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應著,掀簾進來。
「你去和廚房說一聲,今晚別做太多菜,我喝碗粥便是,」沈老將眼鏡放在桌上,端起茶喝了口,搖搖頭,「這天兒啊,悶熱得人沒胃口。」
室外是曬得地面滾燙的高溫,沈老只有早晚出去轉轉,整個白天都待在屋裡吹空調,人都坐不舒服了。
陳姨應了聲是。
頓了頓,還是道,「要不要人熬些開胃的中藥?您老連著好些天胃口不開了。」
「喝那藥做什麼?」沈老皺眉,揮揮手,「別人弄,我這天天坐著沒運,自然不消化——照我說的做便是,藥就別熬了。」
陳姨說好。
轉,掀簾出去,剛好撞見過來的管家,陳叔,丈夫。
「老爺,」管家手在門前輕叩,隨後進來,笑著示意門外,「您看誰來了?」
沈老坐直,頭外瞧。
「唷,小景啊。」
景檀和門口的陳姨點點頭,提著東西進了屋,「是我,爺爺。」
日日在老宅待悶了,有個後輩來看,沈老一下子高興起來,剛覺得難的腰現在不疼了,「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還真是小景。」
「天兒這麼熱,怎麼想起跑大老遠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景檀笑,「早該來看爺爺的,前段時間工作太忙了,現在放了幾天假,就過來了。」
沈老讓把椅子推過來,坐自己旁邊。
「凌華給你放假,是先前那個項目結束了?」他記得六月景檀剛剛畢業,「那後面怎麼打算?休息幾天,繼續回凌華?」
景檀垂眸,含糊說應該會。
很快轉移了話題,「怕您平日無聊,我給您買了些東西,您看看喜不喜歡。」
將袋子拿過來,先掏出一個禮盒。
打開一看,是兩顆按握力球。
「我看好多老人家用這個,店員說,上面有按刺點,可以鍛鍊手部力量」,這東西是景檀看著買的,「您喜歡的話,每天拿著轉轉,當個消遣。」
沈老笑,看景檀要放進去重新裝起來,他說不用不用,自己拿在手裡,試著轉,「這個好玩兒,小景啊會買東西——唷,還有啊?」
景檀從袋子裡又拿出一疊報刊,用牛皮紙包好的。
沈老喜歡看報,是從他自己的上一輩,沈闊的曾祖曾祖母那兒侵染的習慣,年輕時每日吃早飯都要讀讀早報,這些年紙沒落了,報刊也漸漸了,普通書店很難買到。
景檀是專程打聽到一家老書亭,按地址到老胡同里尋到的。
「不知道您喜歡看哪種報,就都買了些,您留著慢慢看,」景檀放在桌上,「聽陳叔說,您最近老花又嚴重了,看會兒書記得歇會兒,別在晚上看,線不好。」
沈老沒想到景檀這樣用心,這些報刊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兒還有賣的,「好好好,聽小景的,我省著點兒慢慢看,」他樂呵呵,「小景可太懂我這老頭兒了,東西簡直送到我心坎兒上。」
「沈闊那小子從沒像你這樣心過,」這樣說沈老才想起來自己那個長孫,「他人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他去倫敦出差,快回來了。」
算日子,就是今天晚些時候。
沈嵩點點頭。
「那小子忙起工作來也是,等他回來我說說他,必須得多花點兒時間陪陪老婆。」
景檀聞言,微微牽了下角。
沈老讓留下來吃晚飯,讓才準備歇火的廚房重新多做幾個菜,和景檀閒閒碎碎聊了好一會兒。
晚飯後,景檀告別。
「爺爺,我走了,您多注意。」出正廳的門檻,回頭,讓沈老別送了。
沈嵩笑瞇瞇,「好,好。慢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下次再來看爺爺啊。」
景檀揮揮手,微笑在轉那刻失去了生命力,漸漸消失。
沒有下次了。
說來慚愧,一直以來,爺爺對的好都是真心實意的。
他這麼大年紀,又有些小病,本來不該再怒傷心。
是不好,沈闊的以後,他又要重新費心了。
出了老宅,看了眼時間。
剛過七點,沈闊差不多落地機場了。
夏日的傍晚,熱風悶,天邊漫上火燒雲。
夕餘暉,將影子拉得很長。
另一邊,沈闊從機場出來。
司機已在外面等候,助理將行李箱給他,他裝上後備箱,回到駕駛位。
他恭敬問沈總,接下來去哪兒。
沈闊了下眉心,不易察覺的一倦意將他深邃側臉暈染得更沉穩,他看了眼時間,低緩出聲,「回翡明苑。」
手機里,景檀的消息停在有關找U盤那天。
那是他登機離開的那天。
整整一周,竟沒給自己發來一條消息。
沈闊薄微抿。
回去之後,如果面對這些的藉口是時差原因,打擾他工作等等,他可不會認。
車窗外,夕已被遠的群山吞沒,天漸暗,點亮的路燈被快速掠過。
四十分鐘後,到達翡明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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