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們就進的來？”

    秦教授手裏舉著一枚應急燈, 幽深晦暗的走廊裏隻能照亮他周不到一米的範圍。

    “靜不要太大。”秦教授說著走到了兩個年輕人前，“盡可能快一些檢查，最近安保又有增強, 哪怕是我, 半夜進被封閉的實驗室也說不過去。”

    “教授，”楚辭往前兩步，“他就是我說的，沈晝。”

    秦教授回頭看了一眼：“我還以為他要年紀更長一點。”

    楚辭道：“他隻是長得比較年輕。”

    沈晝：“……”

    “年輕人, ”秦教授的淡淡道, “調查局那幫人忙碌了三天全是在做無用功, 我倒是希你們能有所收獲。”

    沈晝點頭：“我會盡力。”

    在來的路上楚辭已經將況向沈晝講述了一遍，包括落雨和達蒙的行程和研究所裏眾人的猜測。

    “林告訴我，您是案發那天晚上最後一個離開實驗室的人？”沈晝問。

    秦教授坦然道：“是的，我是晚上二十二時四十六分離開實驗室的，在走進升降梯的時候聽到一聲響, 但我沒在意, 現在想來，那很有可能就是竊賊不小心發出的聲響……”

    沈晝笑道：“您這段話一定已經說了無數遍了。”

    “我已經三次接調查局的問詢, ”秦教授道，語氣有些厭惡，“他們每次詢問的問題都一樣。”

    楚辭暗自“嘖”了一聲。秦教授的格並不能算隨和, 他還代課的時候就以嚴厲和脾氣古怪著稱，況且就算是脾氣再好的人, 同樣的問題被問三次，也該不耐煩了吧。

    “所以您的語序就像是經過了加工，我們日常說話和書麵寫作的口吻、語序其實是不同的，如果我第一次問您那天晚上遇到了什麽, 您肯定無法立刻回想起當天晚上離開的準確時間。”

    沈晝停頓了一下，道：“所以我希您可以重新回憶一下，當天晚上您察覺異常的時候，第一時間的狀態和反應。”

    三人一同邁過橫在三號實驗室門口的隔離帶，基因鎖的亮在秦教授的臉上一掃而過，實驗室門無聲劃開，秦教授卻站在原地沒有。

    他忽然道：“太安靜了。”

    沈晝目一亮，立刻追問：“什麽太安靜了？”

    “走廊，實驗室，整個這一層，”秦教授皺起眉，顯得眉肱骨愈發淩突，“按照平常的慣例，哪怕已經接近淩晨，實驗室也並不會空無一人。”

    楚辭低聲解釋道：“三號實驗室因為是教授的個人核心實驗室所以人比較，日常進出的除了落雨和達蒙兩位項目負責人之外就隻有一個研究生助理和我，但是其他實驗室一般會有最兩位研究組項目負責人，每個研究組會有一到五名研究員不等，研究助理也是，除了三號實驗室之外，五號實驗室也在這層，不過是在樓，那邊的走廊可以通過去，大概二十米。”

    “雖然我們倡導標準工作時，”秦教授搖了搖頭，“但誰都知道，做研究嘛，一旦忙起來本沒有休息時間。”

    “所以您那天晚上離開的時候，走廊非常安靜？”

    “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機人，所以我才能聽見那聲響……”

    “是不是這樣的聲音？”沈晝忽然退後兩步，用腳尖將一個自清掃機人往牆角捎了捎，那機人一時間無法轉，笨頭笨腦的“咚”一聲撞在了牆上。

    在深寂的夜裏尤其明顯。

    秦教授驚訝：“是，確實很像。”

    “那您要不再去升降梯口聽一次，核實一下？”

    五分鍾後秦教授返回，道：“確實是這個聲音。”

    “那麽我認為，調查局的關於案發時間時間推斷完全錯誤，秦教授離開研究所時所聽到的聲音並非是盜竊者闖的靜，盜竊者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此謹慎的一個人，怎麽會犯撞出聲音這種低級錯誤呢。”

    沈晝說著，向前走了一步，邁過門在地上幾乎看不出來的門軌。

    楚辭彎腰套上鞋套，和他一起走進了封閉多日的三號實驗室。

    沒有開燈。

    實驗室的某些儀還維持著運轉，晶管和屏散發出濛濛淡，而其他的東西和楚辭上次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整潔而冰冷。

    秦教授帶著沈晝穿過兩排明列櫃，那裏麵擺放著曆代機甲機引擎，盡頭的屏上正在運行的是y31機係統的智能模型。

    走進嵌套的實驗作間，秦教授指了指實驗臺邊緣的一個球型存儲道：“存放數據的芯片原本就被保存在那裏，需要至一位項目負責研究員的全編碼基因才可以打開，如果強行打開，不僅會發警報，還會引發實驗室部的智能防係統。”

    沈晝卻隻是淡淡瞥了那個存儲一眼，就移開了目。

    “芯片為什麽要放在這樣的存儲裏？”他問。

    “因為芯片的材質是一種特殊生材料，這種材料的容是普通晶芯片的一倍，但是不易保存。”

    “所以需要特定容和環境才能保存？”

    “嗯。”秦教授點頭。

    “這種芯片使用範圍應該不大吧？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隻有科研所才會需要這麽大容的芯片，其他地方用普通晶芯片足夠應對。”

    沈晝瞇起眼睛，忽然換了個話題：“剛才進來的時候樓下的安檢通道對我們裝鞋套的袋子都有像檢查，那麽研究所部的人的背包或者攜帶應該都要經過檢查吧？”

    “對，”楚辭道，“從實驗室帶東西出去還要辦理出門單手續，不然會被安檢通道阻攔。”

    沈晝輕聲道：“我看完了，我們回去吧。”

    楚辭驚訝：“這就完了？”

    “這裏本沒留下任何痕跡。”沈晝退出實驗室，“本沒有封鎖的必要。”

    “但調查局要封，”楚辭抱起手臂，“雖然教授說隻給他們一個星期的時間，但我覺得到時候他們肯定要說這是妨礙調查之類的。”

    “一群廢點心。”楚辭最終下定結論。

    “確實。”秦教授附和。

    楚辭接著問：“那你有沒有什麽發現？”

    “有啊。”沈晝點頭。

    秦教授倒是不介意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道：“如果還需要幫什麽忙可以盡管提。”

    沈晝點頭：“好，謝謝您。”

    “如果能盡快查清楚真相的話，”秦教授自言自語似的道，“該道謝的是我。”

    回家之後已經過了淩晨一時，沈晝又跑到臺上照料他的花花草草，楚辭問：“你到底有什麽發現？”

    沈晝放下噴水壺，道：“調查局也傳喚了三號實驗室那兩位項目負責研究員？”

    “對啊，不過都經過證實和他們無關，案發當晚一個在馬帝希星係，一個和未婚夫在公園。”

    楚辭沉道：“不過這也太巧了，他們倆都在外地，數據就失竊了。”

    “或許你應該換個語序，”沈晝撐著滿是泥土的手去洗，“為什麽數據失竊的時候他們都在外地。”

    “有什麽區別？”

    “區別大了去了。”沈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隨口道，“調查局推斷的案發時間是在淩晨，那個點去公園幹什麽？”

    “因為落雨老師前一天剛訂婚，所以和未婚夫去等黎明。”

    “訂婚？”沈晝緩緩抬了一下眉。

    楚辭若有所思道，“你剛才說區別很大的意思是，他們在外地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不能確定，”沈晝了下，對楚辭道，“你明天去實驗室幫我問兩件事。”

    “一件是案發那天晚上為什麽所有人都早早走了。”楚辭語道，“還有一件是什麽？”

    “那位落雨的研究員的史。”

    楚辭滿頭問號：“哈？”

    沈晝自顧自道：“還有未婚夫的個人簡單信息。”

    楚辭道：“要不是為了查案，我真的會覺得你是不是有什麽怪癖。”

    “我這麽正常又正直的人，怎麽可能會有怪癖？”他一邊自問自答，一邊盯著臺門口一盆不知名的植道，“又死了？算了，死了比活著更有觀賞。”

    楚辭：“……”

    這還不是怪癖？

    翌日。

    秦教授又去了調查局，落雨回來之後日常的實驗流程便不用楚辭再做，而三號實驗室也用不了，備用實驗室隻能做一些比較常規的流程實驗。

    “今天都第四天了，”弗拉唉聲歎氣，“我覺得我今年的論文真的要搞不定了。”

    一向溫婉平和的落雨也滿麵愁容，輕微的歎了一聲，然後繼續做實驗數據。

    弗拉將楚辭拽出了實驗室。

    “我們去外麵買杯飲料吧，”說，“讓老師一個人待一會。”

    兩人並排走在研究所樓下的林蔭道上，楚辭問：“你老師怎麽了？”

    弗拉撓了撓糟糟的蓬鬆頭發，道：“我早上來的時候聽到在通訊……我不是故意聽人家通訊的，也沒開防幹擾模式就被我不小心聽到了，好像，老師的男朋友對提前回北鬥星很不滿意，覺得不應該回來什麽的。”

    “落雨老師的男朋友不在北鬥星？”

    “在他們老家，應該是普羅米亞星，老師之前說起過。”

    楚辭道：“兩個人在不同的地方工作，不會很不方便嗎？”

    “我也不知道，”弗拉搖頭，“不過老師好像和男朋友在一起沒多久？”

    兩個人買了飲料慢悠悠的往回走，在樓下遇到了剛從調查局回來的秦教授，秦教授的臉也不怎麽好看，楚辭將自己那杯沒有開封的飲料遞過去：“調查局的人又出狀況了？”

    “還是老樣子，隻會推辭。”秦教授擺了擺手，“你自己喝吧，老師年紀大了喝不了太甜的。”

    弗拉匆匆的對秦教授打了聲招呼就先一步跑進了研究所，秦教授無奈道：“這姑娘怎麽風風火火的。”

    “落雨老師回去呢。”

    “落雨今天早上神好像不太好，”秦教授自嘲道，“我們這個實驗室一共就這麽幾個人，搞的大家都愁眉苦臉的。”

    楚辭低聲道：“似乎是因為家裏的事。”

    “啊……”秦教授無奈，兀自道，“我早說讓不要聽家裏的。”

    他聲音很低，幾乎隻是氣音，但楚辭用了神力場知，因此“聽”得很清楚。

    秦教授去了十層開會，楚辭回實驗室的時候刻意繞到樓，去了五號實驗室。

    “呃，我需要上周的日常流程實驗數據。”

    五號實驗室的幾個研究助理和他不算太，但也都打過照麵，知道他是三號實驗室的實習生，因此沒怎麽懷疑的就拉取了數據給他。

    研究員都被到十樓去開會，給楚辭數據的研究助理看了看周圍，低聲音道：“秦教授今天早上又去調查局了？”

    楚辭本來就想套話，於是答道：“嗯，但好像還是沒什麽進展。”

    “調查局的人都來了好幾次了，”研究助理抱怨道，“秦教授也來回跑了多趟，結果到現在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就是，渦那一套機隻有三號實驗室有，沒有流程數據我們的項目隻能停著，”另外一個研究助理跟著湊過來，嘀咕道，“我老板這幾天心煩意，脾氣越來越大。”

    楚辭假意斟酌著道：“調查局的意思，好像說案發當天晚上除了秦教授之外一個在場證人都沒有，所以才進展艱難。”

    “哎，真的巧，那天下午三組有一個同學食中毒，說是中午大家一起吃的甜點有問題，我們全都被去醫院做檢查了。”

    “所有人都去了？”

    “我老板沒去，”剛好經過的一個研究助理舉手道，“但按照調查局說的那個時間，他也已經回去了。”

    “他什麽時候回去的？”楚辭問。

    “好像是二十一時，”研究助理道，“我第二天早上看到最後的實驗日誌是他寫的，落款在二十一時……你問這個幹什麽？”

    “隨便問問。”

    楚辭拿著數據離開了。

    ……

    “五號實驗室一共九個人，兩位項目負責人，一個實習生，剩下的都是研究助理。案發當天中午因為除大家一起吃的甜品導致實習生食中毒，因此晚上了一個趙潛蘭的項目負責人，其他吃過甜品的人都去醫院做腸胃檢查，趙潛蘭是二十一時左右離開的實驗室。”

    “落雨呢？”沈晝問。

    “未婚夫和同一個星球人，家在普羅米亞星的左岸街區鳶尾花大道677號。”

    沈晝震驚道：“問的這麽清楚？！”

    楚辭幹道：“研究所網的研究員介紹裏有籍貫。”

    沈晝：“……哦。”

    “還有，我看秦教授的反應，落老師似乎和父母不和，”楚辭猜測道，“而且未婚夫和談時間也不長。”

    “行，”沈晝從沙發上站起來，“那我走了。”

    楚辭疑：“你去哪啊？”

    沈晝神一笑：“回來告訴你。”

    ==

    第二天是個周六，弗拉告訴楚辭說秦教授不在，於是楚辭就和奧蘭多去了模擬訓練室，結果還不到中午就被陳柚拽了出來。

    “去逛街吧！”小姑娘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不要，”奧蘭多拒絕，“我寧願回家睡覺、”

    “你看看你的脂肪，”陳柚著他圓滾滾的肚子，“還睡！”

    奧蘭多翻了個白眼不理會，悄聲問楚辭：“聽說研究所出事了？”

    “消息很靈通啊。”

    雖然研究所就在校園，但對於學生來說卻還是存在於傳說之中，大部分學生直到畢業也不會有和研究所接的機會。

    “現在怎麽樣，有線索嗎？”

    楚辭搖了搖頭，垂眼看到終端信有消息提示，來自於沈晝：

    【我回來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楚辭合上終端，奧蘭多和陳柚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不見影了。

    ……

    “你到底去那裏了？”

    楚辭一把將癱在沙發上裝鹹魚的沈晝扯起來：“快說。”

    沈晝有氣無力的道：“你猜。”

    楚辭一皺眉：“你該不會是去了普羅米亞星吧？”

    “嘿！”沈晝頓時來了神，“猜的真準。”

    楚辭道：“數據失竊真的和落老師有關係？”

    “我們先去吃飯，我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一分鍾都沒有休息過，”沈晝搖頭歎，“太辛苦了。”

    楚辭：“……”

    “不對，北鬥到普羅米亞隻需要一次短途躍遷，你去了一整天？”

    沈晝道：“我早上回來的，然後去見了秦教授。”

    “我就說早上秦教授為什麽不在實驗室。”楚辭道，“你找他做什麽，案有進展？”

    “有啊。”

    “什麽？”

    “我不說，”沈晝將手揣在兜裏，“我就不說。”

    楚辭握拳頭，將手指掰得咯嘣脆響：“我最近打人疼的，你想不想一下。”

    沈晝吹了一聲口哨，拔就跑。

    楚辭追出去十米之後就放慢了腳步，他懶得追。

    沈晝停在遠的一棵雪鬆下，等楚辭走近到跟前，他忽然道：“落雨的未婚夫有問題。”

    楚辭停頓了一下，似乎有所預料，但還是慨道：“從我和認識的這段時間，看不出是這種人。”

    “不是做的，”沈晝道，“如果非要說的話，也算害者之一。”

    “啊？”

    “和父母的矛盾分歧主要在父母希回普羅米亞星工作發展，但想留在北鬥，為此吵過很多次。”

    沈晝娓娓的道：“今年年初的父親確診了胃粘病毒變異，隻剩下最多兩年可活，所以向父母妥協，接了同星球一位中學同學的追求，並很快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