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禎屏住呼吸，聽著麵前輕聲慢語但卻重若千斤的話語，一也不敢。

    “咱們家的況你很清楚，你我若想將來活得自在，你就必須有出息，絕不能窩囊。但這一切得有個前提，就是你得與我一條心。你若連我也想瞞著，那你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懂嗎？”

    “兒子，兒子知道！兒子絕不敢欺瞞母親！”

    如果說早前蘇禎還心存些僥幸，覺得隻要做到“孝順”，那麽自己該幹嘛就能幹嘛，那麽此時此刻，他是萬萬不敢有此念頭了。黃氏每一句話，不，每一個字都準地擊中了他的肋，更加使他冒出了一冷汗——所說的這些，何曾不是殘酷的現實？！

    他一，忍不住又想跪下去，黃氏卻睨著他，接著道：“你是不該瞞，因為，不管何時何地，蘇家這邊你都必須有我在後頭撐著。就好比你想另謀出路，你覺得憑你自己，能過得了蘇家這一關嗎？”

    “母親恕罪！”蘇禎再也撐不住，撲通又磕倒在地上，“不瞞母親，兒子，兒子確實是得了常公子的消息，他說兵部正準備栽培一批年輕武將，他認為我格健壯，十分合適，便建議我軍營，將來謀個將職，兒子，兒子想著蘇家的產業幾乎都在天工坊，而天工坊將來又得落在祈哥兒手上，到時我不過是替他做事罷了，便拜托了常公子替我引薦。母親知道了此事，還請萬萬勿與父親言及！”

    “你去營當武將？”黃氏著他，待他再度點頭承認之後，收回目道：“你讀書研習都資質平平，去軍營裏曆練，倒也是條出路。”

    蘇禎倏然抬頭：“母親……母親不反對？”

    “我為什麽要反對？”

    蘇禎訥然無言。

    “你既為我的兒子，那我不管你走哪條路，都隻希你能出人頭地，以便帶契我揚眉吐氣，不是嗎？”

    蘇禎恍然點頭，他隻覺這話十分正確，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到底是的認可來得太過出人意料，還是因為再一次看到了的用心良苦，說不清楚。又或者都有。總之，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忌憚都開始退散，一種難言的親近正在盈滿他的膛。

    他雙輕翕，斷然伏地：“兒子，兒子叩謝母親的慈！”

    黃氏歎了口氣，雙手扶起他：“常公子怎麽說？他答應辦嗎？”

    “他答應了，說會盡力幫忙。”

    “他父親是兵部左侍郎，尚書之下就是他了，又那麽有威，此事他既應承，那看來十有八九會。那你打算好了怎麽跟你父親和大伯說嗎？”

    蘇禎搖頭，連忙道：“還請母親幫幫我！”

    黃氏歎氣：“這還用說麽？我不幫你誰幫你？明後日，我就找機會先跟你大伯母說說，請去幫忙促。隻要你大伯答應了，你父親就是攔著，也沒用了。”

    “多謝母親！”

    蘇禎喜形於，激得聲音都抖起來。看到旁邊的紙包，他連忙拿起來呈上：“這是兒子捎回來的點心，特意帶回來給母親品嚐！”

    黃氏接了，忽又道：“常公子為何會這麽幫你？他沒有提出什麽條件？”

    蘇禎愣了下，立馬點頭：“有！常公子讓我幫他打聽個東西。”

    “什麽東西？”

    蘇禎看看敞著的門口，走近前低了聲音：“就是上回兒子跟母親打聽過的一個圖案。常公子說那個圖案隻有蘇家有，別家沒有，但是兒子暗中打聽了許久，誰也沒有見過它。而他又讓我不要弄得人盡皆知，兒子也不好找人問。”

    “他隻是要個圖案？”黃氏目微閃，“他何時跟你講的？”

    “就是上回見麵。”

    黃氏重新搖起了紈扇。“那看來你得想辦法了。既然他有要求，如果你做不到，那人家自然就沒有必要幫你。”

    蘇禎又急起來：“可蘇家事務兒子本不上手，又該從何找起？”

    “你也知道蘇家事務你不上手，可你知道你是為何不上手麽？”

    蘇禎怔住。

    “因為你不主。你父親日日瑣事纏，你若是能主替他分擔些事務，哪怕就是跟在他邊學學，他連兒子都認了，難道還會不讓你學嗎？隻要他讓你學，你還怕參與不了蘇家事？”

    蘇禎恍然：“母親說的是，兒子明日就前往父親左右，潛心學習掌管庶務！”

    黃氏點頭，從打開的紙包裏拿出一隻餅來，吃了一小口：“去吧。”

    “兒子告退！”

    簾櫳下的珠簾嘩啦啦響起，而後又歸於平靜。

    黃氏在燈下不慌不忙吃完了半個餅，看著剩下那一半餅中的花餡，挑眉道：“這餅倒是有點意思。”

    ……

    綺玉苑裏的燈花啪啦啦地炸著，扶桑拿來剪刀，將炸開的燈花剪去了一截。

    燈影下的蘇婼支肘著太，眉頭皺得也像是那炸開的燈花。

    “姑娘，”木槿掀簾進來，“禎大爺回房了。”

    蘇婼直看了眼，而後又委頓了回去。

    扶桑歎氣：“一去就是差不多一個時辰，這莫不是坐實了？可二太太是那樣神仙般的人兒，奴婢斷斷不相信會如此放縱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選擇？”

    木槿說道：“萬一不是呢？倘或隻是傳大爺去說話罷了。”

    “即便如你所說，那麽聰明的二太太，也不應該不避嫌疑啊。大晚上的傳將近長的養子房，倘或一次兩次，那斷無問題，問題是，已經有過很多次了。二太太難道不知道流言蜚語的威力嗎？肯定知道，那為什麽還要不停這麽做呢？”

    木槿反駁：“人家行得正坐得端，何懼流言？”

    “不，扶桑說的對。”蘇婼打斷了們的爭論，“是這樣的，二嬸此番的舉止太矛盾了，為什麽這麽做呢？”

    抬頭看著們。

    扶桑最先跟稟報的時候，雖然駭人，但仍然是將信將疑的，信是因為扶桑若沒有把握，不會把這種話傳給，更不會傳得這麽鄭重，疑則是因為黃氏在心目中，有著僅次於謝氏的地位，的格，的才，連向蘇纘那種人低頭都不肯，怎麽會做出這種有損聲譽之事呢？

    可是先前卻是親眼看到蘇禎跟著黃氏的丫鬟去了寄雲軒，這麽晚了，蘇禎還剛回來，如果不是真的有說不清的關係，那究竟是為何著急找蘇禎過去呢？還一去去了這麽久。

    “你們說，”垂下眼簾，“蘇禎如今跟二嬸這麽親近，常賀跟他的勾當，二嬸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