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過郡主嗎？」消瘦的吳惜月笑著問。

蘇允嫣下意識搖頭：「我這是第一回。」

「比我做得好多了。」吳惜月有些歉疚：「我得了皇舅舅和皇祖母的疼,卻從未想過為他們做些什麼，也未想過他們需要什麼。我不求流芳百世，但我很激你為百姓做的一切。」福一禮,慎重道：「謝謝你。」

下一瞬,化作一道青煙。

和以前一樣,這道青煙大半消散在空中，小半沖自己而來。

蘇允嫣也覺得自己更加凝實，好像已經是活人,就是有點飄。與此同時，屏上的空瓶子滿了四，乍看之下,快得一半了。

*

蘇允嫣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對著兩大摞賬本，邊上還有算珠,來之前，原應該正在算賬。

只看這些賬本,就知道原管著的生意不。隨意翻了翻,發現裡面的賬目每個月盈利還不。

這一回,家大業大。

有銀子好辦事，蘇允嫣正想鬆一口氣呢,門就被推開，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子牽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進來，進門就道：「淑，我想上街，你陪我去嗎？」

蘇允嫣注意到,子進門時,似乎看了一眼桌上的賬本。方才翻看了一下,發現有批註是的那摞，多的那摞乾乾淨淨，原應該還沒看過。搖頭道：「我賬本還沒看完。」

「這有什麼？」子一臉不以為意：「讓管事們看就行。於家世代都是咱們家的家僕，讓於管家幫看著，肯定不會有事的。」

蘇允嫣還沒來得及接收記憶，不知道面前子是誰，也不知道那位於管家是否忠心。怎麼可能為了去逛街，把賬本這麼重要的東西隨便給人？

又聽子道：「我是想去外城那裡求半仙給爹看看，咱們一起去吧。」

蘇允嫣看了看天：「我一會兒有事，今日不方便出去。」

子不悅，皺眉道：「爹都病這樣了，還有什麼比爹的病更要的事？」

蘇允嫣沒有記憶，不好說話。只認真道：「我不信半仙，我覺著生病了還是該找大夫。你願意去是你的事，別拉上我。」

這話就有些不客氣了。

子一臉不悅：「淑，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

一般書房都是要的地方，不會讓人隨意進出。蘇允嫣沉聲道：「看守的人呢？」

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婆子滿臉歉然：「二姑娘，奴婢這就請大姑娘離開。」

大姑娘冷哼一聲，帶著孩子拂袖而去。

書房的門關上，屋子裡安靜下來，蘇允嫣了眉心，上了手腕。

克州城位於盧國南方，城外有幾個碼頭，十幾年前開通水路之後，周邊的幾個府城都會到這邊來運料子瓷和各種外地來的新奇玩意兒，來往的商人多了，克州城就愈發繁華。

城中有富商姓紀，家中只得兩個兒。紀老爺是個豁達的人，沒有兒子，他也不強求。一心一意培養長，想要讓長接手家中生意。

本來一切順利，可在長紀淑荷十五歲那年，對外地來趕考的秀才羅子灃一見鍾，二人互相慕。

堂堂秀才，自然是不可能贅的。紀老爺見兒鐵了心想嫁人，也沒強求，置辦了嫁妝，送長出閣。

之後，又一心培養次紀淑。在紀老爺四十歲那年，突然染怪病，臥床不起。

城中大夫束手無策，紀淑接手家中生意，還要為父親的病擔憂。一時間有些忙不過來，這個時候，紀淑荷帶著孩子回了家。

並且，還是和離歸家！

那邊紀老爺病重，這邊兩個兒都是他看好的接手家業的人選……

恰在此時，門被推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端著個托盤進來，眉眼和，道：「方才大姑娘惹著您了？」

蘇允嫣睜開眼睛，微微蹙眉：「於叔，你下次進門之前，能不能敲敲門？」

於管家愣了一下。

蘇允嫣解釋道：「不是不信任你，現如今是我在書房中。萬一不方便……」

於管家立即認錯：「是老奴思慮不周，以後一定謹記！」

想到之前離開的紀淑荷，蘇允嫣吩咐道：「姐姐是紀家兒，出門的時候，你多備幾個護衛跟著。」

紀淑的記憶中，姐姐本就不是真的和離，之所以回來，不過是看父親病重，想要回來爭這大片家業。暗中還和孩子他爹來往，多給幾個人跟著，看還怎麼見面！

於管家再次應了。

蘇允嫣站起，發覺自己渾酸痛，也不知道原在這兒熬了多久。生了個懶腰，緩步出門，直奔主院。

若是沒記錯，紀父就這幾日的活頭了。

紀淑對父親很深，如果能救，還是要救回來的。

這不只是父子親，還因為紀家對紀淑有恩，外人不知道，紀家的人卻都知道，只是養！

紀父把當親生兒養大，這份恩大發了。

主院中下人輕手輕腳，就怕吵著了裡面的主子。看到蘇允嫣進門，也只是微微一福便悄無聲息地退開。

蘇允嫣進了門，外間里只有兩個丫鬟侯著，直到進了室，才看到床上昏睡的中年漢子，面頰瘦削，面泛青，一看就病得很重。

床邊上，一個富貴的婦人正撐著下打瞌睡，蘇允嫣緩步走到近前，手去握紀父放在被子外的手。

本意是想把脈看看能不能救，誰知還沒著紀父的手，子就醒了，皺眉斥道：「你做什麼？」

蘇允嫣面如常，出去的手不止沒收回，反而如常握住紀父的，然後溫地放回被子里：「爹的手在外面，我怕他著涼加重了病。您也是，都困這樣了還守著，這不是一兩天。您要是不住，還是回去歇著。別到時候爹沒好，您又病了……」

「你在教我做事？」紀夫人全氏一臉不悅。

「兒不敢！」蘇允嫣上說著不敢，面上卻毫無懼意：「我只是擔憂你，怕你累病了。」

說著擔憂，也沒見哪兒擔憂。全氏瞪著，斥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男有別。老爺只是你養父，為了避嫌，你到這室來。」

蘇允嫣揚眉：「他是我父親，我對他只有尊重。會像您這麼想的人腦子才齷齪。」

全氏瞪大了眼，似乎沒想到向來息事寧人的養今日這般氣，反應過來后，氣得不行：「你說我齷齪？」

蘇允嫣訝然：「你這麼想了嗎？」

不是沒想過掩飾自己，實在是這人狼子野心，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反正，只要能有充分的大變的理由圓回來也就行了。

二人就在這不大的室吵了起來，床上的人被吵醒。紀父睜開眼睛，眼白泛黃，確實病得不輕。蘇允嫣發現后，兩步上前，擔憂問：「父親，您怎麼樣？」

紀父搖搖頭：「我沒事。你怎麼來了？賬本看得過來嗎？」

全氏接話：「那麼多生意。就是給你都費勁，一個小姑娘哪裡看得完？再說了底下的人也不服呀，今日早上我說讓淑荷幫著一起看，本意是想幫的忙，誰知道想到哪裡去了，直接就拒絕了。」

蘇允嫣和紀父不過兩句話。全氏就說了這麼多，話里話外都在告紀淑攬權。

紀父不理會，只含笑看著蘇允嫣，等著回答。

蘇允嫣握住紀父的手腕，突然眉心一松，微微笑了：「看得完。就是有些擔憂您，老是分心。」想了想，道：「您不放心我，我又老是擔憂您，不如，您挪到書房去養病親自看著我？如此，我們都好安心。」

紀父還沒說話，全氏已經道：「你爹如今病得這樣重，需要靜養。你還讓他到書房去養病，那兒整日進進出出沒個安寧，你到底安的什麼心？紀家養你一場，你不記著報恩就算了，還想要害你爹……」

「娘！」蘇允嫣打斷：「我敢對天發誓，我真是好意。從未想過害爹，若我有一一毫壞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當下的人很看重出口的誓言，等閑不會發誓。聽到蘇允嫣這麼說，全氏頓時噎住。

床上的紀父笑容愈發溫和，拍了拍的手：「別說這種話。爹信你。」

要是不挪到書房去，紀父活不了幾天了，再相信又有什麼用？

蘇允嫣一笑：「那您是答應了？」

不待紀父回答，蘇允嫣已經揚聲吩咐：「來人，幫老爺收拾東西，從今日起，搬去外書房住。」

全氏急切道：「不行！哪兒有去書房養病的？」

蘇允嫣眼神催促丫鬟，上道：「爹在主院已經養了兩個月了，毫不見好轉，挪去書房試一下，他最喜歡看賬本，興許睡在賬本堆中他就好了呢。」

眼見丫鬟已經開始收拾。

全氏板著臉，怒道：：「我看誰敢老爺！」

「簡直胡鬧，書房怎麼養病？」

蘇允嫣揚眉：「書房也就是一個院子而已，想要它安靜還不簡單？吩咐下去，我保證比主院還安靜。」笑看向床上的紀父：「爹，您說是嗎？」

母二人一直合不來，紀父是知道的。但是以前，兒自認是晚輩，就算了委屈，也從來不爭辯。這麼和妻子吵，還是第一回。

向來委曲求全的養突然大變，為了他搬去書房的事和妻子爭執不下，紀父的心裡起了疑心……是不是主院中真有什麼不妥？

他這一回的病，來得蹊蹺。治了兩個月不見好轉，還越來越重，這幾日，他呼吸愈發困難，偶爾甚至覺著自己……命不久矣。

想到此，他當即道：「來人，把我挪去外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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