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帶都沒什麼高層建築,日無遮攔,西曬嚴重, 五月末站在天環境下就能覺到暑熱。
院子裡大概剛剛做過降溫, 玻璃房頂上吹來的風,帶著蘊宜人的涼氣,很能消乏。
不規則切割的木板隨步履錯落鋪開, 一條細長小道, 其間填滿雪白的碎石子。
一隻橘貓從花架上輕易躍下, 從鍾彌腳前大搖大擺走過,鍾彌低頭一笑, 又看周遭的環境。
這裡不像餐館, 就像誰家講究的後院。
來過裕和里好幾次,參加品牌的沙龍聚會, 或者跟盛澎蔣騅他們去消遣賭兩把, 這地方的小洋樓給的覺一直都不太接地氣, 半點菸火沒有。
問沈弗崢:「這地方還有人開餐廳啊?」
圍著咖啡圍的服務生領他們座, 遞上菜單。
鍾彌翻開,那也不能算菜單了,牛皮本子上都是手寫字,僅僅是告知廚房現在還剩什麼食材,能提供什麼樣的做法,已用完的食材直接一條橫槓帶過,當日也不再補給,真喜歡可以明日預約。
沒有拿顧客當上帝的覺,好像顧客來不來。
「以前沒有。」沈弗崢喝著服務生端來的清茶,淡淡說,「我小姨前幾年搬過來了,嫌附近沒什麼好吃的,就自己開了一家,剛好有不朋友麻,結束了來這邊吃飯也很方便。」
「你小姨?」
沈弗崢點頭,似乎沒瞧見鍾彌眼裡的震驚,自顧安排著事:「你要是不怕鬧,之後讓盛澎給你開一個暖房趴,我讓老林給你找了一個住家阿姨,是老林的遠房親戚,會做州市菜,平時就陪你住,不然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老林說你有駕照,這邊出租不好打,你之後上班可能不太方便,是給你安排司機,還是自己開車?」
鍾彌覺得腦袋存不夠用,本來還卡在上一個問題上,這裡是他小姨的私人餐廳,一轉眼,他自然而然已經安排好之後的生活。
好像也不用腦子,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要或不要,那些看似麻煩又不好通的問題就通通迎刃而解。
鍾彌開車的經驗並不多,大多是在州市,州市的路況和京市的早晚高峰不能比:「我自己開車……」
沈弗崢接過話:「這個月還是讓司機送,你自己開車,還要練練,不然你沒開慣,上路容易不安全。」
想想也是,鍾彌點頭。
手上的菜單也瀏覽完了,遞給沈弗崢讓他補充,他添了一道清淡的海帶排骨湯。
餐中,沈弗崢說:「之後想要什麼車,盛澎去買,他懂這個。」
鍾彌失笑:「盛澎在你這兒份還時髦,除了鞍前馬後,還是個買手。」
「業有專攻。」
他說話太藝,有時候細聽也分辨不清是貶低還是抬舉。
夜更深,路燈的暈更濃郁。
鍾彌說這裡後廚手作的蜂柚子茶清新好喝,用完餐出來,麻繩編作提籃,沈弗崢手裡提了一罐。
服務生送他們出門,提醒回去放冰箱,最好在三天喝完。
沈弗崢想起一件事,說京郊那家園林私房菜的老闆送的魚缸隨時可以找人取回來,現在有地方放了,可以想想要放在哪裡。
想到那缸漂亮的魚,又看他手上提著的蜂柚子茶,牽著他另一隻手,忽然又慨:「我跟著你,像橫行霸道,在京市了個強盜,去哪兒都拿人家一點東西回來,這難道就是我的致富路嗎?」
沈弗崢笑出聲,覺得這想法實在可。
「那你這致富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是你自己,每次你不都說不要不要,最後人家塞,苦苦求著你收下,你才說好吧謝謝的嗎?」
事實的確如此。
但鍾彌還是被說得很不好意思,畢竟家裡教的是,禮尚往來,都人,不能收。
「收的禮都是人,以後都要還的,我怕給你添麻煩嘛。」
沈弗崢提手上的玻璃罐給看,寓教於學:「怕什麼人呢,我小姨總不可能讓我親手再做一罐還給。」
又提到他小姨,在鍾彌心裡這一部分還沒過去,雖然不想胡思想,但腦子裡已經這樣想過。
剛剛吃飯時,主廚端來湯,看樣子和沈弗崢很,自然地搭話說了一句,沈先生很久沒過來了,還是第一次帶人過來吃飯。
沈弗崢直接明了,說,朋友,住附近,以後可能常來。
當時覺得,這是讓他小姨知,也是變相通知他家裡。
今天第一次在他面前哭那樣,他或許不能理解為什麼難過,但疑心自己沒有分量,他就立馬帶著踩到實,讓曉得,被放在什麼位置,讓知道自己有怎樣的分量。
「那個私房菜的老闆又不是你的親戚,那個人……」鍾彌不想說人壞話,但的確那個老闆兩次見面都讓很不舒服,「太殷勤了。」
「你怕殷勤的人嗎?」
鍾彌搖搖頭,也說不上來。
可能只是以前的生活圈子單一,對人的複雜缺乏見識,也缺乏相對應的理能力。
「你覺得殷勤的人,扭頭對別人趾高氣昂擺起架子來,可能是你想像不到的高高在上,沒有絕對殷勤的人,大都是需要殷勤的時候就殷勤一下。」
沈弗崢拎罐子的那隻手,抬起來,指給看,「你看這個路燈一到晚上亮起來,有多小飛蟲往燈面上撞,趨趨熱,都是正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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