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瞬間清醒了。

    睡眠倉的“鬧鍾”比傳說中還要嚇人, 設計這個玩意的人難道就沒有考慮過使用者的心理健康問題嗎？

    他冷著臉打開倉門爬出去，發現同學們都和他同款表，有的嚅囁, 無聲的罵罵咧咧怒氣衝衝的去洗漱, 看上去可憐又好笑。

    今天天氣很好，天高雲淡，秋風冷瑟，楚辭吸了吸鼻子, 微寒的空氣進氣管時有種接冷水的輕微刺痛。

    早餐之前要先集合跑, 有時候還會有晨會, 但因為野外拉練已經提前通知，所以免去了晨會，但是去餐廳吃早飯時候，大家都一臉愁雲慘霧。

    楚辭邊吃飯邊看昨天晚上埃德溫整理出來的資料，差點把能量塊送進鼻孔裏, 他三兩口吞下剩餘的早餐, 目在終端投屏上飛快。

    加納星係……

    確實從來沒有聽過，但是如果在星網搜索卻可以找到和這個星係的相關信息, 同類關聯詞條中就有蘇比雷納·瓊斯，來自於當年“索布侖號”完探索任務回航時方發布的新聞和賀詞。

    看上去正常無比。

    他想了想，找到之前奧蘭多分給他的某個論壇, 裏麵有閑出屁的網友謀論現存的深藍航線不完整，甚至有人據各種線索複原出一副“完整”的深藍航線來。

    論壇裏眾說紛紜, 七八糟，但是關於“深藍航線完整”的幾個帖子卻永遠掛在首頁，楚辭上次大致翻看過這個帖子，所謂複原的深藍航線在他看來其實沒什麽依據, 因為標注的梅西耶星雲跳躍範圍都是錯的。

    再往下翻，幾千條回複裏有價值的信息也沒多，他嚐試在論壇部搜索了“加納星係”這個詞條，竟然真的搜到一些東西。

    【什麽新星係，連長亭走廊都沒有穿越，這不就是霧海的星係嗎？】

    楚辭仔細辨認了一下加納星係的坐標，發現它的位置接近長亭走廊，確實超出了聯邦現有版圖，甚至已經超出了霧海星域，在梅西耶星雲的邊緣地帶——

    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不對！

    聯邦和霧海用來定位的象限坐標軸不一樣，聯邦是是以首都星為坐標原點，但霧海不是，霧海沿用了當年移民時期的計算方法，以長亭走廊為坐標原點，所以聯邦標注的加納星係坐標如果換算霧海坐標……

    聯邦星際地理學家可能不知道，但是常年在霧海星域來回穿梭的楚辭卻再清楚不過：

    那裏本沒有什麽星係，除了絢麗迷的星雲團之外，隻剩下一條寬闊不可穿越的小行星帶。

    加納星係，本不存在！

    可是它的采樣和信息從何而來，全部偽造？

    造一個不可利用的星係作為探索發現結果又有什麽用，難道是艦長蘇比雷納為了邀功而欺上瞞下，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不……這不現實。

    可這個不存在的星係在聯邦資料庫裏存在了這麽多年，難道就沒有人懷疑過它的真實嗎！

    “你怎麽來的這麽早？”

    奧蘭多坐在了楚辭邊，楚辭偏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不愉，怏怏不樂的。

    “看什麽呢？”他問。

    楚辭道：“聽說過加納星係嗎？”

    “完全沒有，”奧蘭多疑，“聯邦沒有這個星係，你在什麽冷門影視作品裏看來的？”

    “不是，”楚辭搖頭，“是第十四次深藍航線延探索時發現的新星係。”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不可利用。”

    “不可利用的星係除了存在之外毫無價值，”奧蘭多聳了聳肩，“連研究它的地理學家恐怕都沒幾個。”

    “這種星係還會有人專門研究？”

    “有吧，科研嘛……”奧蘭多猜測，“不過肯定很，畢竟沒有可利用價值。”

    楚辭輕輕敲了一下耳廓，示意埃德溫查找一下，半分鍾後埃德溫在他耳朵裏道：“有過兩次立項申請，但都被科技部以沒有研究價值為理由駁回了。”

    果然……

    普通人本不會去關注，研究者要想做科研隻能在索布侖號帶回來的資料基礎上進行研究，並且繞不過科技部的審批，而除了星際探險家之外，不會再有人去專門驗證某個路途遙遠、並且不可利用的星係的存在。

    索布侖號探索任務完之後，第十五次延探索開始於憲曆34年，曆時三年，沒有什麽重大發現；第十六次還在籌備中，尚未開始。

    而這兩次的探索航線，都和索布侖號那次完全錯開。

    “你還在研究深藍航線啊？”

    楚辭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奧蘭多對著自己麵前的盤子唉聲歎氣了一會，然後認命似的開始吃飯。

    “怎麽，還嫌能量塊難吃？”一起跟過來的還有昨天晚上觀看演習記錄時坐在楚辭後的那個男生，“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了呢。”

    “這怎麽可能習慣？”奧蘭多吞下一個能量塊，臉上出想死的表，嚨了，顯然沒有嚼就生吞了下去。

    男生震驚：“你不嚼一下嗎！”

    “反正在我肚子裏會融化，這玩意的口真的太差了，”奧蘭多嘟囔道，“雖然我沒吃過鼻涕，但我覺得它的口一定和冷凍的鼻涕差不多。”

    男生：“……別說了，我還沒吃呢。”

    楚辭不莞爾，高能量塊確實不好吃，但也沒有到難以下咽的地步，想當年錫林遭遇輻雨的時候，劣質能量塊都稀缺……他歎了一聲。

    “林，”奧蘭多著楚辭空空如也的盤子，“你不會已經吃完了吧……”

    楚辭點頭，隨口道：“你們快點，小心遲到。”

    奧蘭多又吞下一個能量塊，看得男生直呼大佬，起兩塊一齊放進裏，隨便嚼了兩下灌了一大口水衝了下去，沉默了幾秒鍾道：“我覺得我飽了。”

    “德裏克，你還是多吃點吧，”奧蘭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待會可要越野拉練。”

    說著，臉上的神愈發沮喪，握著叉子的手更加用力，簡直就像是要去沙場赴死似的。

    “你一道早垮起個臉就是因為拉練？”

    “你知道我們的越野拉練有多變態嗎？”奧蘭多垂頭喪氣，“每拉練一次我覺得我能活一年。”

    “不至於不至於，”德裏克安他，“最多半年。”

    “柚子呢？”楚辭問。

    奧蘭多道：“應該要去先和教核實參加拉練的人數，我要不要給帶個早飯？”

    “我已經帶了。”

    旁邊桌的生話道，楚辭記得蒙蘿，昨天下午也是幫忙給餐廳阿姨打招呼給楚辭和陳柚他們留了飯。

    “誒，誒！”

    德裏克一邊抬頭喝水，一邊朝楚辭瘋狂使眼：“那個誰。”

    楚辭回頭看了一眼，見秦磊端著盤子坐在了距離他們不遠。

    蒙蘿拽著旁邊的生躥過來坐在楚辭的另外一邊，低聲道：“現在我們人多，他一定不敢再來找茬！”

    昨天陳柚來餐廳之後就先走了，因此沒有親眼目睹秦磊找茬的那一幕，所知道的皆是後來現場圍觀者的口耳相傳。

    忿忿不平道：“他也太不講理了，要是我當時在，一定二話不說先給他一拳！”

    奧蘭多看了看和桌一般的細胳膊兒，搖頭道：“算了大哥，算了。”

    “謝謝。”楚辭站起，“我已經警告過他了。”

    他去還盤子，蒙蘿湊在奧蘭多旁邊嘰嘰喳喳的問：“平時都這麽高冷嗎？”

    奧蘭多撓了撓後腦勺：“我和林也不算非常……就是一起去模擬訓練過幾次。”

    “柚子說很好相啊？”

    “是好相的，”奧蘭多遲疑的道，“但就是，怎麽說呢……”

    “哦對，”他轉過頭對蒙蘿道，“林說過，他最討厭話多的人。”

    “那完了，”蒙蘿如遭雷劈，“我是個話癆！”

    楚辭還完盤子回來，坐在桌前的幾個同學基本都已經吃完了飯，蒙蘿剛要開口，但不知道想起什麽，神一僵，立刻抬手捂住了。

    同行的生道：“我去放盤子了，一起嗎？”

    蒙蘿：“唔唔唔唔唔唔！”

    然後拉著生速躥走。

    楚辭迷道：“怎麽了？”

    德裏克攤手：“指不定有什麽大病。”

    蒙蘿還完盤子回來，幾個人一起去了懸訓練場，一路沉默的好像要去參加葬禮，楚辭想了想，覺得可能是除了奧蘭多之外的同學都和他不太，有些害。

    ……

    列隊完畢，教在宣讀紀律手冊和注意事項，楚辭視線上移，悄悄看了一眼天空。

    日大亮，幾乎不見雲彩，是個敞亮的好天氣。

    也意味著中午會很熱。

    “好了，現在分組。”

    教的聲音在訓練場的回，學生五人一組，不僅要記錄個人績，還要評估小組績，楚辭果然和秦磊分在了一組，還有另外三個同學都不是和楚辭一班的。

    “裝備！”

    這次的越野拉練十五千米，學生還要攜帶裝備和部分生活輜重，據奧蘭多所說，途中還會有預設一些很難越的障礙，當時楚辭說，隻要不遇到機械暴龍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

    然後大家一臉見了鬼的表的看著他。

    楚辭思考，應該還是因為其他人都和他不悉，有些害的緣故。

    今天進行拉練的隻有他們這一個營，槍聲響後，學生們爭先恐後的奔出去，同時飛出去的還有幾架小型無人機，會在沿途監控學生的況，同時將畫麵信息傳輸回訓練場。

    奔跑的學生逐漸拉開了距離，楚辭他們這組靠前，帶頭的男生邊跑邊道：“我們排一行，生在中間，不要掉隊。”

    另外一個男生道：“那我跟在最後，我能還可以。”

    於是他和秦磊停下腳步，排在隊伍最末尾，楚辭和另外一個生在中間，從前往後依次是：一號男生、二號生、楚辭、秦磊、五號男生（作者懶得起名字）。

    起初隊伍還算完整，但是跑出去大概四千米之後二號生開始跟不上隊伍的速度，而就在這時候，他們遇到了第一個障礙。

    一條目測有七、八米深、將近三米寬的。

    “這怎麽辦？”二號生著氣問。

    楚辭：“跳過去。”

    一號男生手比劃了一下，猶豫道：“跳過去應該沒什麽問題……但萬一跳躍失誤，就可能摔下去了。”

    楚辭低頭看了一眼，無所謂道：“沒事，摔不死。”

    其他人：“……”

    五號男生道：“跳躍比較好的就跳過去，對自己沒信心的捆上牽引繩，爬過去吧？”

    一號男生點頭：“好，我同意。”

    “嗯。”

    二號生吸了吸鼻子，苦笑道：“那我隻能爬過去了。”

    “抓時間。”一號男生說著，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助跑，起跳，功躍到了對岸，

    他剛站定，興高采烈的對著那邊的同伴揮手：“大家——”

    話沒說完，楚辭就跳過去落在了他邊。

    秦磊猶豫了一會，也跟著跳了過來，五號男生捆好牽引繩扔到對岸，一號男生幫他抓住，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沿著山壁爬下去。

    二號生也捆好了牽引繩，楚辭隔空朝揮了揮手：“扔過來。”

    生愣了一下，然後用力將繩索扔了過去，楚辭剛要去撿，秦磊卻先他一步撿起了牽引繩。

    楚辭挑了挑眉，一號男生空道：“讓他來，男生力氣要大點。”

    五號男生很快爬了過來，一號男生又去給秦磊幫忙，十分鍾後二號生也爬了上來，一號男生提議：“大家要不休息幾分鍾吧，後麵還有很久呢。”

    二號生毫不顧忌的坐在了地上，幾個男生也找平整的地麵坐下來休息。拉練對於楚辭來說沒什麽難度，他連剩下的距離都懶得用神力場知，這時候太逐漸升起，暖融融的關落在上，他又開始犯困。

    在裂穀那幾天一直東奔西跑，還高強度使用神力，回來之後也沒有好好休息，搞的他一停下來就打嗬欠。

    一號男生的先是看了看秦磊，又瞟了幾眼楚辭，眼珠子來回轉，顯的賊兮兮的。

    五號男生聲音嘀咕道：“想看漂亮孩子就明正大的看，鬼鬼祟祟的……”

    “不是，”一號男生道，“我看他們倆好像不太對付？”

    “你昨天什麽時候去餐廳吃飯的？”

    “十八時啊，怎麽了？”

    “那你不知道……”五號男生嘰裏咕嚕的將昨天傍晚發生在餐廳的事講述了一遍，最後手舞足蹈的道，“真的，就那麽chua的一下就把別人按在桌子上，快的我都沒看清！”

    一號男生的神逐漸離譜，半響他道：“真的假的？”

    “真的！騙你幹嘛。”

    五號男生用眼角餘瞥了瞥楚辭，低聲道：“對了，說不喜歡話多人，你要是想追，就說話多做事。”

    一號男生唾棄：“我才第一次見！我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嗎？”

    五號男生沒有回答，滿臉寫著“你是”。

    休息結束，五個人保持原本的隊形繼續出發，小型無人機從低空掠過，一號男生小聲道：“一想到教坐在恒溫的室看著我們累死累活就好不爽啊。”

    五號男生道：“還有心想這個？”

    一號男生似乎回頭看了楚辭一眼，然後立刻轉了回去。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直到他們遇到第二個障礙，他哦度沒有再說一句話。

    楚辭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剛開始跑的時候領頭的那位同學還會時不時說一些鼓勵大家的話語，現在怎麽一句也沒了……他又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要保存力，以應對接下來的未知的障礙。

    第二道障礙是一麵六米高的鐵網牆，應該是要檢測他們的攀爬能力。

    一號男生忍不住道：“這要是一個抓不穩掉下來……”

    五號男生白了他一眼：“摔不死，趕爬！”

    二號生小聲問：“你們倆是同班嗎？”

    “不僅同班還同寢——”一號男生的話好像隻說到一半就停了，然後醫生不肯的去爬鐵網。

    越過鐵網後不遠是一片水潭沼澤，他們說的速度不得不慢下來，因為位置靠前所以沿路遇到人不算多，有一組在鐵網邊休息，還有一組困在沼澤中緩慢前進。

    “沼澤？”二號生睜大了眼睛，“這，這也太危險了吧！”

    “顯然這個沼澤淹不死人，”五號男生指著困在沼澤裏的小組，“不然他們早就沉下去了。”

    “肯定不會很深，就是很難走……分辨不出哪裏是水窪哪裏是沼澤，很容易陷進汙泥裏。”

    “我分得清。”

    楚辭說著二話不說就跳進了水窪裏，水位大概在他腰部，整片水潭最深也不會超過他的高，神力場能知到水流的細微變化，他借此來辨別水麵之下到底是可行走的草葦還是凝固沉澱的汙泥。

    其他幾個組員麵麵相覷幾秒鍾，都選擇相信他，跟著跳水中。

    不過十幾分鍾，他們已經走到了水潭中央。

    被困在沼澤裏的那一組學生驚了，紛紛道：“跟著他們走！”

    理論上來說他們是競爭關係，這種需要一定技巧的越障別人應該也不會願意帶你，但是現在礙於泡在水裏舉著輜重和武小心翼翼前進，他們沒法反駁，因此隻要臉皮夠厚，跟上去就沒有問題。

    於是被困小組著頭皮跟了上去，但是楚辭這一小組竟然沒有任何反應，連罵兩句都沒有。

    默許他們跟著。

    上岸後，大家都在岸邊擰服，被困小組有個臉皮薄的實在呆不下去，磨蹭著挪過來想要道謝：“謝謝你們願意幫助我們，我們在那裏頭已經泡了半——”

    一抬頭看到楚辭的臉，他呆了一下，然後立刻閉上了，隻簡短的道：“帶會你們先走，我們十分鍾後再走！”

    說完退回了自己隊伍裏。

    楚辭問二號生：“他為什麽說話隻說半句？”

    二號生思索了一下，道：“可能是一種病。”

    楚辭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覺得也有可能是大家都不認識，比較矜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