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金橋銀路

扶蘇將寫好的書信蓋上自己的印鑒，吹乾墨跡后，裝在信封中給了樊噲。

「本宮派朝廷驛使來傳信。」

「如此令兄的家人總該不會懷疑了吧？」

樊噲著手中厚實的信封，心中縈繞的不真實總算消散了大半。

「殿下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

人生際遇之離奇，莫過於斯。

他毅然決然孤一人踏上赴京的旅途時，也沒想到京畿的價居然比沛縣高出那麼多。

而且咸遍地都是公卿勛貴，他一介屠戶想打聽消息都無從下手。

後來不幸流落至下水道中，又丟了隨的行囊，那一刻負面緒不可抑制地瘋狂滋長。

悲觀、迷茫、沮喪……

樊噲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會在下水道里茍且生一輩子。

然而在這時候，彷彿一束照進了他的世界。

雷侯以禮相待，市籍改弟子籍，投效太子麾下……

樊噲覺得祖祖輩輩積攢的氣運，可能都在今天被用盡了。

「樊壯士，與你一起來的野人想必你最清楚他們的底細。」

「不如將他們由你管轄如何？」

「其中的作犯科之輩一定要揪出來，由史府發落。」

「剩下的老弱婦孺人盡其才，才盡其用，總之一個都不要浪費。」

陳慶打算先試一下樊噲的能力，笑著代道。

「小人遵命。」

樊噲拱手作揖，爽快地接了這項任務。

扶蘇吩咐道：「你先把他們帶下去，一會兒有郎中過來給他們看病。」

樊噲驚訝地抬起頭。

傳言果真不虛。

太子殿下寬厚仁慈，就連下水道里境最凄慘落魄的人都不說他的壞話。

「小人領命。」

樊噲走後，陳慶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殿下，微臣事務繁忙，就此告退。」

「先生等等。」

扶蘇住了他：「本宮麾下已經有野人投效，務府何時撥付錢糧？」

陳慶做出詫異的樣子：「務府為何要撥付錢糧？」

扶蘇理直氣壯地說：「先生向父皇上書要修建兩座鋼軀鐵骨的渭河大橋，父皇已經準了。」

陳慶打斷了他的話：「對呀，陛下把建橋之事給您啦！」

「所以籌備錢糧該您想辦法才對。」

扶蘇苦笑道：「皇家庫不撥錢糧，本宮何以為繼？」

陳慶振振有詞地說：「皇家庫可不是微臣說了算的，要奏請陛下準許方可。」

「實不相瞞，今年務府開支極大。」

「就算陛下準了，微臣也湊不出來。」

扶蘇又氣又急：「先生，都到眼下這景了，您跟本宮說無錢無糧？」

「那陸陸續續應詔而來的野人怎麼辦，總不能活活把他們死吧？」

陳慶無於衷：「殿下，江山社稷也不是每年都風調雨順，府庫充盈的。」

「倘若到時候民心，朝廷的糧庫中又空空如也。」

「你說怎麼辦？」

「為一國之君，難道你還能不管了？」

「放任百姓生靈塗炭，殍遍地？」

「不照樣要想辦法。」

「陛下將收編野人和建造大橋的事務給你，本來就存著磨礪錘鍊的意思。」

「微臣不能壞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扶蘇哭笑不得：「那先生能予我什麼？」

陳慶掰著指頭數道：「微臣能給的可多了。」

「造橋的主要吏和工匠皆由務府派遣，不過當了多天值，上了多天工，請您務必發放俸祿。」

「木材、鐵料、械工同樣由務府供給，到時候賬本會送來給您過目。」

「需要調撥船隻、牛馬畜力，微臣也……」

扶蘇打斷了他的話：「還是要給錢對吧？」

「殿下果然聰明。」

陳慶笑呵呵地說：「咱們私歸私，公事歸公事。」

「橋樑雖然是務府與民間合用，但陛下把它到了您的手上，您就相當於承包商。」

「最後是賺是賠，能取得什麼樣的效，全賴殿下的英明決策。」

扶蘇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也知道陳慶是在故意考驗自己，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實在是無計可施呀！

哪怕掏空了他的家底，恐怕也建不起這兩座規模宏大的橋樑，更別提養活數百萬野人。

「先生能否提點一二？」

扶蘇看到陳慶一臉壞笑，就知道他有主意。

「殿下，您這樣問不好吧。」

陳慶猶豫了下，如實告知：「微臣遍閱史書，幾乎每一個朝代的末期都會面臨同樣的問題——無錢封賞，無糧安民。」

「您要是能把眼前的難關渡過去，將來陛下把江山到你的手中也就可以放心了。」

扶蘇攤開手：「本宮又不能無中生有，先生又何必刻意為難？」

陳慶瞪大了眼睛：「殿下，什麼刻意為難？」

「莫非你以為現在的考驗是困難模式？」

「別開玩笑了，因為是您來負責建橋，京中的權貴和世家才刻意留手。」

「否則……」

他手朝外面指了指，語焉不詳地說：「微臣給您提個醒，寧騰肯定想干，但是他不敢。」

「微臣也想了，但是沒好意思。」

「剩下的覬覦者不計其數，可最多在心裡想想，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膽量手。」

扶蘇還在愣神，陳慶又惋惜痛心地說：「京畿是天下富庶繁華之所在。」

「殿下您當渭河裡流淌的是什麼？」

「都是嘩啦啦的銅錢！」

「咱們修的是橋嗎？」

「那是黃金堆砌的康莊大道！」

「言盡於此，微臣不能再說了。」

陳慶拂袖而走，留下皺眉沉思的扶蘇。

「寧騰想了，先生也想了。」

「渭河，橋……」

他站在門口，四下張。

渭河波濤滾滾，荒涼的河灘上雜草叢生，蘆葦隨風搖曳。

「是橋頭的土地！」

「新橋建后，兩岸必然為一等一的繁華熱鬧所在。」

「哪怕支個攤子賣吃食都能大賺一筆！」

「寧騰最善於經營倉庫碼頭，他一定想過要把橋頭的土地佔下來，只是沒敢下手而已。」

「原來是這樣！」

扶蘇恍然大悟，瞬間士氣高昂。

他手裡無錢無糧不假，但眼下新橋還未開工，兩岸多的是荒蕪之地。

河灘屬於山川菏澤，歸皇家所有。

岸上的土地歸史府，也不值什麼錢。

只要想辦法把地契拿到手中，劃設不同的用途發賣出去，立刻就能變現出大筆的錢糧。

「先生果然好……」

「咦，您怎麼回來了？」

扶蘇忽然瞥見陳慶滿臉怒氣，急匆匆地返回。

「殿下，有趁手的傢伙沒有？」

陳慶一進門就到尋索，抓起窗邊的木桿就沖了出去。

「先生你去哪裡？」

「欺男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