走。」

「好歹賺幾個錢，不然今天就得空著手回去了。」

顧明南聽著，心底冒出一個主意，他沒急著去辦，反倒是看向了男人。

「你是老陸的什麼人？」

原來他慌不擇路，一路到了老陸的院子，這地方偏僻的很，但顧明南跟著顧明東來過好幾次，自然是認識的。

正因為如此，即使不認識開門的男人，顧明南還是聽他的話先躲了進來。

這男人長得跟老陸完全不一樣，他材很高，也白，瞧著不像是乾地下買賣的人，反倒是像個讀書人。

「你好，謝南山。」男人開口道，「老陸把生意轉給我了。」

他表現的十分友善，但越是如此，顧明南心底越發警惕，看著他的表都帶著幾分狐疑：「老陸的生意做的好好的，怎麼會忽然轉給你？」

再說了，黑市的生意是那麼好轉讓的嗎？

謝南山卻笑道：「自然是有了更好的去，所以才會把這地方讓給我。」

顧明南心底不那麼相信這話，但人家畢竟救了自己，他還是道了聲謝謝。又問：「你為什麼會救我？」

謝南山看著他：「我認識你。」

「顧明南，顧明東的親弟弟，對嗎？」

顧明南臉微變：「你怎麼會認識我？」

謝南山似乎沒看到他的警惕，解釋道：「老陸臨走之前，把幾個重點客戶仔細給我講過，所以我才能一眼認出來。」

「怎麼最近不見你大哥帶貨過來，放心，我做生意跟老陸一樣公道。」

這話倒是讓顧明南放鬆了一些，只說道：「家裡頭太忙了，山裡頭也沒那麼多野貨。」

謝南山笑道：「沒有四條的，兩條的也可以，再不濟山貨也能賣出去。」

「自從我接了老陸的攤子，生意就不大好了，畢竟我是生面孔，大家心裡頭有顧忌也正常。」

瞧著他一心想做生意，顧明南心底微微鬆了口氣，笑著說了句：「好，我回家跟大哥說一聲。」

「那你可以一定記得提，我姓謝，名南山。」謝南山強調了一聲。

顧明南心底覺得有哪裡古怪，一時又沒想起來，便只點頭：「我記住了。」

在他臨走前，謝南山又問：「方才那幾個是附近的無賴，特意設局騙人，但他們雖然不是真的紅袖章，萬一被纏上也是麻煩。」

顧明南眼底閃過一冷，只說：「他們這次挑錯人了。」

謝南山見他這麼說，有些驚訝，但也沒多說，直接打開門讓他走了。

顧明南沉著臉，先去回收站走了一趟：「老三，今天你自己先回去，我要晚點。」

顧明西覺得奇怪，追出來只瞧見二哥的背影。

顧明南沒直接回家，反倒是繞著路，找到了金老五。

金老五越混越好，如今帶著老婆在鎮上住著，他人混得開，在革委會很是有幾分面。

瞧見顧明南過來，金老五也是意外：「阿南，你怎麼來了？」

顧明南自然不會直說，反倒是說：「五哥，這不是剛買了，方才在路上瞧見幾個紅袖章，就想起你來，順道兒過來看看你。」

說完就把往他手裡頭塞：「我大哥說了，自從上次婚禮后好久沒瞧見你，聽說你孩子快出生了，讓我一定要送點過來，就當提前慶祝你要當爸了。」

金老五一看，忙拒絕：「怎麼能平白無故要你們的豬，快拿回去。」

又說：「害，你嫂子還有幾個月才生，等生了請你們吃紅蛋。」

顧明南卻堅持道：「這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嫂子和未來孩子的，五哥，你要是不收下，回家我哥非得揍我不可。」

金老五自認為跟顧明東是朋友，而且還不是酒朋友，是有點真的。

推辭了兩下，他就說道：「那也不用這麼多，這樣，我留一半，另一半你帶回去吃，要不然我就全部不要。」

革委會這邊就有刀子，金老五手起刀落，將那一大塊豬分兩半，大的給他放回去籃子，小的用報紙包了包，打算帶回家哄媳婦。

「這個你拿著，也不是給你們的，讓孩子們甜甜。」說著，金老五還拎了一兜的水果糖出來。

「這糖看著就好，幾個孩子瞧著肯定高興。」顧明南卻沒要籃子，拎著報紙放到自行車前籃子里：「這塊就夠了。」

金老五拿他沒辦法，心底覺得老顧家這兄弟倆太實誠，知道他媳婦有了還特意送了豬過來，這可比親兄弟都強多了。

也不虧他時不時給顧明東送信，告訴他鎮上的向。

顧明南上車，臨走又說了句：「五哥，你們最近是不是在抓黑市買賣，我剛買豬的時候，瞧見那頭的巷子里有兩個帶紅袖章正在堵人呢。」

「豬鋪？我們沒派人去啊。」金老五皺眉道。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顧明南說了一句，騎著自行車走了。

金老五回頭卻越想越不對勁，顧明南什麼眼神怎麼可能看錯，可他們革委會確實是沒派人去，難不還有人敢冒充革委會的人？

金老五一個激靈，放下豬，帶著人就朝著那邊衝過去。

且不提那三個仙人跳的傢伙，被真正的紅袖章逮住之後如何的狡辯，等看見金老五邊那個籃子的時候，又是這麼的恐懼害怕。

這頭顧明南個人挖了坑，心大好，一邊哼著歌一邊往家走。

他騎著車速度快，竟然在半路上趕上了顧明西。

顧明西一瞧見他就來氣：「老二，方才你幹嘛去了？」

顧明南指了指車兜里的東西：「買去了。」

顧明西練的坐在後凳上，看了眼就問：「今天有啥好事兒了？」

「不告訴你，回家再說。」顧明南樂呵呵的說。

顧明西哼哼兩聲，見旁邊還有個小布袋子在，翻出來一看，驚訝道：「你還買糖了？」

裡頭是一把水果糖，都是明的彩包裝紙，看著還漂亮。

「金老五送的。」顧明南解釋了一句。

顧明西也不奇怪：「那肯定是給咱大哥帶的。」

兩人回到家，一瞧見有豬，顧四妹可惜道：「現在燉紅燒就太晚了，只能留著明天吃。」

「現在燒上，晚上當夜宵。」顧明南笑呵呵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