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母子

    蘇禎瞪他：“怎麽沒有衝突？你當我不知道，將來蘇祈接掌了天工坊，我就是個給他打下手的，我得一輩子聽他使喚，他說東我不能往西，說西我不能往東，那我跟當下人有什麽區別？我本也是父母祖業的，難道就得這麽窩囊地過一輩子？”

    侍棋聽聞一拍大：“誰跟您說您要給二爺打下手？再說了，就是打下手又怎麽了？如今咱們老爺不就給大老爺打下手？這是兄弟之間的分工不同啊，您怎麽就覺得下人了？

    “還有，當初您家裏那點兩三畝地的祖業，夠您吃幾口的？蘇家這十年在您上花費的，都不知夠買多個三畝地的了，旁人恩都來不及，您怎麽還委屈上了？”

    蘇禎臉紅，拍案起來：“你本就是蘇家家生子，自然是向著他們了！”

    侍棋氣得快吐，又不好懟他，遂恨恨掉頭出去了。

    蘇禎被這麽撂下，也不自在。

    方才那些話以往侍棋沒說，蘇禎也知道有些道理，所以上回被榮家一嚇也很是老實了一陣，可是一想到他如今可以有另外的可能，比如說常賀答應幫他弄去從軍當將領——前些時候常賀無意間提到兵部要栽培一批年輕的武將，常賀問他有無意伍，表示去了就是當將領栽培的，一經選上來日前途無量，他蘇禎又不是傻子，他當然想去！而既有這樣的可能，他又何必還要在蘇家伏低作小呢？當然是給自己掙份前程靠譜得多！

    隻是沒料到蘇禎會不準……

    “大爺歇了嗎？”

    窗外傳來了丫鬟的聲音。侍棋揚聲回應，隨後，二人就掀簾走了進來。

    “大爺，”黃氏邊的丫鬟如意進來，“太太聽說大爺回來了，傳大爺過去說話。”

    蘇禎立刻自椅子上彈跳起來，惶然地“哦”了一聲，先前那子躊躕滿誌，頓時不見了，然後下意識地抬步往外走。

    侍棋看了眼桌上的紙包，連忙拿著追上去：“這不是大爺特地帶回來孝敬太太的鮮花餅嗎？您怎麽忘了？”說了還不忘給蘇禎使個眼。

    蘇禎含糊著應著，接在手上才走了出去，

    侍棋倚著門框看他走遠，方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頭回屋。

    二房裏四口人，占著西院三個大院子帶兩個偏院小花園等等，當然整個房產都是蘇綬一脈的，但是既然兄弟還住在一起，家產也是共同打理，那就算是二房的地盤，有獨門出。

    也分前後院和正房，黃氏原先住正房，但前兩年搬去了靠近小花園的寄雲軒，院子巧雅致，又清靜，還有個小花廳，十分適合的，因而倒是在這邊住的日子長。而小花園這邊就是二房前院的崇雲堂，住的正是蘇禎。

    蘇纘已多年不與黃氏同住，便是有事相商也最多房片刻，說完事就走，絕不耽誤。而一般用得著他尋黃氏麵對麵要商的事也之又，因而，正院裏蘇纘鮮過來，寄雲軒他就更幾乎沒有踏過足了。

    蘇禎穿過小花園的遊廊，直達寄雲軒。

    眼看著他的影徑直進院門，蘇婼方從樹枝後頭走出來。

    “姑娘……”

    扶桑與木槿伴在左右，語意裏滿是複雜的緒。

    蘇婼轉過，樹影下站了站，然後一言不發朝綺玉苑走去。

    蘇禎到了黃氏門下，先停步站了站，住繃的心口，然後才掀開簾子。

    黃氏端坐在榻沿上，妝容完整，紈扇輕搖，打從蘇禎進門，目就落在他上。

    “今日去常家，可還好麽？”

    這語氣也很溫和，簡直找不出來還有比對蘇禎更溫的人了。但蘇禎卻著，卻有著沒來由的張。

    “回母親的話，一切安好。”

    黃氏揚：“那我怎麽聽說，你是氣鼓鼓地回來的？是誰的氣了？”

    蘇禎支吾不肯言。

    黃氏端起燕窩，雙眼未抬說道：“是祈哥兒吧？是不是有他在場，各家子弟的關注力都轉到他上了？”

    蘇禎驚訝：“母親如何得知？”

    黃氏輕哂：“他是嫡子，你是養子，他的父親是蘇家的掌家人，還是當朝的高，誰更歡迎，這不是顯而易見麽？你這麽努力地在外結，還不就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幾分麵？他一去就搶了你的風頭，等於是了你的利益，你生氣，自然隻能是為這個了。”

    蘇禎聽完，忙不迭地提袍跪了下去：“母親明鑒！兒子與子弟們結，隻是為了能融這個圈子，同時也是以他們為榜樣，絕不敢有毫歪念！自上回母親教訓之後，兒子再也不敢來了！”

    就是這樣，黃氏的明每每總讓蘇禎覺得自己在麵前就像沒穿服似的，什麽都讓給看穿了，後來這幾次出門他是跟稟報過的，也以為自己藏得夠好，沒想到還是讓看出來了！

    “你慌什麽？”黃氏還是那麽輕言細語的，“站起來說話。不就下跑，哪像個家爺的樣子？”

    蘇禎抖瑟著站起來。

    黃氏持勺輕攪著羹湯，漫聲道：“當初蘇家是以養子的名義收養你的，並非有資格繼承家產的嗣子，你會到不安，想給自己找點出路，這是可以理解的。”

    蘇禎頓了一下，倏然抬頭。

    黃氏對上他目，接著道：“你養在我名下，認我為母，你若有出息，那也是我的榮耀，我沒有不讚之理。”

    蘇禎聽傻了：“母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問我，既然如此，為何上次還要那樣訓你？”黃氏的目真像是能把任何一個人看穿，“上次訓你，是因為你不知輕重，在外惹禍，可不是因為你在外結子弟。如果是，你以為事後我還會允許你出去嗎？”

    蘇禎心洶湧，訥然道：“可上次，上次母親不是說，說兒子隻需要依靠您就行了麽？”

    “這一點都不衝突，”黃氏站起來，“我跟你說得很明白，在這個家裏，你隻能依靠我，我也隻有你。你我相依為命，我好，你就好，你好，那麽我也好。你拜過了蘇家祖宗，又有衙門蓋過印的文書為證，你跳不出蘇家去，無論你將來有無出息，你也隻能遵守綱常，當蘇家的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