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浪公寓事實上是一座旅館, 長租或者短租的房間都有,人流量可想而知。背後的巷子倒有幾分意思,雪浪公寓是一座“l”形建築, 之所以修築這樣不是因為設計師有什麽新奇而優雅的設計理念, 而是雪浪公寓瀕臨星海別墅的s-890標點正坐標, 因此原本聯排的房屋不得不拐彎, 拐出一個樓來。
阿萊德所說的那條巷子就在它的樓之後, 很短, 深藏於空中軌道之下, 霓虹點在隙裏四遊,仿佛幽靈,確實是個絕妙的藏之所。
但是除了這些之外,楚辭沒能在這條巷子裏看出什麽端倪。
無功而返。
橙子剛在巷子口盤桓了幾分鍾就見他走了出來, 驚訝道:“找到什麽線索了?”
楚辭搖了搖頭。
橙子猶豫道:“那……那怎麽辦?”
“回去吧。”
楚辭說著再次轉就走,橙子跺了跺腳, 氣道:“你這人, 怎麽說走就走了?”
楚辭停下腳步, 回頭。橙子小跑了過來,抱怨道:“我連你什麽都不知道。”
“沒必要。”楚辭擺了擺手, “還有別的事嗎?”
橙子剛要問他通訊id的話語卡在了嚨口,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閃耀的霓虹影中,心中忽然一陣悵然若失。
回到住的地方, 同伴和打招呼,卻目不斜視的從同伴邊走了過去,同伴驚訝的湊到邊大吼了一聲, 橙子被嚇得差點跳起來, 罵了一句之後又繼續往裏走。
同伴撓了撓頭, 疑道:“今天怎麽了,丟了魂似的?”
“誰知道?”坐在門口另外一個小男孩聳了聳肩,“保不準是遇上什麽怪事了呢。”
“對了,阿萊德呢?”
同伴連忙追上去,大聲問橙子:“橙子,阿萊德呢?我聯係不上他!”
過了幾秒鍾橙子才回過頭,呆呆的道:“你通訊他啊。”
同伴氣急:“都說了聯係不到他!你下午有沒有見到他?”
“有,”橙子的思緒終於回籠,“他在老鍾的小酒吧裏,怎麽了?”
“現在去找他,趕把他回來。”同伴推著橙子出門,又一把拽起門口的小男孩,“快點!他今晚要去s-771送貨,但那邊的巨斧幫和黑帽子團在火並,他會死的!”
橙子臉霎時一變:“媽的你不早說!”
立刻打開終端去通訊老鍾,但是老鍾卻告訴他,阿萊德剛離開。
同伴將他往前帶了幾步,急聲道:“走,快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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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回到了艾略特·萊茵預定好的旅店時,西澤爾和萊茵都還沒有回來。
旅店是一座醜陋的黃建築,蜷在軌道的空隙中,非常不引人注目。他走進去,天井的頂上覆蓋著明塑料已經泛黃,抬起頭時隻能看到一些輻雨留下的髒汙水漬和灰塵。
這裏的房間被稱作“盒子屋”,因為非常狹小,隻能容得下一個人睡覺,有的天花板也極低,甚至不能站立起。
楚辭在大堂領了一把鑲嵌著磁條的鑰匙,鑽進了“盒子屋”中。他躺在床鋪上,盤算著天亮之後是否應該去雪浪公寓裏看看有沒有線索。一翻,襯衫口袋裏掉出來個小瓶子,是從橙子那裏拿來的染劑。
他擰開蓋子往眼睛裏滴了兩滴,埃德溫道:“染劑會對造一定的傷害。”
“我隻是想試試染劑對我有沒有用。”
結果滴進去等了半天,他的眼瞳沒有毫變化,楚辭失的道:“看來不行。”
於是他將瓶子碎扔進垃圾箱,躺回去無聊的著得極低的天花板。
看了一會覺得自己眼睛有些幹,於是閉上,沒過多久,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這種況之下他必然不可能完全睡著,因此有人走到他房門前時,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不想起來,於是翻滾了一圈到床鋪邊緣去開門,反正這屋子小的可憐,躺在床上一手就是門鎖扣。
門朝著一旁推開,門外的人似乎有點驚訝:“我沒敲門。”
楚辭打了個嗬欠:“我知道是你。”
西澤爾側進了小屋,楚辭依舊躺在床上沒有,西澤爾不得不彎下腰去和他說話:“沒睡著?”
“還行吧。”他又往旁邊滾了一圈,本意是讓出點位置給西澤爾坐,但是這張床實在太小,他差點把自己滾到地上。
西澤爾連忙手去接他,楚辭一隻腳勾住床鋪邊緣,利落的坐了起來,打開了屋頂的燈。
“你們為什麽去了這麽久?”他問。
“遇到兩個街頭幫派在火並。”西澤爾無奈道,“躲了一會,沒想到他們越打越起勁。”
“是在c標點段附近?”楚辭道,“我去碾場的時候看到地下通道裏有。”
“應該——”西澤爾說著倏然頓住,驚訝道,“你的眼睛?”
“盒子屋”的照明是非常死板刺眼的白,但照進楚辭的眼睛裏,卻仿佛瞬間暗了幾分,像是照見了深沉的山穀。西澤爾清楚的記得,他的眼睛本該是黑,深邃的如同宇宙夜空,但現在夜褪去,染上了幾分霧氣背後,山穀林間般的綠。
楚辭湊到門後的鏡子跟前:“咦,我剛才怎麽沒注意到。”
“我用染劑染的,”他說道,“應該隻能持續一天。”
楚辭坐回了西澤爾旁邊,見他還看著自己,隨口道:“我知道染劑對眼睛有害,但我隻是想試試它對我的有沒有作用。”
“但是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他說完,在西澤爾清澈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他道:“很好看。”
“你這不是變相誇你自己?”楚辭道。
“沒有,”西澤爾笑道,“我在誇你。”
“我去了雪浪公寓的後巷,什麽都沒有發現。”楚辭歎氣,“明天再和萊茵先生去一趟吧,還得他這個專業人士出馬。”
“好。”
西澤爾回自己的房間的途中遇到了艾略特·萊茵,他正在將買來的槍拎進來。
“這麽快就送過來了?”
艾略特·萊茵點了點頭:“明天得換個地方。”
西澤爾搭了把手:“明天去雪浪公寓。”
“林什麽發現都沒有?”
“他說需要您這個專業人士來。”
艾略特·萊茵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意識到什麽,道:“你剛才過去找他了?”
西澤爾點頭。
萊茵停頓了一下,似乎不經意的道:“我以為,這麽晚了,你不會去打擾他休息。”
西澤爾下意識道:“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麽?
他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應該過去看看,所以就去了。
他的話隻說了一半,不過萊茵好像並不怎麽在意,拎著袋子往升降梯走去。
翌日。
“阿萊德就是在這撿到疑似是刀葉的廢鐵的。”楚辭指著牆角的引水道某。
那是一條非常古老的排水工程,裏麵的引流分層早就斷裂,而巷子上方修築雪浪公寓的樓,於是引水道就變了擺設,裏麵堆積了一層垃圾和老鼠。
因為手指差點被割斷,阿萊德不得不去藥店買了止劑,他的終端記錄了那天是今年三月三十日,距今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個月。
艾略特·萊茵的在巷子裏來回走了個對折,就道:“走吧。”
楚辭歎道:“您也看不出什麽嗎?”
艾略特·萊茵笑道:“要是當時,或者事隔幾天說不定還會有蛛馬跡,但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就算有在明顯的線索也早就磨滅了。”
“那怎麽辦?”
萊茵話鋒一轉:“但並不是完全無跡可循。”
“這條巷子位置很巧妙,背靠雪浪公寓的樓,但如果從主樓下,卻什麽都看不到。而且旁邊就是主幹軌道,便於藏又便於逃逸,”他看向楚辭,“在這裏發現頌布的旋轉刀,也許不是巧合。”
“我們去公寓裏看看。”
三個人走進了雪浪公寓。大堂裏有一個發型很像蜥蜴年輕人坐在櫃臺後打瞌睡,艾略特·萊茵走過去敲了敲櫃臺臺麵,服務生猛地驚醒,他顯然已經業務非常練,哪怕是神誌不清,也能邊打嗬欠邊流利的詢問:“顧客您好,請問是短租還是長租……”
等他問完,艾略特·萊茵才道:“我們找人。”
服務生應對這一套也非常練,語調毫無起伏的道:“對不起,我們不能隨意泄——”
艾略特·萊茵將一把槍放在了櫃臺上,同時打開終端,劃出來兩千因特懸浮在空中,微笑道:“你選哪個?”
服務生瞬間清醒了,他立刻打開自己的終端將那筆錢接收,咧開出一排明牙齒,笑容可掬的道:“您要找誰?”
“三月三十日當天和前兩天,有沒有沒退房就離開的顧客?”
服務生埋頭翻找記錄,道:“有,有九位。”
他將這六個人的信息都劃出來給艾略特·萊茵,但是這種旅店登記的客人信息都非常簡單,也不會有麵部采集,唯一有用的恐怕就是他們所對應的房號。
“當天公寓裏有沒有發生衝突?”
“啊?”服務生捋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猶豫道,“這不好說,店裏幾乎每天都有這種事……”
“帶我去這六個人住過的房間裏看看。”
服務生查了一下備案,道:“有四間空的,另外五間出租出去了。”
“先去空的。”
前三間屋子艾略特·萊茵都隻是進去轉了一圈就立刻出來,第三間他停留的時間比較長,這間屋子位於樓,從窗戶裏可以看到星海別墅主幹軌道。
“其餘三間屋子有沒有在樓的?”他問。
服務生道:“有一間在。”
“哪裏?”
服務生指了指天花板:“九樓,和這間的位置差不多。”
艾略特·萊茵又給了他一筆錢,道:“不管你用什麽方法,讓那間房間的住客離開一個小時。”
大約十分鍾後,服務生跑下來道:“可以了。”
九樓的房間要稍微大一些,也有窗戶,從窗戶裏可以看見星海別墅主幹軌道,萊茵輕輕了牆壁,回頭問服務生:“這間屋子翻新過?”
服務生出迷的神,隨後查找記錄,驚訝道:“您怎麽知道?”
艾略特·萊茵掏出匕首,在牆上刮了幾下。
服務生尖聲製止:“你幹什麽?弄壞了要賠的!”
萊茵的作不停,淡然道:“剛才給你的錢足夠換三個房間的牆紙,如果你想私吞,我不介意揍你一頓然後告訴你老板。”
服務生頓時不做聲了。
他刮開了五地方,分別在窗戶邊、盥洗室門邊、房間門口、東麵牆壁和天花板。
“這麵牆用大量濃堿水洗過,還塗過漂白劑,”艾略特·萊茵頭盯著煙黃的牆壁對服務生道,“查你們什麽時候購過大批量這兩樣東西,我做個提醒,三月底四月初這段時間。”
服務生查了半天,震驚道:“四月三日買過!你怎麽知道?”
楚辭悄悄的對西澤爾道:“他也太笨了,我都看出來了。”
西澤爾笑道:“那你昨天怎麽沒有看出來?”
楚辭撇了撇,道:“現在的結論是建立在萊茵先生的基礎之上。”
頌布的刀片曾經發生過鋁變,如果他當時和一個手持鋁熱劑槍的人打鬥,那麽周圍的環境肯定會留下灼燒的痕跡,所以牆麵翻新才會需要用堿水和漂白劑來清洗。
“這間屋子對應的顧客什麽?”他問。
“登記的名字是伯特納。”
還沒有等艾略特·萊茵開口詢問,服務生就道:“我完全沒有印象,每天的顧客那麽多,都三四個月了我怎麽可能還記得。”
楚辭一行人離開了雪浪公寓。
“難道線索又斷了?”楚辭問。
“不一定,”艾略特·萊茵往往遠眺了眺,緩緩道,“別忘了,這裏可是軌道的坐標點。”
“坐標點怎麽——哦,”楚辭恍然道,“坐標點的車輛和飛行都是來轉線的,所以中心樞紐會有記錄。”
“是的。”
“可是,頌布不一定會乘車逃走,”西澤爾皺眉道,“而就算他通過某種手段取得了一輛車或者飛行,我們也沒有辦法確定時間段,要找兩三天之的所有車通工的去向,這太難了。”
艾略特·萊茵道:“剛才的房間裏,西麵的牆壁和窗戶邊都有翻新的痕跡,尤其是窗戶邊,而且窗欄和覆層也都新裝沒多久,所以我合理推斷,頌布和另外一個人打鬥的的範圍就在房間的西北角,而且,他很有可能是從窗戶裏跳出去,到達樓背後的巷子。
“從這些信息,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第一,頌布在被追殺,並且追殺者的實力勝於他,否則他也不會落荒而逃。第二,他跳窗逃走的時間,是淩晨以前。”
“這些結論是如何得出的呢?”艾略特·萊茵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道,“首先,我們假設頌布打敗了對方,那麽他就需要理,這個時候他的時間是非常充裕的,完全有功夫理掉已經鋁變的刀片,而不是被落在巷子裏。
“當然,也許他也會有疏的時候,但我認為,我們追蹤了他幾年完全找尋不到他的痕跡,這就說明此人足夠謹慎,不到萬一不得已必然不可能有所疏。
“如果他在反殺了對方的況之下,還是將刀片丟在了巷子裏,那麽說明他當時的狀況肯定也不容樂觀,一定沒有時間或者力去理,那麽就會被服務生發現,但是按照剛才服務生所言,雪浪公寓已經半年多沒有發生過命案,這是他們最近生意興隆的原因之一。”
楚辭點了點頭,艾略特·萊茵接著道:“而我之所以認定他是白天跳窗,是因為如果是夜晚,他完全可以走旅店的後門逃走,因為跳窗之後並不會直接落到後巷裏,而是對麵餐廳的屋頂,這裏其實距雪浪公寓的後門非常近。如果在淩晨以後,他一定會從這裏逃走,因為這個時間段旅店的人流量會大幅度減,他從後門離開,幾乎不會被人看到。
“但是白天和夜晚就不同了。這一點也從側臉說明了,他確實非常謹慎,因為如果白天和夜晚從後門逃走,一定會被人看到,哪怕十個人裏有一個人對他稍微有點印象,他的行蹤就會有暴的可能。”
“所以他是在白天,或者晚上——淩晨以前從雪浪公寓的樓跳窗,然後去到了巷子裏,”楚辭沉思道,“然後想辦法弄到了一輛通工,逃走的?”
“可以這麽說。”艾略特·萊茵道,“但也不能完全肯定,畢竟這都是推論得出的結果。”
“但是範圍依舊很大……”西澤爾道。
“確實。”萊茵點頭,沉道,“不過我們還是需要拿到那幾天的通通行記錄。另外,也可以打聽打聽,那段時間星海別墅s-890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比如通事故之類的。”
“好。”楚辭答應道,“那分頭行,萊茵先生去拿記錄,埃德溫可以和你一起。我和西澤爾去打聽。”
“好。”
艾略特·萊茵著帽子走進了地下通道,楚辭回頭看著西澤爾,奇怪道:“你怎麽還不走?”
西澤爾比他還奇怪:“我不和你一起嗎?”
楚辭道:“不是分頭行嗎?”
西澤爾:“……”
“趕走。”楚辭說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雙手放進兜裏,跳上了軌道的分隔線,頭也不回的走了。
西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