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微風拂面。

烏倮神倉皇，四肢冰冷，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宜春宮裡走出來。

他回頭了一眼，似乎有無盡的愁苦不知道該跟誰訴說。

真不愧是惡名滿天下的陳慶陳府！

什麼慾壑難填，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今天算是見識了！

「家主！」

突然，烏倮往前邁了半步，一腳踩空，差點摔倒。

幸虧兩邊的隨從眼疾手快，及時攙扶住他。

「無礙。」

烏倮擺擺手，他看著排滿整條大街的馬車，心中五味雜陳。

費盡心思籌備的重禮換來了什麼？

陳慶那可惡的臉猶在眼前。

「烏老先生放心，大秦首批許出口商名錄中，烏家必有其一！」

他要的可不是這個啊！

還有……

「皇家興辦銀行，黔首百姓能參與其中是多大的榮幸？」

「烏家只需一百萬貫錢或者等價，就能換取皇家銀行10%的『優先』。十年後朝廷定然原價贖回，連息一同發還。」

「老先生，銀行乃是太子殿下設立。與皇家合夥經營買賣，烏家必然聲名遠播，蜚聲海。」

「您賺大了啊！」

陳慶當時重重的拍著他的肩頭，言語中出威脅之意。

烏倮的臉難看得無以復加，萬分勉強才點了點頭。

好說，可將來想退怎麼辦？

去管太子殿下要錢？

還是讓陳府退錢？

就以這廝的德，他能還嗎？

「走吧，暫且先回商館。」

烏倮步履蹣跚的走向自己的馬車，想起過幾日還要作為表率，與蜀商家訴說銀行的好，心裡就一陣難。

大殿。

陳慶吹乾了契約上的墨，得意地笑道：「殿下，您不是發愁沒錢嗎？」

「烏倮送來的禮，加上這一百萬貫，夠咱們花銷許久了吧。」

扶蘇難過地搖了搖頭：「先生此舉，非君子所為。」

「一百萬貫即使烏家能拿得出來，想必也十分艱難。」

陳慶用力擺了擺手：「殿下，您似乎沒意識到一個問題。」

「您同窮苦百姓也就罷了，為什麼會同這等富可敵國的豪商？」

「難道就因為他看起來可憐？」

「微臣跟你說句實話，只要給了烏家商之名，在域外遇到麻煩譴大秦吏為其張目。您信不信……不出三年他就能把這筆錢賺回來？」

「烏倮之所以神愁苦，是因為胃口太大，沒得到他預想中的好。」

扶蘇半信半疑：「這域外貿易真的有如此暴利嗎？」

……

人家都賺麻了，你還問這個？

忽然，陳慶腦筋一轉，意識到了扶蘇的思維誤區在哪裡。

秦國還是諸夏中小角的時候，可沒西出大散關……在無人的荒野上撿點沒人要的牛呀、羊呀，奴隸之類的。

後來實在是西域之地太貧瘠，加上秦國逐漸壯大了實力，這才對西方置之不理，埋頭向東與諸夏爭雄。

大秦都明搶了，也沒搶這麼多啊！

烏家只不過正常貿易，他哪來這麼高的利潤？

陳慶哭笑不得。

竭澤而漁，和可持續的竭澤而漁，這裡面差別可大了！

「殿下若是不信，等章甘和秦忠君回來，微臣自己組建一支商隊。」

「到時候讓你瞧瞧，什麼一本萬利。」

「我拿一枚銅板都不值的玻璃球，換十頭牛都綽綽有餘！」

扶蘇思索良久，這才信了幾分。

陳慶接著說道：「更何況的錢咱們又不是不還他，等十年之後，烏倮想不退都由不得他！」

「殿下您出力最大，皇家佔據銀行一半的份。」

「蒙家、王家分別投一百萬貫，暫時賒欠部分也行，他們每人佔一的份。」

「烏倮、氏清各佔一，回頭我自己去找。」

「微臣以技，也佔一的份。」

「你看這樣分配可公平？」

扶蘇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皇家要出多錢？」

「出什麼錢啊！」

「殿下你真是……」

陳慶恨鐵不鋼地搖了搖頭。

你的份和手中的權利，就是最大的資本呀！

也幸虧他在旁邊盯著，要不然利益再大的權利，也能讓這傻大舅哥給賣出白菜價來。

怪不得日後明朝會出現商稅比農稅還低的奇葩政策。

商人有資本，有能量，有員為其奔走訴苦。

士農工商，他們在底層，是弱勢群嘛！

朝廷的稅收政策還能不關照一二？

扶蘇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此事就按先生所言，本宮回頭與父皇商議一下。」

「嗯。」

陳慶點點頭。

以始皇帝毒辣的眼，肯定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扶蘇，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你現在如此無關要。」

「有朝一日當上了九五至尊，可千萬別輒心慈手。」

陳慶苦心勸誡到：「就拿大秦五年發展規劃來說，你也意識到它需要天量的啟資金。」

「從哪裡來呢？」

「要不然就加徵稅賦，讓貧苦百姓來承擔？」

「還是如微臣這般，專尋豪門大戶，不取黔首分毫。」

「兩條路，你選一樣吧。」

扶蘇沉片刻后，敬佩至極地作揖到底：「多謝先生教誨！」

「先生一心為民，為此不惜污損自聲名，扶蘇萬不及也。」

陳慶笑著點點頭。

對付扶蘇這種死心眼的老實人，就得對癥下藥。

沒有良心才是最大的良心啊！

「經商也分很多種。」

「微臣也以此謀利，不過最起碼也是個瑞幸咖啡。上不負皇恩，下對得起黎民。」

陳慶拱了拱手，大義凜然地說道。

「先生……瑞幸咖啡是什麼？」

扶蘇疑地問道。

「它呀，乃是大大的良心企業。」

「坑了外族的錢財，於庶民百姓大施恩惠。」

兩人說話的時候，下人們已經將烏倮帶來的禮一車車地卸下來。

牛馬之類的因為運輸不便，尚在途中。

不過金銀財寶一類的值錢件，卻是由大隊人馬護送一併抵達。

「先生，您出謀劃策，為此不惜背負罵名。」

「烏氏獻上的禮，就由先生置。」

扶蘇誠懇地說道。

「這怎麼好意思呢？」

陳慶瞄了一眼，外面還有百餘名年輕貌的胡姬，穿單薄的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烏倮依仗外貿之利，換來的可不是滿山滿谷的牛羊啊！

「不如二一添作五，貴重財貨咱們各取一半吧。」

「殿下哪怕不為自著想，就當是微臣給皇家的聘禮如何？」

陳慶再三勸說，扶蘇才答應下來。

他依舊心懷愧疚：「難為先生了。」

「不難為。」

「為大秦江山社稷，天下萬民，本何惜此。」

陳慶的目落在外面姿窈窕的胡姬上，明明想做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卻偏偏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