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此時正值放衙時間。
“孫主事,請留步。”
刑部主事孫如法回頭看去,只見姜應麟追了上來,于是停住腳步,拱手道:“姜給事。”
姜應麟回得一禮,便是急切問道:“我聽說關于畫冊一案,至今還未查明。”
孫如法沉默許,然后點點頭,面愧之。
姜應麟懷疑道:“怕其中是另有原因吧。我聽說你們刑部昨日只是派人去單客那邊看了看,連一個工匠都未帶回來審問,如此查法,怎能夠查出一個結果來。”
孫如法嘆道:“不瞞姜給事,我昨日也曾給過類似的建議,但可惜上面并未采納,還說郭淡乃是狀告者,而非是被告者,倘若將那些工匠帶回來審問,外面的人會說我們刑部濫用私刑,以公謀私。”
姜應麟道:“什麼濫用私刑,以公謀私,以前你們刑部難道就不是這麼查案的?”
“我方才還在跟上面爭論此事,但是......。”孫如法又是搖頭一嘆,繼續道:“但是他們反而怪我之前在未有任何證據的況下,便口口聲聲要將郭淡繩之于法,從而才導致刑部如今變得束手束腳,畢竟司禮監和東廠那邊可也盯著這事的。”
過得片刻,姜應麟閉目一嘆,道:“這的確是我的過失,倘若當時我先查明,自然也不會落人口舌。”
當初他們也都拿著尼姑系列,要求朝廷問罪郭淡,而當時他們是沒有任何查證的,就是潛移默化的認為此事就是郭淡的挑釁,因為郭淡之前都掛上單客的招牌,如今事來了一個大反轉,郭淡竟然堅決否認此事,并且還報了。上面那些別有用心之人便以此為由,將責任都推給他們,就是你們當初瞎嚷嚷,一點也不專業,搞得如今真得要調查時,大家都變得投鼠忌。
雖然這是借口,但他們還真是有些投鼠忌,因為他們已經知道皇帝派錦衛也參與此案的調查,這心里當然就有數了,這案子不能繼續查下去,他們要查出什麼來,錦衛那邊也會查出什麼來的,其中牽連甚廣,誰也不敢輕舉妄。
關鍵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牙商,去弄得魚死網破。
上面都選擇敷衍了事,姜應鱗這一派也無可奈何。
民間輿論也漸漸發生一些轉變,郭淡竟然主去報,而從府的作來看基本上是排除郭淡所為,但是轉變也不是非常大,畢竟是讀書人控制著輿論,而郭淡又得罪了讀書人,他們就不談此事,將輿論引向幾日后的畫展,這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這麼一來,畫展變得萬眾矚目。
雖然只有幾日,但是對于士林而言,卻是一種煎熬,他們迫切的要挽回面。
但該來的終究會來,今日便是畫展之日,炎炎夏日,天公想要不作都難,更加難得是,還有明君之普照,講義氣的萬歷直接給大臣放了假一日,你們盡去鬧吧,別來煩我就行。
宵剛剛解除不久,單客所在的小巷外面就已經是人頭攢,清一的書生、士子,可見他們是多麼的迫不及待。
但是他們到此之后,卻又沒有急著去找郭淡算賬,而是站在巷外耐心的等候。
他們今日只是來吶喊助威的。
又過得一會兒,只見不馬車、轎子陸陸續續來到這里。
一個個須發皆白的長者從馬車或者轎子上下來,正是申時行、王家屏等人,能夠進閣的絕對都是大學問家,除此之外,還有不士大夫、大學士,這些人絕對可以算是大明文壇中的泰山北斗,在士林中有著極高的威。
那些書生、士子齊齊向他們行禮,神非常恭敬。
聲勢非常浩大,仿佛又回到那個百家爭鳴的時代。
站在后面的姜應麟,看到有如此多得士子、書生,不面微笑,他還是有些擔心申時行等人會暗中相助郭淡。如今有這麼多士子、書生在,他相信申時行等人也不會為了一個牙商與天下讀書人為敵。
等到這些人到來之后,他們才尊卑有序的得小巷。
走在最前面的申時行等人是談笑風生,完全看不出他們在想什麼,畢竟到了他們這年紀,城府早已是深不見底。
行得十余步,他們突然發現單客門前就站著兩人,一主一仆,正是郭淡與寇義。
朱立枝自然不會來此,這麼多人,他真的會窒息而亡。徐繼榮倒是非常想來,可惜昨夜一不留神,被他爺爺給綁了回去,至今都關在祠堂里面的。
而那些商人哪里敢攏邊,是有多遠躲多遠,或在家祈禱,或上廟燒香,祈求神靈佛祖保佑郭淡,這是他們唯一敢為郭淡做的。
王家屏見對方就兩個人,余往后一瞥,是黑的一片,極其不對稱,只覺得這些讀書人有些興師眾,不面尷尬之。
而那邊寇義一看對方這麼多人,不嚇得雙發,“姑爺,要不要再多幾個人來過來。”
“怕什麼,這些書生都是一些紙老虎。”郭淡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道:“你放心,如果來的是一群會打人的武夫,我跑得比你快。”
過得片刻,郭淡快步迎上前去,躬行禮道:“草民郭淡參見首輔大人……。”
未等其說完,申時行后一人厲聲喝道:“大膽刁民,見得首輔大人,為何不下跪。”
后面那些書生立刻翹首以盼。
還真別說,這倒是打了個郭淡一個措手不及,這禮儀方面,他到時沒有細究過,如今申時行后面數百士子、書生,這要跪下去,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但是他到底是個商人,地位卑微,遇到當朝首輔,必須得跪,這合合理。
“這些就免了吧!”王家屛突然開口道。他雖然也看不慣郭淡,十足一個商,但是他覺得這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郭淡當即松的一口氣,十分激地看了王家屛一眼。
王家屛面無表,他為人正直,這一是一,二是二,待會若真見到一些不雅之畫,他可也不會留面的。
申時行突然眉頭一沉,故作不認識,頗威嚴道:“你就是郭淡?”
“是的。”郭淡誠惶誠恐的點了下頭。
申時行哼道:“你一個黃口小兒,學識淺薄,卻妄自尊大,鬧出這麼多是是非非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些書生聽罷,暗自竊喜,如今有首輔大人坐鎮,今日郭淡是絕無機會再翻盤。
“首輔大人教訓的是,草民知罪。”
郭淡二話不錯,立刻低頭認錯,一副老實的模樣。
申時行愣了下,他只是表一個態而已,表明他還是跟讀書人一邊的,他原以為郭淡肯定會狡辯的,因為他見識過郭淡的手段,卻不曾想到郭淡認罪認得如此干脆,難道是這首輔之威震懾住他呢?
他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但是他后的書生們卻都是這麼認為的,暗自得意,你哪日威風去哪里呢?你有本事在首輔面前囂張啊!到底是一個卑微的商人。
王錫爵抬頭看去,道:“你那塊招牌呢?”
郭淡訕訕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招牌已經收起來了。”
“收起來作甚,你既然敢掛,就別收啊!”王錫爵哼道。
郭淡眼眶都紅了,道:“大人明鑒,草民也是沒有辦法,才掛上那塊招牌的,草民就是再愚鈍,也不敢拿那塊招牌迎接各位大人。”
王家屛有些看不下去,兩個閣大臣欺負一個小娃,于是問道:“你有何苦衷?”
郭淡道:“大人,草民乃是一個商人,凡事都講究盈虧,之前大家都說這里是污穢之地,又是潑糞水,又是倒菜,這一天換一塊匾額,草民也吃不消,無奈之下,才主承認這是污穢之地,希大家能夠放我一馬。”
“原來如此。”
王家屛點點頭,道:“那倒是怪不得你。”
申時行瞄了眼王家屛,自然也知道王家屛生了同之心,心想,你呀,可莫要小瞧了這小子。
忽聞后面一人大聲道:“什麼做無奈之下?說得好像有人你承認似得,你別以為大家不知道,平日里都是一些什麼人來此,一群男男混在一起,何統,不是污穢之地又是什麼?”
說話的正是姜應麟。
后面的士子、書生紛紛點頭,只是礙于這里許多長輩在,他們不便開口。
郭淡忙大聲嚷道:“草民可真是冤枉啊,草民方才指的是本問題,是因為錢,草民才換上那塊招牌的,至于這里是不是污穢之地,這里這麼多大人,草民一介商人,可是不敢妄下論斷。”
姜應鱗頓時一臉尷尬,只覺自己太著急了一點,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見到郭淡就是一肚子火。
申時行打個圓場道:“這不來也來了,不妨就進去看看吧。各位請。”
“請。”
一行人得園。
這一次畫展,郭淡也沒有想過要別出心裁,不但沒有想過,而且還很敷衍,七天來,他就來過一回,也就是吩咐人,將以前畫冊中的原畫放園里面一放,剩下的,你們咋地咋地。
所以放在最前面的還是那幅風華絕代。
那些書生、士子哪都不看,目就盯著那凸起的兩點。
就憑這兩點,你不yinhui誰yinhui?
個個都是拳掌,仿佛要將郭淡生吞活剝了,如今郭淡就一個人,面對這多人,而且都是文壇中的泰山北斗,哪怕是諸葛村夫在世,也不可能辯得過。
現在他們都已經沒有考慮輸贏問題,而是在考慮,怎麼贏,這小子恁地可惡,必須得用盡各種姿勢來辱他。
“聽聞此畫乃是朱家小子所畫?”
一個老者突然開口問道。
此人姓韋,名休道,乃是東閣大學士,但是他并沒有兼任六部尚書,權力是遠不如申時行他們,是在閣的外圈,但名卻是非常高,朝中不大臣都是他的學生,當得上“德高重”四個字。
郭淡趕忙答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此畫正是朱公子所畫。”
韋休道稍稍點頭,向旁邊一位年輕與其相當的老者問道:“楊兄,聽聞這朱家小子也不過弱冠之際。”
那姓楊的老者微笑的點點頭。
此人名楊銘深,乃文華殿大學士。
韋休道須慨道:“想不到朱家小子如此年紀,便擁有這般湛的畫技,唉...吾輩老矣啊!”
楊銘深呵呵笑道:“韋兄說得是呀,這長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咱們也不得不服老啊!”
這兩個老頭一唱一和的,卻不知后面多人咬著自己的舌頭。
數百書生無不震驚的看著他們兩個。
這不對勁啊!
說好的批斗大會,怎麼變夸贊大會。
難道用的反諷手段?
不像啊!
姜應鱗顧不得尊卑有序,搶步上前來,先是躬一禮,然后不可思議的問道:“下冒昧問一句,這幅畫作得了二位大學士的法眼?”
“得,得。”
韋休道擺手呵呵笑道:“老夫遠不及也!”
姜應鱗當即就傻眼了。
這倆老頭是假的吧?
然而更假的還在后面。
一位微胖的長者上前來,道:“要老夫說呀,這一幅風華絕代,可真是畫出我大明獨缺的一啊。妙哉!妙哉!哈哈!”
郭淡聽罷,十分崇拜看著這位微胖的老者,獨缺的一,哇...你老人家還真是能侃,哎喲,這讀書人說話就是不一樣,我改日也得去翻翻書,陶冶下自己的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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