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陛下宣你宮覲見。」

趙崇站在門外，肅立靜候。

一陣濃郁的香氣飄而來，他不由用力吸了吸鼻子。

湯的味道！

裡面還不知道加了什麼藥材，聞起來馥郁醇厚，回味悠長。

趙崇不由咽下口水，暗暗羨慕嫉妒恨。

他隨侍在始皇帝邊鞍前馬後，整日如履薄冰，卻不見落下多好。

陳慶每日胡作非為，闖禍無數，卻越做越大，如今連公主都娶上了。

他一路馬不停蹄趕過來通傳消息，這廝卻在家裡滋滋地喝著湯。

唉……

老天爺還真是不公道啊。

吱呀——

陳慶捧著大碗出來，裡還叼著一。

「繞趙啊，你腫麼來啦。」

「陛下宣你宮覲見。」

趙崇翻了個白眼，重複了一遍。

「陛下我宮？」

陳慶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天。

夜幕深沉，月朗星稀。

「你等等，我再喝兩口湯。」

「老趙你要不要進來喝一碗？」

據長久以來的經驗，始皇帝深夜相召，必然不是好事。

陳慶的何首烏野湯足足燉了兩個時辰，可不想浪費。

趙崇板起面孔，深吸了一口氣，終究是沒下怒火：「陳慶，陛下相召，你居然還敢推辭？」

「那怎麼辦？」

「好大一地呢，長相如此別緻的，更是難得一見。」

「要不我打包帶進宮裡，請陛下也嘗嘗？」

陳慶滿不在乎地說：「扶蘇應該也在咸宮吧？正好趕巧了。」

「你……」

趙崇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喝剩下的湯，讓陛下嘗嘗？

虧你想得出來！

「鍋里的湯我都沒過。」

「瞧你那矯勁兒。」

陳慶不耐煩地擺擺手：「等著啊，這就好。」

……

趙崇眼睜睜看著大門閉上，陳慶竟然真的回屋打包去了。

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勇氣，和這份無視皇權禮法的超然心態。

難道陛下就喜歡這樣的？

趙崇不由陷了苦思。

——

「陛下，陳府帶到。」

書房裡燈火通明。

嬴政和蒙毅、王翦、扶蘇仍然在商量著剿滅匈奴的事宜。

聽到趙崇的稟報聲后，始皇帝直腰背，朗聲道：「宣。」

「參見陛下。」

陳慶抱著一尊雙耳陶罐，低眉垂目走了進來。

嬴政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發笑。

「陳卿，你所帶這是何？」

「回陛下，是微臣燉的湯。」

陳慶一本正經地回答：「前些日子微臣命人山尋礦，意外收穫了一株上品地。」

「此時夜已深，微臣思及陛下為國事殫竭慮、日理萬機，故此特意帶過來，為陛下補補。」

嬴政用一種玩味的眼打量著他。

要是別人說這話還能信。

陳慶？

可拉倒吧！

「有勞卿了。」

嬴政吸了吸鼻子，「還香的。」

「命人去取碗筷，既然陳卿一番好意，不可辜負了他。」

宮的侍迅速取來了餐。

王翦年紀大了，蒙毅是個四不勤的文臣。

兩人陪著始皇帝商議國事小半天，聞到湯味肚子早就得咕咕了。

「這便是地嗎？」

蒙毅記恨陳慶搶了兄長的頭功，用筷子夾起一塊何首烏切片，仔細端詳著，面疑慮之。

「趙統領，可曾查驗過了嗎？」

他轉頭向站在一旁的趙崇。

「回稟蒙上卿，陳慶在家中已經吃過一碗，故而小人未再多事。」

趙崇不聲地說道。

嬴政、王翦、扶蘇同時抬起頭，神各異。

「回稟陛下。」

「微臣也不知地燉可行否，因此先嘗了一口。」

「效果……還不錯。」

陳慶一進來的時候，臉就顯得十分紅潤。

此時雙目灼灼有，神格外健旺。

你麻麻的！

難道還真讓那伙野人說對了。

吃啥補啥！

心裡一邪火直冒是咋回事？

他的眼神總是忍不住溜向站在門口的宮，對方婀娜的材，溫婉淑慧的樣子似乎格外人。

「陛下萬金之軀，為安全起見，請陛下慎用。」

陳慶暗自苦，可別給皇帝爺倆吃出什麼好歹來。

「不礙事的。」

「寡人相信，陳卿必然不會有加害之心。」

嬴政還沒說話，扶蘇就喝了兩口下去，還滿意地直點頭。

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寬了心態。

好歹是自己的婿，也不算外人。

況且陳慶向來膽大妄為，這般行徑也不算出格。

一屋子的人吸溜吸溜喝起了湯。

陳慶來的時候用厚麻布包裹著陶罐，此時湯溫度適宜，喝起來又香又暖。

蒙毅雖然心中有芥，但是忍不住肚子里的饞蟲，三兩口就把湯喝乾了，又起一塊啃了起來。

嬴政吃過東西，神看起來好了些許。

「陳卿，你方才說派人山尋礦，可找到了嗎？」

他隨口問了一句。

「找到了。」

陳慶鄭重地點點頭：「微臣找到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有了它，配合上火藥，從此大秦東西南北，高山深谷，皆是坦途。」

「千八百里路程，朝發夕至。」

「即使是最偏遠的國境，日夜兼程，十日都可抵達。」

「而且……」

他的話還沒說完，嬴政就扔掉了手裡的。

「你快詳細說說，到底是何如此神奇？」

「它真能做到你說的那般嗎？」

限制住大秦帝國版圖的，不是軍隊的武力，也不是始皇帝的威信和權柄，而是滿足大軍糧草補給的運輸問題。

蒙恬征匈奴，連戰連捷，闢地八百里，打得匈奴不敢南下。

但也僅僅就是八百里之地了。

再往北都是荒無人煙的草原，想要把糧草運輸過去，十起碼損耗掉九！

大秦三征百越，靡耗無數錢糧，是開鑿靈渠就徵發了數十萬民夫，付出的代價目驚心。

嬴政做夢都想著把大秦的版圖擴張到世界的盡頭去，卻一直暗暗為後勤補給的問題憂心。

沒想到陳慶居然不聲不響地給出了解決的辦法！

「太子殿下與微臣劃定雷火司，周圍多山脈林地。」

「微臣派出的人馬在山中找尋到一座山峰，通為石灰巖質地，重達億萬萬斤。」

「這石灰石與煤炭混合煅燒后……裡面再添加一些輔材，可製水泥。」

陳慶不記得水泥的配方，但是這不要。

鶴仙翁、鹿仙翁手底下已經多了三十幾名怨種方士，各個急切地想要立功。

搗鼓個水泥配方，應該難不倒他們。

「何為水泥？」

扶蘇好奇地問道。

陳慶笑著說：「煅燒好的水泥，乃是末狀，與塵土一般無二。但是加水攪拌后晾曬幾天，它又會變石灰巖一般的樣子。」

「殿下能明白嗎？」

「在化之前，它是塌塌的稀泥一般，可以隨意調整形狀。」

「等化后，它又會和石頭一模一樣，度甚至猶有過之。」

嬴政心念電轉，已經想清楚了水泥的用途：「此可以將道路修得異常平整、堅固。而且歷久不衰，無需維護。你剛才說，發現的石灰石有億萬萬斤？」

他不由拔高了音調，語氣顯得十分激。

億萬萬斤！

那得是多啊！

不知道夠不夠把全天下的馳道和直道重新鋪一遍。

「陛下，此並不稀罕。」

「微臣只是派人尋索一二，便找到了一座石灰巖山脈。」

「大秦地域遼闊，這等東西要多有多。」

「煤炭咸附近也是不缺的，只要水力磨坊的速度建造跟得上，把礦石碾碎后煅燒就是品。」

「想來產量定然十分喜人。」

陳慶信心十足地說道。

「好！」

嬴政激地站了起來，興地踱著步子。

「此乃不世之功！」

「陳慶，只要你能造得出水泥，寡人……」

話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

剛才當著臣子的面，已經說過要把詩曼許給陳慶。

連兒都嫁了，還有什麼好封賞的嗎？

「陳慶，北地傳來的捷報，你先看一眼吧。」

始皇帝下振的心，給扶蘇打了個眼。

「先生，請看。」

「謝殿下。」

陳慶拿起來瀏覽了一遍，連蒙帶猜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嬴政負手說道：「火藥之威力驚世駭俗，匈奴蠻夷在其面前不堪一擊，寡人甚之。」

「陳慶進獻火藥，當居頭功。」

「小詩曼年方二八，待字閨中。」

「不知將許配給你，你可願意？」

陳慶紅滿面：「微臣願意。」

魯迅說過：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

陳慶此刻的狀態也差不多。

一提起贏詩曼，立刻想到修長筆直的雙，想到嗔薄怒的樣子，想到婉轉啼的人曲調。

因此答應地痛快無比。

嬴政不由一愣。

陳慶的樣子完全不似作偽，目中著不加掩飾的，與先前堅決抗拒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陳卿，你所言可出自真心？」

「自然是真心。」

陳慶拍著膛，暗道：坤兒可以為我作證，現在把贏詩曼送到我房裡，十個月後您就可以當外公了。

嬴政心中的憂盡去，長舒了口氣。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起碼陳慶的表現讓他十分滿意。

「陳卿。」

「念在火藥之功，寡人才將詩曼下嫁於你。」

「等水泥研製出來，還會另有賞賜。」

「不知你想要什麼？」

嬴政大方地說：「凡是庫所有，寡人皆準。」

陳慶把腦袋搖的撥浪鼓一樣，「微臣能娶到詩曼公主已經是天大的榮幸，不敢奢再多。」

扶蘇出寬的笑容。

先是要是以前也和今天這般，怎會一次次惹得父皇生氣？

「你先退下吧。」

「寡人絕不會虧待了你。」

「陳慶，你可記得，往後你與皇家可就是姻親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嬴政意味深長地叮囑道。

「微臣省得。」

陳慶面嚴肅地應下，作揖告退。

一輛馬車從咸宮緩緩駛出來。

趙崇幾次揮鞭催馬，可陳慶還是催個不停。

「陳府，你哪來恁多事？」

「大晚上的急個什麼？」

他實在不耐煩，虎著臉慍怒地說道。

「就是兒急啊！」

「老趙麻煩你再快些。」

陳慶面酡紅，彷彿喝醉了酒一般，連呼吸中都散發著熱力。

趙崇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只能加快揮舞馬鞭。

到了自家邸，陳慶匆匆拱手告辭，一路小跑著消失在夜中。

「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

趙崇納罕不已，猶豫了下，小心地跟了上去。

不多久，他尾隨到陳慶居住的院落。

咔噠。

牆頭上傳來一聲輕響。

一個悉的人影踩著梯子上了牆，然後拔起梯子，架在了另一邊。

「何人……」

「阿菱，是我。」

陳慶低聲音喊了一句，三兩下爬了下去。

「陳府，你……怎麼來了。」

相里菱驚慌的嗓音響起。

趙崇站在牆邊，仔細傾聽著隔壁的靜。

房門傳來細微的響聲，顯然兩人已經進了屋。

「臥槽！」

趙崇整個人都傻了。

始皇帝剛剛賜婚還不到一個時辰，你這就跑去翻相里家兒的牆頭。

這樣真的好嗎？

當著陛下的面，裝得無比老實，背後卻干這等蠅營狗茍的事。

陳慶，你是真的不怕千刀萬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