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下水道里的人生百態

世事因緣際會，變化無常。

咸城的下水道中有野人棲居就夠離譜了，沒想到裡面還藏著個樊噲。

扶蘇安排好文吏去盤查剩下的野人來歷出，登記造冊。

樊噲則被以上賓之禮相待，請進署的廳堂之中。

貌的侍奉來茶水，作優雅地添滿瓷杯，一滴都未灑落出來。

樊噲正襟危坐，神態拘謹地垂著頭，暗自泛起了嘀咕。

難道大哥真的是因禍得福，到了侯爺的賞識？

否則無法解釋為何自己會得到如此禮遇。

「樊壯士，劉季在沛縣遊廣闊，怎麼獨獨你一個人來打探他的蹤跡？」

「盧綰呢？」

「他與劉季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兄弟，怎麼沒與你結伴而來？」

陳慶小口啜飲著茶水，漫不經心地問道。

樊噲不面怒，很快又下了心頭的憤慨。

他現在是真相信大哥與眼前的侯爺打過一段時間的道了，否則不會對這些事如數家珍。

「大哥押送更卒來京畿服役，按理說早就該返回家鄉。」

「誰知拖延日久后，從邊疆傳回一封書信，說是大哥到了朝中顯貴的賞識，奉命去海外採掘金銀了。」

樊噲抬頭瞄了一眼：「父老鄉親哪裡肯信。」

「大哥不過一介小吏，在咸又沒什麼親舊照拂，這種好事怎麼會得到他？」

「說不定……路上出了什麼變故，遭人害了命也說不定。」

陳慶一拍腦袋：「本侯的錯！」

「當時子嬰公子即將乘船啟航，我匆匆返回咸，將劉季送上了船，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太子殿下可以為我作證。」

扶蘇笑著點頭：「確有此事。」

樊噲舒了口氣：「鄉野小民見識短淺，大哥又活不見人死不見，故此才生出了不好的揣測，請殿下和侯爺勿怪。」

「大嫂在家整日以淚洗面，險些哭瞎了雙眼。」

「托關係請人打聽，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故此，在下主請纓，親赴咸找尋大哥的下落。」

實際上，蕭何當時把所有與劉邦好的兄弟全部到了一起。

他大膽猜測，以劉邦的臨機應變能力，大概不會輕易客死他鄉。

八是不小心得罪了京中的貴人，而今險地。

目前最要的是，先要找到劉邦在哪兒，然後再想辦法搭救。

眾人一時犯了難。

蕭何的地位最高，也不過是個縣中的主吏掾。

在沛縣算是手眼通天的大人，但是到了咸立馬變了不流的微末小吏。

他們人生地不，面對的還是京中的顯貴，想要救劉邦談何容易？

周、任敖、夏侯嬰倒是有心前往，但一個寡言語不善流，一個有公務在，另一個才能有限。

這項重任最後落到了盧綰和樊噲上。

盧綰聽信了傳言，覺得劉邦已經死了，這趟出行八沒有結果，還有可能把自己搭上。

因此他面難，支吾著一直不肯表態。

樊噲是個剛直莽撞的子，當場掀翻了酒桌，自稱了無牽掛，一人赴京足以。

蕭何等人勸不住，無奈之下給他籌備了一些盤纏，開了縣中的傳書和符牌，送他啟程上路。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真到了生死難料的時候，唯有樊壯士願意捨赴義。」

「本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陳慶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侯爺過譽了。」

「小人早知道大哥真的了您的賞識，一定不會傻呵呵地來跑這一趟。」

樊噲撓了撓後腦勺，尷尬地笑了起來。

陳慶給扶蘇遞了個眼。

看到了沒有，輕生重義，志節之士。

扶蘇微笑著頷首，同樣起了才之心：「樊壯士近些時日苦了。」

「不苦，不苦。」

樊噲擺擺手：「下水道里有吃有住，各人等都有，熱鬧著呢。」

「只是我一本事無用武之地，捕不得蛇、鼠，否則也不至於了三天。」

他之前趁著夜從下水道里爬了出來，循著狗聲想去干一票。

誰知道咸的宵比沛縣嚴格得多，剛攀上牆頭就被更夫撞破，敲著銅鑼喊了起來。

樊噲驚慌之下撒就跑，幸虧及時發現了一個窨井，否則早就被下了大獄。

「哦？」

「下水道里住的人很多嗎？」

「爾等平日以蛇、鼠為食？」

陳慶好奇地問道。

樊噲點點頭：「依小人所見，地下起碼有兩三百人盤踞。不過來來往往，數目誰也不知道。」

「許多都是有籍的正經人家，白日里在城中做工、乞討，晚上才下來棲。」

「似我等犯了過錯的，才趁著夜出來。」

後半句話他沒好意思說。

這些晚上活的全是鳴狗盜之徒，包括他在。

哪天消失不見，十之八九是被竊的時候被人發現打死了，或者扭送到了府。

「蛇、鼠是下水道里最常見的食。」

「一個錢一大碗，便宜量大還全都是。」

「裡面有人專門干這個。」

樊噲苦地笑了笑。

「你們的柴火從哪來？」

「下水道里還有干別的嗎？」

陳慶愈發覺得驚奇。

這才多久，咸的下水道里居然發展出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社會！

「柴火是順水漂流下來的草木枯葉，在水道邊角會積攢很多，取之不盡。」

「下水道里還有至治死過人的郎中，逃出來的娼，更多的看不出什麼底細。」

「說出來侯爺可能不信，那娼姿其實不錯，而且要價十分低廉。」

「兩個半錢就能與之歡好一回，小人生平未見。」

樊噲想到哪裡說哪裡，最後提到了印象最為深刻，也是最為惋惜的一件事。

換在沛縣時，他非得嫖個昏天暗地不可。

但眼下他一個錢都拿不出來，白白浪費了天大的機遇。

陳慶啞然失笑。

你可知你未來的夫人是實打實的大家閨秀，還是歷史上極數被封侯的人之一？

如今居然念念不忘兩個半錢的娼，瞧你那點出息！

「樊壯士，劉季遠在萬里之外。」

「本侯與他約定十年期滿后返回，方可寬赦他盜馬之罪。」

「你眼下想去找他怕是不容易。」

陳慶的話音未落，樊噲心裡就犯起了難。

滄溟無邊無際，憑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找到兄長的所在？

「不知你作何打算？」

陳慶給扶蘇打了個眼，提醒他招攬的時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