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爾等堂堂七尺男兒，如今可家立業？」

「可有妻小？」

陳慶舉著大喇叭，力喊道。

刑徒們的笑聲戛然而止，神愧又憋屈。

他們要不是孤苦無依，豈會有家都不回，留在咸為太子殿下效力？

陳慶無異於指著和尚罵禿子，每個人心裡都不好起來。

「看來是都沒有了。」

「不要。」

「男子漢大丈夫三十而立，如今找個婆娘家也不晚。」

陳慶掃視著臺下垂頭不語的刑徒。

「雷火司每日出產火藥數百斤，它的威力你們應當都見識過。」

「其中大部分都被輸送邊關，用以抵匈奴。」

「換句話說，匈奴已經離覆滅不遠矣！」

他清了清嗓子，角勾起：「匈奴的男子大半被俘虜或者戰死，他們的婆娘、妹妹、兒留在家中無人照顧。」

「爾等可忍得下心？

一說這個，刑徒們先前的頹廢一掃而空。

個個眼珠子瞪得溜圓，比白天還神。

趙歸和族人坐在邊角的位置，佔據了十餘個火堆。

他聽到陳慶直言不諱地要剿滅匈奴，還要將其眷分給這些窮困潦倒的刑徒，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怎麼？」

「匈奴的婆娘你們看不上？」

「不要！」

「明年開春，大秦攻伐西域在即。」

「白水靈靈的西域胡姬你們總看得上了吧？」

陳慶的語氣中充滿蠱的意味。

臺下不時響起咽口水的聲音。

此時胡姬的定位大概和模、KTV公主差不多。

西域胡商千里迢迢來到大秦，開設酒館、樂坊，讓年輕貌的胡姬以聲娛人，實打實的高端消費場所！

刑徒們雖然沒見過其中景緻，大多也聽別人繪聲繪的描述過。

「本把話放在這裡。」

「只要你們在雷火司好好乾，每人發一個婆娘！」

「說到做到，絕不拖欠！」

陳慶瞪著眼睛，「愣著幹什麼，鼓掌啊！」

「都不想要婆娘了？」

他自己率先拍了兩下掌。

嘩嘩嘩！

如的掌聲從臺下傳來。

刑徒們興地滿臉紅，拼了命的鼓掌慶賀。

他們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為太子殿下效力竟然還給發老婆！

「咳咳。」

「婆娘本是管夠的，不知道你們打算如何家呀？」

陳慶的視線瞄向山腳雜的窩棚：「就算匈奴婆娘過慣了苦日子，可將來有了娃，總不能連個安的地方都沒有吧？」

話音剛落，掌聲頓時稀疏了不。

每個人的臉上都出茫然、難為的神。

陳慶的話又扎到他們的心窩子里去了。

「苦著臉幹什麼？」

「凡是在雷火司任職，保證家家都有房子住，絕不讓你們全家老小宿荒野。」

「哪怕沒有錢，本借給你們！」

陳慶大義凜然地說：「哪怕沒錢養娃，還是可以借。」

「只不過……古語有言，救急不救窮。」

「本能援助爾等一時，卻不能供養你們一世。」

「畢竟天下沒有白吃的飯食。」

刑徒們的心和思緒隨著陳慶的講述跌宕起伏，時而歡欣鼓舞，時而懊喪嘆氣。

聽到他賣起了關子，眼地著臺上。

「那位是秦墨的當代掌門人。」

「工造手藝當世無雙。」

「無論木、營建、鍛冶、修造，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憑著這手絕活，如今已經忝為將作府左中侯，拜丞！」

順著陳慶手指的方向，數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臺邊的相里奚。

「爹。」

相里菱小聲提醒了一句，因為發現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臉紅了起來。

「咳。」

相里奚捻著長須，昂首，作出一副風輕雲淡的高人樣子。

如果不是陳慶提拔，他干到死也就是個大匠到頭了。

說什麼憑著絕活兒當上了左中侯，實在言過其實，讓人臊得慌。

「本不要求你們各個都能學得秦墨的絕藝，學點皮總行吧？」

「爾等有了安立命的本事，每月的錢糧總不會了的。」

「到時候養妻兒，闔家團圓，總比現在孤魂野鬼一般要強。」

陳慶拱拱手：「本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仁至義盡。」

「若爾等甘於現狀，那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本也由之任之。」

「反正斷宗絕嗣，百年後無人祭掃的也不是別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誰願意拜秦墨學一門手藝啊？」

陳慶神莊嚴，視線從臺下的刑徒臉上掃過。

「大人，小的願意。」

一名年輕的刑徒舉起了手。

「小的也願意！」

「我！」

「小的想學藝！」

有人先開了口，其餘人紛紛附和。

到後來數百人齊齊舉手，聲量越來越大。

「那還等什麼。」

「去找相里先生拜師啊！」

陳慶拿著大喇叭喊了一聲。

刑徒們爭先恐後地站起，離開了溫暖的篝火，然後朝著相里奚的方向奔去。

「請師父收下弟子，小人誠心拜秦墨門下。」

「請師父收留。」

「額想學一門手藝，請師父教額。」

數百人雜地跪在泥地上，誠摯地下拜叩首。

相里奚激地鬍鬚都在抖，心中不知道該作何想。

他做夢也想不到，一大群人要拜秦墨門下，目的居然是為了娶老婆。

陳慶不聲地從臺上下去，與扶蘇打了聲招呼。

「先生真是慈悲心腸。」

「他們家立業后，必然人心思定。」

「等將來有了妻子兒，哪怕年邁老弱的時候，也能落得個善始善終。」

扶蘇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慈悲心腸？」

「殿下……你見過黢黑的慈悲心腸嗎？」

陳慶自嘲地笑了笑。

扶蘇愕然呆立。

「先生您所作所為，難道不是為了他們好嗎？」

陳慶點點頭：「是為了他們好，不過……」

他指著不遠拜師的刑徒：「你看蒙恬淘汰下來的這些人，雖然不頭髮都花白了，但是真實年紀並不大。」

「最多的也不過四十齣頭，只是常年辛勞，就像被人榨乾的甘蔗一樣。」

「在雷火司做事，他們大多渾渾噩噩，每日幹完了活就想躺著。」

陳慶壞笑道：「雷火司初設，本該朝氣蓬，人人勇爭先。都如他們這般，本還如何管束手下？」

「你想躺，我就把你扶起來。」

「想蓋房子娶老婆就得借錢，每月按時按點還款。」

「有了老婆孩子，家裡就多了幾張吃飯的。」

「我看他們哪個敢懈怠！」

陳慶信心十足地說：「殿下您且看著，白天上工幹活，晚上識字學藝。」

「我保證他們比在北地日子都過得充實，還都是心甘願的。」

「只要食上別虧待了，這些人起碼還能榨十年二十年。」

扶蘇深吸了口氣，久久說不出話來。

陳慶的話語中，沒有一一毫悲憫之。

全把這群北地刑徒當了……工？資源？

他怎能如此呢！

「趙歸！」

陳慶敏銳地聽到了後的腳步聲，把手按在腰間的槍把上。

一見是他，才把手拿開，喊了對方一聲。

「你可是有事找本？」

陳慶疑地打量著他。

「小人……小人無事。」

趙歸磕磕地低下頭去。

他原本還想跟陳慶商討屠各部的老弱婦孺如何安置，可剛才不小心聽到那些話，頓時手腳發涼。

這等人心肝脾胃腎全都黑了，哪怕是把他們的家眷全都發賣掉，趙歸都不會到意外。

母親說起中原風，總會講起那些儒雅隨和的謙謙君子。

陳慶拜九卿，按理說道德文章也學了不。

怎麼偏偏就變了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