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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頌》 第0235章 藏在軍中的婦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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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七日的時候。

  寇季剛給保塞軍的將士們又發放了一次羊皮襖,保塞軍的將士們就被拉出去對陣遼人。

  遼皇耶律隆緒,在沉浸了幾日以後,又一次發了進攻。

  保塞軍的將士們,隨同軍將士再一次撲上戰場。

  寇季核算了一下發放下去的羊皮襖的數量,皺著眉頭問陳琳,「才發了不到一萬人的羊皮襖,還差近三萬多……」  

  按理說,一軍有兩廂,應當有五萬人的。

  可保塞軍中只有四萬人。

  另外一萬的兵額,被人吃了。

  吃兵額的人是保塞軍的監軍,以及他後的人。

  他後的人,寇季沒時間去挖,但是保塞軍監軍的人頭,寇季已經把他摘下來,掛到了轅門口的旗桿上了。

  陳琳嘆了一口氣道:「有人在真定府里散布謠言,說咱們兩個監軍,生搶百姓們的牛羊,不給錢。百姓們被嚇到了,所以把家裡的牛羊都賣了。(5,0);

  有人藉機買下了這些牛羊,趕著他們離開了真定府。」

  寇季眉頭一挑,沉聲道:「下面的人貪污了購買牛羊的錢財?」

  陳琳晃了晃腦袋,「跟咱們過來的人,都是咱們的親信,他們干不出那種事。純粹是有人嫌咱們在真定府殺的太狠了,所以背地裡給咱們使絆子。」

  寇季合上了帳本,咬牙切齒的道:「他們這是活膩了?」

  陳琳瞇起眼,低聲道:「老夫已經派人去查了。劉家小子和曹家小子已經回汴京城去求援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廷的棉就會運送到保州。」

  寇季冷聲道:「查到了背後作祟的人,我要活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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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季丟下了帳本,道:「既然沒辦法給將士們發棉了,那就把那些殺了的牛羊全部煮了。等他們從戰場上下來,也能喝一碗熱乎的。

  最近他們老是在咱們堆的地方徘徊,應該是饞了。

  他們在前方拼命,咱們又幫不上什麼忙,去了還得人家保護咱們,給人家添。(5,0);

  咱們還不如妥帖的照顧好他們。」

  陳琳點了點頭。

  當即,寇季帶著人去熬湯。

  數十口的大鍋,架起來,一起熬著湯。

  那香味,幾里外也能聞見。

  只是,這熬到了深夜,熬爛了,也不見將士們從戰場上下來。

  寇季一面催促著人頻頻去前線打探消息,一面讓人繼續給鍋里加水,給鍋底下添柴。

  派往戰場上打探消息的人,帶回來的消息都不太好。

  最後陳琳親自馬走了一遭戰場,回來以後,臉有些沉,沒有多說話,只是讓寇季給鍋里多加了一些,多加了一些水。

  陳琳雖然什麼也沒有說。

  但是從他吩咐下來的兩件事,寇季就覺出了不妙。

  寇季有心往戰場上走一遭,可又怕他上了戰場以後給將士們添,最終只能乖乖的待在了軍營里。(5,0);

  三更天的時候。

  保州城外吵鬧的戰場消停了一會兒。

  寇季原以為將士們會撤下來喝口熱湯,可沒過一會兒,戰場上有響起了喊殺聲。

  四更天的時候。

  曹瑋派人回了軍營,讓軍中把準備好的飯食,送上保州的城牆。

  軍將士們有軍獨有的火頭軍持他們的伙食,外人很難手。

  所以寇季領著民夫們,抬著一個又一個的大瓦罐,把湯送上了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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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燉了近一天一夜,放在鍋里的時候還能看到形狀,在路上一顛簸,就有些鬆散了。

  送到城牆上的時候,用湯勺一攪,骨瞬間分離。

  寇季帶著民夫們,給那些個守了一天一夜保州城的將士們一人盛上了一碗。

  將士們估計是極了,端上湯就往裡送。

  熱湯燙的他們呲牙咧的,但他們卻不願意離開湯碗邊上。(5,0);

  「再來一碗……」

  有將士混著梆梆的炊餅囫圇的吞下一碗湯,揚著空碗,讓民夫們給他們再來一碗。

  「最多在給你一勺湯,你別想了,後面還有許多兄弟沒吃呢。」

  民夫給那將士盛了一勺湯,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句。

  寇季熬了很多湯,可在數萬張嗷嗷待哺的面前,還是不夠看。

  所以分湯的時候,總是會掌握好分寸,儘量讓每個人都喝上一碗帶湯。

  寇季在抬著上城牆的時候,就代過了。

  民夫們自然要按照寇季的吩咐做事。

  那將士的喝了一口熱湯,咧笑了,眼淚卻不由自主的順著笑臉落了下來。

  「後面的兄弟?」

  「嘿嘿……」

  「後面沒兄弟了……」

  盛湯的民夫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把湯勺扔進罐子裡。(5,0);

  他抖的喊道:「四萬人的保塞軍,才分了不到一萬多人的湯,還有兩萬多人呢,咋就沒了?」

  民夫抬頭往後瞧了瞧,沉聲道:「我看後面還有不人呢。」

  那將士端著熱湯,一飲而盡。

  熱湯燙的他嗓子裡直冒火,他如同鴿子一樣了兩聲,長出了一口氣,喊了一聲舒坦。

  然後對民夫笑道:「從遼人南下的那一刻起,咱們保塞軍的兄弟就一直頂在保州城牆上。你們從汴京城裡到保州這一路,遼人的軍攻都是我們頂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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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萬保塞軍?

  早在你們來的時候,就剩下了不到兩萬人。」

  「名冊上明明有四萬人……」

  「那是因為我們將軍還收攏了兩萬多從瓦橋關退下來的潰兵……」

  「……」

  消息不可避免的傳進了寇季的耳朵。

  寇季卻沒有去深究此事。(5,0);

  保塞軍的將領,能夠率領著四萬缺食的保塞軍將士,擋住遼人近二十萬的虎狼之師,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畢竟,一方是武裝到了牙齒的遼軍,一方是連一寒的皮都沒有的廂軍。

  寇季領著分湯的隊伍,從保州城牆上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

  原本他是打算只照顧保塞軍的,可到了最後,不論對方是什麼份,是那個軍那個廂那個營的人,只要端著碗上前,他都會讓人給盛上一碗熱湯。

  事實證明。

  大宋朝的兵馬中,並不只有保塞軍是後娘養的。

  幾乎所有的廂軍,都是後娘養的。

  曹瑋名義上率領著二十五萬將士。

  可除了麾下的捧日軍五萬人馬以外,剩下的二十萬將士,那都是廂軍所屬。

  捧日軍那是軍中的軍,軍中的銳。

  大宋百萬軍中獨領風的上四軍之一。(5,0);

  從軍備、到吃食,那都是一樣不缺的。

  擁有著大宋軍中最好的待遇。

  可廂軍不同。

  缺食在他們中間是很常見的事

  老掉牙的老卒、半大的娃娃,在他們軍中隨可見。

  甚至,還有一些為了一口吃的,混跡在軍中的人。

  當寇季把那幾個混跡在軍中的娃娃們拽出來的時候,圍繞在邊的十幾個將士紛紛出列,跪倒在了寇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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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監軍,小人等人認打認罰,還請您不要為難們。」

  沒有多餘的解釋,也沒有多餘的強辯,有的只是哀求聲。

  寇季盯著他們,咬牙道:「你們心裡應該清楚,軍中窩藏眷,乃是殺頭的罪過。」

  將士們一臉慚愧的垂下腦袋,低聲道:「小人們也沒有辦法。小人們把他們留在軍營里,不是被人拐跑了賣掉,就是被人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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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們只好把們帶在邊。」

  寇季沉聲道:「但凡廂軍軍屬,朝廷都會就近劃撥一塊地方,讓們過活的。」

  將士們慘笑一聲,低聲道:「小人們不是廂軍原有的軍籍,小人們大多是在鄉間遭了災,被劃了軍籍,發配到了這裡的。

  他們把小人們扔到了廂軍里以後,就不管小人們死活。

  那會給我們劃撥一塊地方,讓我們家裡人跟著過活。」

  寇季多問了一句,「那你們家眷平日裡怎麼過活?」

  將士們低聲道:「多是靠著平日裡朝廷下發的俸米,還有小人們在戰場上廝殺立了功勞,得了賞錢過活。」

  寇季嘆息了一聲,又問道:「你口中的他們是誰?」

  將士們閉口不言。

  寇季咧一笑,「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是那些被譽為忠臣良將的重臣們,相公們。」

  寇季自言自語道:「立國不足百年,軍制糜爛如斯。那些忠臣良相們,不知道花費了多工夫,才飾出了一個天下太平。(5,0);

  確實為難了他們。

  他們為了飾天下太平,可謂是盡心竭力。

  當真是群星璀璨啊。」

  寇季自語過後,對那些將士們道:「讓們都跟著我走吧。我會給們找一片地方安家的。」

  將士們聽到這話,非但沒有欣喜,反而一臉驚恐。

  他們微微後退,護在了那些娃娃們前。

  寇季見狀一愣,皺眉道:「你們這是何意?」

  將士們著頭皮道:「監軍的好意小人們心領了。只是小人們覺得,們還是留在小人們邊,比較妥帖。」

  寇季目在他們上環伺了一下,見他們一臉戒備,皺眉道:「你們是信不過我?」

  有膽大的將士盯著寇季,咬牙道:「還請監軍恕罪,小人等人確實信不過寇監軍。上一個從小人等人手裡帶走小人等人家眷的監軍,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他後來帶著小人等人的家眷們去勞軍了。」(5,0);

  寇季瞪起眼,喝道:「你們就沒宰了他?」

  將士們垂下的腦袋,低聲道:「小人們不敢……」

  寇季沉聲道:「現在怎麼就敢違逆我的意思了?覺得我對你們好,好欺負?」

  將士們一個個跪在地上。

  寇季盯著他們,沉聲道:「人,今天我一定要帶走,不僅要帶走這些眷,還要帶走那些半大的娃娃們。你們要是看到了我用們去勞軍,你們隨時可以宰了我。

  勞軍,我只會用酒,其他的一概不會出現。

  我不會拿你們的眷去勞軍,也不會拿別人家的眷來犒勞你們。

  這是我寇季的規矩。

  誰壞了我的規矩,我閹了誰。」

  寇季說完這話,不再搭理那些將士們,黑著臉對那些眷冷哼道:「跟我走!」

  丟下了這句話,寇季扭頭就走。

  那些將士們終究還是懼怕了寇季的威嚴。(5,0);

  讓寇季領著這些潛藏在軍中的眷、半大的娃娃們,離開了城牆上。

  寇季有先後去其他軍中查驗了一番,發現了不潛藏在軍中的眷,以及半大的娃娃們。

  二十萬的廂軍隊伍里,潛藏了一萬多的半大的娃娃們,數千的眷。

  陳琳在看到了寇季後跟著的黑的一群婦孺的時候,下都快掉在地上了。

  寇季瞧著驚愕的陳琳,譏笑道:「沒想到吧……」

  陳琳黑著臉,低聲道:「知道一些消息,但老夫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

  寇季指著背後的婦孺們,咧笑道:「這就是先帝治理下的富庶的大宋啊。果然強的可怕。」

  陳琳聽到了寇季嘲諷的話,黑著臉道:「先帝已經駕崩,如今已經安葬了。老夫不許嚼先帝的舌子。」

  寇季淡淡的道:「想要我不嚼先帝的舌子,那你就替先帝彌補一下他的過世,養活這些人。」

  陳琳黑著臉道:「老夫會去信給汴京城,讓人速速押運糧草過來的。」(5,0);

  寇季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等你們的人押運糧草過來了,恐怕這些婦孺們都死了。」

  陳琳皺眉道:「那你說怎麼辦?」

  寇季幽幽的道:「先帶著他們去真定府知府事的府上吃一天吧。這些人都是真定府治下的各廂軍的家眷,們被到現在這步田地,恐怕真定府知府事,沒上撈油水。」

  陳琳瞪起眼,喝道:「你這是在擾真定府的場,真定府會因此陷到混當中的。如今正值宋遼大戰期間,你不能這麼做。」

  寇季盯著陳琳冷聲道:「那你就不怕那些正在戰場上的將士們覺得心裡委屈,撤出了戰場,或者倒戈向了遼人,放遼軍長驅直呢?」

  陳琳咬牙道:「有老夫盯著,他們不會這麼做的。」

  寇季盯著陳琳,冷哼道:「今天不會,難保明天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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