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麽說？”

    “常賀初出茅廬，經驗尚淺，如今常家突遭大難，他顛沛流離又被迫獨當一麵，十有八九力不從心。此刻更能讓他心安的，隻有他的常家人。

    “而常家三房彼此又並不親信任，也就是說他此刻能依賴的隻有他的父母弟妹。所以我猜他劫持阿吉的目的，要麽是為了救出他的母親和弟妹，要麽是為了救常蔚。

    “常蔚待在天牢裏，想被救出去是沒那麽容易的，哪怕他們當中有人會開啟進出天牢的機括。相對而言，常家這邊更容易得手。

    “如果常賀想要下手，那他必然會帶著阿吉同行，因為阿吉就是他的退路，他的籌碼。如今看守常家二房的，有我們大理寺的人，本來我可以直接去找他，但為免打草驚蛇，這件事還是由你來辦，因為你們戶部還在清點常家的財。你進出那裏不會有人起疑。”

    蘇纘已然明了。

    他收下了這張文書，然後又有些許擔憂：“大哥是不是也有麻煩纏？”

    蘇綬略默，沉氣道：“我這上什麽時候過麻煩？影響不了我。——明天一早就去辦吧，務必打點好。”

    蘇纘點頭，文書塞進懷裏，走了出去。

    蘇綬對著空寂的庭院看了會兒，深深沉下一口氣，也出了院門。

    徐氏手扶在椅背上，指甲摳進了裏：“是什麽時候的事？多久了？”

    徐氏頓了一下，隨後轉過來，神已變得黯淡：“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綬睨他：“讓你去你隻管去。就是見不到人，他的護衛也自會有辦法見到他。”

    蘇綬打起湘妃簾進：“怎麽還沒歇？還在想什麽？”

    下人愣了一下：“此刻已值子夜，這會兒去，能見到人麽？”

    “之前我也不知道阿吉就是他們的養，是今日出事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如今常蔚倒了，立了不小的功勞。但是又失去了兒，正好婼姐兒有意讓到蘇家安，我就讓吳淙來稟告你了。”

    徐氏扭頭站起來：“你回來了？這不是有貴客到府，剛剛才安頓好，還沒顧上歇麽。”

    一隻貓突然從牆頭躍下，驚著竄到芭蕉叢後了。

    蘇綬看了一眼，把袍子解了：“給你添麻煩了。”

    蘇綬在牆下停步，忽然問門下當紙的下人：“綺玉院那邊歇了嗎？”

    這應該是蘇綬跟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徐氏震驚於他今天的表現，更震驚於他話裏的容！

    蘇綬看著利落的把袍子掛好，又背過去給拿臉的帕子，便不自走到了後：“我不是說婼姐兒麻煩你，我是說——我。”

    從前可是怎麽問，他都不曾說的。

    蘇綬別開目：“那位周夫人，其實可以算是我的客人。”

    “快兩年了你現在才告訴我？”徐氏脯起伏，“那你現在把帶回來，莫非是要給名分？”

    蘇綬抻了抻子，負起雙手，說道：“打發人去鎮國公府找一下韓世子，就說我有要的事請他過府商議。”

    “快兩年了。”

    下人道：“剛才還進那邊亮著燈，扶桑還去廚院裏溫湯來著，應是還沒歇。”

    房裏還亮著燈，徐氏已卸了妝容，但是卻披著坐在燈下出神。

    蘇綬角彎了彎。“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們夫婦，都堅信薛家是冤枉的。薛家出事之後，很多人都不敢接這個事實。但是又沒有力量替薛閣老翻案，於是隻能選擇匿而保存實力。

    蘇綬微微點頭：“我認識，先於婼姐兒。”

    蘇綬定定地著，語氣忽而和了，就像窗外的晚風：“你誤會了。不是那回事。我認識，是因為薛家，也是因為的丈夫。”

    “後來沒多久，阿吉的養父周承禮被他們害死了，周夫人就帶著阿吉進了京，決定為夫報仇。因緣際會之下，姓埋名進常家尋找常蔚的罪證。而我則作為他的外應，不時地與傳遞消息。

    下人連忙躬而去。

    “因為，作為我的妻子，這些事你本來就應該知道。”蘇綬垂下了雙眸。

    蘇綬再抬頭看了看牆頭，而後才舉步走向正院。

    蘇綬點頭：“薛閣老與我有淵源。為他翻案，我義不容辭。”

    “麻煩什麽麻煩？”徐氏接了袍子，“阿姐那小姑娘平日本來可人疼，我還長歎世可憐呢。知道母親來找了，替高興還來不及。隻是沒想到，偏偏在這當口，被歹人給得了逞，可真是氣煞人！總之婼姐兒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麻煩我，我還跟急呢。”

    徐氏好容易才從這番震驚裏回過神來，咽了咽唾，無意識地坐進了椅子。半晌後說道：“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麽多？”

    蘇綬頓一下，目投到臉上：“名份？”

    “你說什麽？你——你一直都私下裏在想辦法給薛家翻案？”

    “難道你把帶回來不給名分？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下去！”

    徐氏一臉的憤恨氣惱僵在臉上：“……什麽？”

    徐氏臉有些發白：“是麽？”

    “可我做你的妻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你現在才發現應該與我坦誠相待嗎？”

    “是。”蘇綬竟然毫無避諱，“我是最近才漸漸發現的。是婼姐兒的存在時刻提醒我，過去的我有多麽失敗。我既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我其實不配有你們這麽好的妻子和兒。”

    徐氏呆呆地著他，再一次不知所措。

    這番話是懺悔嗎？這比起先前的那番坦陳，更加讓人不可思議。這樣的話語竟然會從他的裏吐出來，會發生在他的上，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婼姐兒說的很對，我對最親近的你們，竟不如對別人的一半好。如果過去我不是錯得這麽離譜，我便不會失去婼姐兒母親。當然我也會早些發現婼姐兒的出，不會讓蘇家在這麽被的境地。也許我的懺悔不值錢，但終希能夠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