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胡同，87號。

    上午才見過麵的肖伯伯，剛送走看房的客人，準備關門。

    一轉，忽然看見林和蕭衍兩口子從東邊的院子出來，愣了好一會兒。

    “你們…，這是…？”

    林微微一笑，解釋道：“肖伯伯好。”

    “您旁邊這個小院子，是我老公前幾年置下的房產。”

    “這幾年，我們夫妻主要都生活在廣市，回來的時間不多。”

    肖老爺子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想起今天上午，雙方才因棋盤在公園結緣；沒想到下午又見麵了，居然還是鄰居，老爺子頓時心生親近之意。

    “你們這是準備出去？”

    “若是不著急，肖伯伯正好灶上燒著熱水，要不要進來喝杯熱茶？”

    林回頭，和蕭衍相視一笑，“當然。”

    本來兩人出門，就是為了過來看看院子的，現在這樣更好。

    兩人跟著老爺子往裏走。

    林本以為，兩個相鄰的院子，裏麵的布局應該是差不多的。

    讓驚詫的是，僅僅這一牆之隔，裏麵竟然別有天。

    影壁，假山，小橋流水，移步異景。

    林讚歎地道：“肖伯伯，您家這個小院子的造景布置，在整個清河縣應該都是數得上的吧？”

    這一山一石一景，絕對都是出自園林設計大師之手。

    肖伯伯見有賞識之人，眼神發亮，當下也多了幾分雅談的興致。

    主人將小夫妻二人，引到了假山流水畔的一小八角亭，裏麵果然擺著一套茶。

    燒開的水，正在突突突頂著壺蓋。

    “你們先坐，我們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說。”

    “茶是茶，清河縣本地特產，兩位是從大城市回來的，莫要嫌棄。”

    兩人連忙擺手，表示不會。

    老爺子泡茶的一套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絕非一日之功。

    就在老爺子出湯時，林無意中看見了紫砂壺壺底的落款。

    這個落款，竟然和從京市蘇家帶回來的那套茶，一模一樣。

    若這兩套茶，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眼前這茶可比這宅子還要值錢得多。

    “請喝茶。”肖老爺子看著眼前的兩人，似乎格外的順眼。

    林垂眸認真喝茶，以掩飾自己此刻的心不在焉。

    “你們有所不知，晚清時期，我們肖家祖上曾出過一個聞名全國的園林師。”

    “上至皇家園林，下至私人庭院，請他幫忙設計和建造的客人，不知凡幾。”

    “這一位肖家先祖奔波一世，雖建造了數不清的園林，可終究沒有一座是屬於自己的。”

    “於是到了晚年，他便改名退至此，給自己建了這個院子，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蕭衍悄悄看了林一眼，看出了好像有心事。

    麵對肖老爺子的殷勤介紹，臉上配合地笑道：“原來如此。”

    “難怪一走進這個院子，就覺得與眾不同，致。”

    說完，他特意手牽過林的手，放在手心了輕輕了。

    林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蕭衍笑了笑。

    “怎麽，可是這茶喝不習慣？還是在亭子裏坐著有些冷？”

    肖老爺子一看林的反應，還以為不想坐了。

    誰知林淡笑著搖搖頭，“沒事，肖伯伯，我不冷。”

    “這茶喝著也好的，香氣馥鬱，滋味醇和。”

    “我就是看你這把茶壺，出水流暢，一看就喜歡，不知道是從哪個店裏買的？”

    “若是還有賣的，改天我也去轉一轉。”

    肖伯伯有些詫異，一聽林說這壺頓時笑了。

    “不怕你笑話，這壺呀，是我在我們清河縣的鬼市上逃來的。”

    “賣這茶壺的，是一個周邊農村的大爺。他嫌這壺太小，反正家裏也用不上，就買菜的時候順便賣了。”

    “我看了下，雖然不是什麽名家壺，但砂質還不錯，就花兩塊錢買了，還贈送了六個小杯子，好玩。”

    “還別說，這壺出水是好，用著特別的順手。”

    林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這壺，一臉的豔羨，心想：要是自己也有這麽好的運氣就好了。

    蕭衍笑著看了一眼，滿眼都是寵溺。

    然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正好，肖伯伯準備賣房子。”

    “要不我們把房子買下來，看看肖伯伯願不願把這把壺當個添頭送給你？”

    肖老爺子聽到這話，拿壺的手一哆嗦，瞬間把茶壺的壺蓋給抖掉了。

    “小心！”

    林趕接住，小臉都嚇白了。

    “還好，沒碎。”長虛了一口氣，把壺蓋放回了茶壺上。

    肖老爺子卻是早已心思不在壺上，而是盯上了蕭衍剛才的話。

    “你們剛剛說想買這宅子，是真的？”

    蕭衍一聽有戲，也就不再瞞。

    “不瞞肖伯伯，我們夫妻倆剛剛在院子裏的時候，正好聽見了您和看房客人的談話。”

    “心想著若是房子大小合適，買下來也行。到時候兩個院子一打通，就是個大宅子了。”

    “至於價格，都好商量。”

    “我看著您這宅子，比普通的小院子收拾得都要漂亮齊整，價格自然可以比市價越高一些。”

    “我們也是誠心想買，您看高一，怎麽樣？”

    聽完蕭衍這一席話，肖老爺子有些傻了，咽了咽口水道：“行，自然是行。”

    房屋買賣的手續辦得很快，第二天就功過戶。

    此外，蕭衍還答應給肖老爺子留出半個月的時間騰房。

    讓林沒想到的是，肖老爺子居然真的把那一套茶壺和六杯送給了。

    “肖伯伯家裏，如今也沒有別的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了。”

    “既然你看什麽這個壺，也是緣分，就當是肖伯伯提前祝你們喬遷新居，留個念想也好。”

    “和你們多給出的這一房價來比，這把茶壺不算什麽。”

    聽肖老爺子這麽說，林心緒複雜。

    可畢竟憑現在的眼力，一時也看不出這壺的真假，倒不如就當做普通禮收了。

    左右就算是真的，也是放在家裏擺著，不會拿出去轉售出手。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又去拜訪了幾位長輩，時而回蕭家吃飯，時而回趙家吃飯。

    更多的時候，是小夫妻兩個，手牽手去菜市場買菜，再回到小院子自己做。

    過了小年之後，清河縣城裏明顯熱鬧了起來。

    林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蕭衍甚至能不出門，就不帶出門，生怕被行人不小心到。

    哪怕是需要出門采購生活資的時候，蕭衍也是早早地就把人拖了起來。

    有的時候，臨出門時，天才朦朦亮。

    不過這樣一來，街上的行人果然是了一大半。

    林又好氣又好笑，“衍哥哥，要不我們幹脆再早一點，直接去逛鬼市得了。”

    蕭衍臉一沉，嚴肅道：“那怎麽行，黑燈瞎火的，你路都看不清。”

    林吐了吐舌頭，調皮道：“怕什麽，不是還有你嗎？”

    不過說真的，閑下來時，確實了去鬼市轉一圈的念頭。

    畢竟回到清河縣才短短幾天，已經三番兩次地被提起鬼市了。

    沒準真能從鬼市上，淘到什麽寶貝呢？

    可無論怎麽說，蕭衍就是不同意，一直到了大年二十九。

    眼看著再不去轉一圈，大家都要回去過年了，林大白天使出了必殺技。

    終於，令智昏的衍哥哥投降了。

    明明午睡剛醒，林卻累得昏昏睡。

    蕭衍從後攬著，一臉饜足，抬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著的秀發。

    “行，剛好今晚子時後，應該是今年鬼市的最後一天，我帶你去轉一圈。”

    “至於到底能不能從鬼市上撿到寶，就要看你自己的緣分和眼力了。”

    林閉著眼，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反正不管結果如何，轉過才能死心。

    這個午覺，林一覺睡到了天黑。

    蕭衍做好晚飯後，將人哄起來吃飯。

    林一臉幽怨地著他，“手，沒力氣。”

    一開始，蕭衍還沒反應過來，盯著的手看了半天。

    待想起來時，直將腦袋埋進的脖頸裏，一陣狂笑。

    直接把林笑生氣了。

    “哼，你居然還敢笑話我！”

    林就勢躺倒，往床裏邊一滾，繼續賴床。

    雖說肚子確實有些了，可也不是不能再扛一會兒，再賴會兒床。

    蕭衍看耍賴的模樣，最後沒了法子，隻好用搪瓷托盤把飯菜都端到床邊來。

    “老婆，乖，起來吃晚飯。我喂你吃！”

    林一聽這話，瞌睡醒了一大半。

    果真聽話地爬起來，慢慢窩進蕭衍懷裏，由著他小口小口的喂。

    林看著床邊凳子上的托盤，突發奇想，“其實咱們房間裏還缺一個羅漢床。”

    “羅漢床上有一個小桌子，像現在冬天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盤在羅漢床上喝茶了。”

    蕭衍挑了挑眉，輕笑道：“這有什麽難的，等回了廠子裏，你挑一張圖紙安排工人做便是。”

    “等做好後，我再安排運回來。”

    林搖了搖頭，“不要，那多麻煩。若是能買到現的就好了。”

    蕭衍略一琢磨，搖了搖頭，“這怕是不太好找。”

    “整個清河縣，手藝最好的魯師傅已經被我們挖走了。”

    “我看現在的家店裏，賣的都是時興的家，很有做羅漢床的。”

    “除非……”

    林仰頭向蕭衍，“除非什麽？”

    蕭衍了的鼻梁，淡笑道：“除非，能買到現的。”

    “但買老家這種事，隻能，全靠運氣。”

    “畢竟家是用來使用的，誰家也不會天天搬張羅漢床放到外麵來曬是不是？”

    林深覺有禮。

    不過仍是異想天開地道：“衍哥哥，你說今天晚上，會不會有人在鬼市上賣家？”

    蕭衍了他的額頭，笑道：“做什麽夢呢？除非你有心想事的能力。”

    林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晚飯後，蕭衍怕林積食，威利之下，總算是把人從被窩裏挖了起來。

    兩人在院子裏一邊聊天，一邊飯後遛彎，直到林實在是走不了，兩人才洗漱休息。

    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子時。

    林雖然仍舊沒怎麽睡醒。

    可一方麵是白天下午補了覺，另一方麵是對鬼市的熱，生生驅走了大半的睡意。

    和半夜空無人的街道想必，鬼市算是熱鬧的了。

    不管是擺攤的，還是閑逛買東西的，都各自拿著一個手電。

    看到興趣的，當下就會蹲下掏出手電，仔細觀察打量。

    讓林十分意外的是，“怎麽現在的鬼市，都是倒賣古董文玩的？”

    猶記得前幾年在鎮上的鬼市，賣什麽的都有。

    甚至還有賣豆腐腦、賣魚、賣的。

    蕭衍也是有些詫異，“確實變化很大。”

    想當年，他在鬼市上倒賣幾本老書，都要，生怕被人發現抓起來。

    兩人從頭轉到尾，什麽也沒買到，林頗有些失。

    原本還準備隨手淘點小玩意兒回去，或者在鬼市上吃個宵夜、早點。

    結果，兩個目標都沒達。

    站在鬼市的盡頭，看著廣場上擺攤的好幾天長龍，神多有些沮喪。

    “怎麽都鋪在地上賣，但凡支個小桌子賣也行呀。”

    不拿著手電蹲下，就看不清東西。

    可說蹲下細看吧，月份太大，實在是蹲不下去，平時係鞋帶都要蕭衍幫忙。

    “要不算了，我們回家？”蕭衍轉頭著，看著的小表有些忍俊不。

    林撇了撇，“嗯，也隻能如此了。”

    兩人從西北角的口進，從東南角的出口出。

    沒想到，鬼市的廣場外麵，也零零散散地擺著一些攤位。

    “咦，衍哥哥，他們為什麽不擺到裏麵去呀？”

    蕭衍淡笑著解釋道：“擺在裏麵，是要收攤位管理費的，擺在外麵就不用了。”

    “本來就是投機的小本買賣，能省則省。”

    林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看到不遠的一個小攤位，林頓時來了興致。

    “同誌，買草莓嗎？大棚裏載種的草莓，可新鮮了。”

    “剛從苗上摘下來的，過年給孩子吃點新鮮的，正好！”

    林看著眼前鮮紅滴的草莓，開心地笑了。

    “總算是沒有白來！”

    雖然不怎麽吃草莓，可是陳豆豆沒準會喜歡呢？

    正好想著今天大年三十，回家吃年夜飯時，給小家夥買點什麽新鮮東西帶回去。

    老板自賣自誇道：“不是我吹，整個清河縣，現在賣草莓的也就我家獨一份。”

    “我家住在縣城東邊的溫屯村，同誌吃完若是還想買，可以帶孩子上我家大棚裏摘，價格都一樣！”

    林笑道：“我看行！”

    忽然，注意到草莓下麵的這個小桌子，看起來好像不是普通的家。

    高不高，矮不矮，更像是一個別致的小炕桌。

    “老板，你這小桌子看著真不錯！”

    老板嗬嗬笑道：“不錯什麽呀，就是家裏閑置的一些老家，堆在老屋裏也沒人稀罕。”

    “如今大家夥都時興新家，誰還用這些？嫌老氣丟人。”

    “我出來擺攤，貴的草莓擺在地上總不好吧？”

    “這不，正好用上了！”

    林悄悄抬頭，和蕭衍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