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低聲道:“多大了。”
“也才十九歲,”威廉姆斯憐惜地道,“母親是個□□,也不知怎麽的就生下了,真是……”
停頓了一下,他忽然道:“你難道就不好奇,我這個凜阪公司的人,為什麽會和卡萊相?”
楚辭道:“我不太好奇別人的私事。”
威廉姆斯噎了一下,卻還是看著星星道:“是因為。”
“十年前我從凜阪信息部退休,所提斯接替了我的職位,當時我極力反對這項人事任命,但是所提斯不聽,現在看來……”
威廉姆斯語氣沉沉地道:“我帶著星星先是去了紙膠帶街,沒過多久,星星就從外麵撿回來另一個孩,比要大幾歲,我一開始並不知道這孩子是誰,打聽了一圈才知道是被賣到街上的青斧頭幫裏的,就讓暫時留在了店裏。”
楚辭道:“埃達士。”
“對,就是十幾歲的卡萊·埃達。”地下管道的照明又滅了,威廉姆斯聲音也低微下去,“毫不避諱自己是被親生母親賣掉的,但我當時並沒有問,的母親是誰。”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是當時一百層有名的大人安德烈婭,這是所提斯告訴我的。因為所提斯有一次來看我們,認出了。他們曾在某次宴會上見過一麵,可是卻在街頭市井悉,相……我不知道卡萊有沒有過我那可憐的侄子,大概沒有吧。這個人和母親一樣,天生就是獵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比許多窮兇極惡的星盜還要可怕。”
照明又亮了起來,威廉姆斯再次道:“我的信息指令不會被追蹤到,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能夠做到。”
可最終的結果,卻依舊是被追蹤了。
因為有人故意泄。
所提斯已經死了,知道飲料店位置的……
隻有卡萊·埃達。
是故意的。
此前楚辭還在疑,為什麽威廉姆斯都不知道薩普斯和莫利老婆婆藏八十七層的風鈴大道,黃庭卻竟然可以發掘出這個。無他,因為這是卡萊·埃達故意讓他知道的。
楚辭皺起眉:“想幹什麽?”
威廉姆斯歎了一聲,道:“你覺得呢?”
“黃庭?”
黃庭以為自己抓住了卡萊·埃達的弱點,的肋和逆鱗,得意洋洋的四撲。卻不想,他自己才是那個落彀中的蟬,可憐的撲騰著,繼續著自己最後的命數。
“你們也不用想著救了,”威廉姆斯略帶嘲諷的道,“指不定在什麽地方高高興興的看戲呢。”
楚辭直覺事沒有這麽簡單:“可是——”
他話音不落,終端的通訊燈卻忽然閃了一下,接著埃德溫就道:“林,萊茵先生通訊。”
楚辭沒有開通訊屏幕,但是通訊剛一連接,艾略特·萊茵的就立刻道:“林,你在什麽地方?”
“地下通道,”楚辭道,“怎麽了?”
“我收到了你發送過來的報,卻遲遲等不到你回來。”萊茵道,“已經過了匯合的時間。”
楚辭這才想起來看了一眼時間,發現竟然已經是下午時分,
他道:“我遇到一些意外,暫時沒有辦法回去。”
“自己能解決嗎?”
“目前還可以吧。”
因為擔心被追蹤,因此楚辭沒有在通訊裏說任何實質的訊息,通訊斷連之後,他看著終端上緩緩變換的時間,似乎若有所思。
威廉姆斯抬起眼皮:“怎麽?”
“我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楚辭道,“埃達士的境恐怕也沒你想得那麽容易。”
威廉姆斯的反應有些冷淡,似乎並不在乎事實真相如何。
可是星星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緩和的道:“卡萊到底怎麽樣了?”
“我們都不知道在幹什麽!”威廉姆斯抬高了聲音,星星很見他這樣聲急厲,嚇得了脖子,威廉姆斯歎了一聲,道:“我送你去重煥那裏吧。”
他看向楚辭:“這是我目前的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楚辭問:“重煥是誰?”
威廉姆斯道:“所提斯的弟弟,凜阪現在的信息部總監。”
“傳言是真的。”楚辭帶著所提斯和星星往“綠通道”舊艙的站臺走去,“凜阪公司信息部的一把手我,是你們家族的世襲。”
“但事實上,”威廉姆斯的語氣中含著濃烈的嘲諷,“我是唯一一個活著從這個位置上退休的。”
楚辭看了他一眼,威廉姆斯道:“因為我很怕死。”
“不,”楚辭道,“也許是因為,你沒那麽貪婪。”
“我一百四十五歲才接任這個位置,在此之前,我哥哥已經在任將近四十年。但他死了,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至今完整的都沒有找到,所以才到了我……”威廉姆斯花白的眉低低著,就像是兩縷稀薄的雲片。
“凜阪已經不是以前的凜阪了,但他們總是看不。”
楚辭走在最前,頭也不回的道:“任何事,都不會永遠保留著最初的模樣。”
威廉姆斯卻搖了搖頭,不知是在惋惜,還是在否認什麽。
舊艙站臺上除了守門人空無一人,艙門關上時,威廉姆斯驚訝道:“你竟然有‘綠通道’的鑰匙?”
楚辭瞥過一抹目:“你知道‘綠通道’?”
“我都活了一百六十年了,”威廉姆斯翻了個白眼,“而且,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
報信息就是他的工作,許多到他麵前,恐怕都要下一層神麵紗。
舊艙出來位置距離德蘭大廈不遠,威廉姆斯告訴他一串通訊id,於是五分鍾後,一輛武裝車停在了地下通道的口。
走下來一隊武裝保安分列在臺階上,星星依舊有些發怵,低著頭不願意前,直到一個穿著深西服的高大男人不不慢的走了下來。
“叔叔。還有……”重煥冷淡的了一聲,目落在威廉姆斯後,“妹妹。”
“你把帶回去吧,”威廉姆斯說著,將自己的終端取下來放在星星懷裏,“拿好了,這可是吃飯的家夥,裏頭存儲的數據把你賣了都值不起。”
星星將終端抱。
威廉姆斯看向重煥:“給我一個備用終端。”
重煥朝手下揮了揮手,手下連忙遞過來一個新終端,威廉姆斯姐在手裏,停頓了一瞬,道:“我去辦點事,過幾天回來,也有可能回不來,這孩子就照顧好點。”
“我可沒有照顧的義務,”重煥皺著眉道,“你自己回來,把領走。”
威廉姆斯“嘎嘎”的笑了兩聲,聲音沙啞難聽,卻再沒有應答,轉往地下通道的深走去。
楚辭站在通道拐角等威廉姆斯,他驚訝道:“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找埃達士?”
威廉姆斯平靜的道:“我有些話想要問。”
兩人依舊走了“綠通道”,但是這次出去的位置卻臨近花園酒店,威廉姆斯打包票說自己換掉了終端就不會被追蹤,楚辭暫時信了。
艾略特·萊茵已經在酒店會客廳等待許久,看到楚辭帶了個陌生人回來,他緩緩站起:“這位是……”
楚辭道:“威廉姆斯先生,報販子。”
威廉姆斯對於“報販子”這個職業定義頗為不滿,但是又不好發作,畢竟他覺得自己的真實份還是藏一下比較好。於是哼唧了一聲,坐在旁邊誰也不理。
“早上我發給你的那些報就是他提供的,”楚辭解釋,“對了,他以前是凜阪公司的信息部總監。”
威廉姆斯:“……”
藏了個寂寞。
這次萊茵倒有些驚訝,仔細的打量了老人一眼,然後就聽見楚辭繼續道:“也是所提斯的叔叔。”
艾略特·萊茵:“……”
他心道,所提斯不是你殺的麽?
楚辭卻已然心領神會,聳了聳肩道:“他知道。”
萊茵先生隻好沉默,楚辭往周圍環顧了一圈,疑道:“西澤爾和阿薩爾呢?”
“在路上,”萊茵道,“他們也遇到了一點意外。”
威廉姆斯了楚辭道胳膊,道:“我要休息了。”
“你去前臺再兌換一個電子碼就行。”
威廉姆斯轉要走,卻聽見楚辭住他:“你是不是還欠我一萬八千因特?”
威廉姆斯:“你今天早上去而複返,其實本不是來救我們的,而是想起自己忘了要錢吧。”
“咦,”楚辭抱起手臂,“被你知道了。”
……
“所以,所提斯相關信息就被你以一萬八千因特的價格出賣給了威廉姆斯先生?”艾略特·萊茵總結。
“對啊,他可是搞報的,”楚辭理直氣壯,“自己去收集很快也能知道,幹嘛不乘機宰一筆?”
萊茵笑著搖了搖頭:“也就是你,敢和他這麽說話……”
“我聽說過他,”他低聲道,“但更多的人都是知道他的姓氏,布倫。人們稱他的哥哥布倫先生,他小布倫先生,他曾是占星城最厲害的報商人。”
楚辭吐槽:“但他現在每天早上都要睡懶覺,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十年。”
艾略特·萊茵:“……再厲害的人,也總有退休養老的時候。”
“我已經仔細看過你早上送回來的信息,”他不等楚辭回答,就換了個話題,“目前來說還沒有什麽發現。不過,既然威廉姆斯先生認為埃達士是故意為之的,那麽……”
“您覺得呢?”楚辭問。
艾略特·萊茵卻搖了搖頭:“我恐怕沒有這麽樂觀。”
楚辭咕噥:“我也覺得,要是能躲在暗看戲,還放那麽多假消息做什麽?”
說話間,西澤爾和阿薩爾終於回來了,這兩人看上去形容都不太好,滿灰塵不說,阿薩爾頰上還掛了彩,看上去頗為淒慘。
“怎麽回事?”楚辭詫異,這兩人實力都不算低,怎麽出去收集個報還搞這副鬼樣子。
“別提了,”阿薩爾憤怒的一拳錘在茶幾上,“半路遇上應科技的人挨個檢查飛行,跟瘋了一樣,尤其是梭倫型號的。”
他鬱悶的道:“難道就是因為梭倫飛行是凜阪公司產的,銷量比他們的不死鳥飛行好?”
楚辭問:“你們的飛行,是什麽的?”
西澤爾道:“銀。”
楚辭:“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到一半,強行捂住了自己的,於是隻能:“庫庫庫庫——”
阿薩爾狐疑的問:“你在笑什麽?”
楚辭:“我沒笑。我過專業的訓練,一般不會笑。”
西澤爾補充:“除非忍不住?”
楚辭用手指撐住角,聲音發癟:“我忍得住——庫庫庫。”
“到底怎麽回事?”西澤爾拉下了他按住角的手,楚辭抑製不住的笑出了聲。
艾略特·萊茵略一思索,詢問道:“你今天早上和威廉姆斯先生逃離他家的時候,開的飛行,不會是銀梭倫型號的吧?”
楚辭:“如果說是呢?”
西澤爾無奈道:“原來是你惹的禍,波及到了我們?”
楚辭沉默了一下,道:“我覺得,這隻能說算你們倒黴。”
阿薩爾幽怨的看了楚辭一眼,上樓去理傷口了,西澤爾將收集到的報傳輸給了艾略特萊茵。
“這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所有相關訊息了。”他道。
艾略特·萊茵點了點頭,轉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楚辭蹭到西澤爾邊,假模假樣的道:“哥,你沒有傷吧?”
西澤爾挑眉:“我要是傷了呢?”
“那你也太不小心了。”楚辭的語氣大為憾。
“你一點錯都沒有?”
楚辭嚴肅的道:“我最大的錯就是不應該讓阿薩爾和你一起,因為他真的太倒黴了,你會被他的黴運傳染。”
西澤爾忖道:“我也覺得他有點倒黴……”
楚辭立刻來了興致:“展開說說。”
“我詳細問過他被我揍得那次,他說那次他們的星艦本來不應該走黑三角的航線,但是中途遇上了隕石雨,不得不繞道繞得很遠,然後再不悉的躍遷點躍遷,跳出蟲的時候就到了戰區附近。”
西澤爾說著笑了起來:“更巧的是,那天本來不是我去巡航,因為同事吃壞了肚子和我換了班我才去的。”
“好家夥,”楚辭豎起了大拇指,“疊buff呢。”
“你說什麽?”西澤爾問。
“沒什麽,一種古老的遊戲用語。”
楚辭雙手合十:“我祈禱阿薩爾今天的倒黴份額已經用完了,不會再波及到我們。”
但顯然這樣臨時抱佛腳的祈禱並沒有任何卵用,因為半夜的時候,楚辭聽到埃德溫的預警:“威廉姆斯先生的終端指令再次被追蹤了。”
楚辭從床上爬起來:“為什麽啊?這到底是為什麽!”
這條示警同時通知到了每一個人,楚辭衝進威廉姆斯的房間將他從被子裏拎出來,質問:“你不是說換過終端就不會被追蹤嗎?”
威廉姆斯恍然道:“我忘了解除通訊id的令!”
楚辭:“……帕金森氏病都比你記好。”
幾人在酒店一樓的大堂匯合,楚辭連聲問道:“有通工嗎?不會是飛行吧?不會是梭倫型號的吧!”
“不是,”西澤爾哭笑不得,“我已經吸取教訓了。”
一輛黑轎車停在天天井,楚辭的道:“還是我哥比較靠譜!”
車子飛馳進了地下通道,他的神力場知到追擊者如同蜂擁而至的蒼蠅,皺眉道:“他們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
“黃庭一派是應科技部底蘊最雄厚的一勢力,”威廉姆斯幹的道,“技顧問團掌握著公司的核心技和,但卻沒什麽實權,卡萊繼承的是母親留下來的產,母親並不同意來做公司的掌舵者,兩人鬥爭了兩年多,卡萊才險勝。”
“分開走吧。”艾略特·萊茵道,“他們人太多,一旦被包圍,我們很難再突圍出去。”
楚辭立刻舉手:“我和我哥一起。”
“嗯,”艾略特·萊茵點頭,“我也正有此意,我和阿薩爾帶著威廉姆斯先生,我們去八十七層會和。”
楚辭疑道:“為什麽要去八十七層?”
他問完,豁然瞪大了眼睛:“不會真的在八十七層吧?”
“我依舊堅持最初意見,”萊茵搖頭,“但我剛才略的看過傳遞給報販子的數條消息之後,直覺告訴我,八十七層一定有被我們忽略的東西。”
楚辭拿走了威廉姆斯的終端留在車上,車子一個擺尾停在了一條岔路口,艾略特·萊茵、阿薩爾和威廉姆斯三人下車,西澤爾再次啟車子,朝著左邊的路口飛奔去。而其餘三人,則走了右邊的路口。
神力場中追擊者的距離正在緩緩拉近,楚辭卻氣定神閑的把玩著威廉姆斯的終端,道:“他是故意的吧?”
西澤爾目微斜,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終端:“你說威廉姆斯先生?”
楚辭“嗯”了一聲。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楚辭捧著臉,漫不經心的問。
“我聽萊茵先生說,是埃達士故意將風鈴大道的地址和威廉姆斯先生的所在給了黃庭,借此引他上鉤,好一舉除掉這個對手?”
楚辭點頭。
西澤爾淡淡道:“威廉姆斯先生隻是在埃達士麵。”
“可是沒有辦法麵,”楚辭睜大了眼睛,“要是平安無事,至於費盡周折用報販子來傳遞信息?”
“顯然,”西澤爾道,“威廉姆斯先生不這麽認為,他不信任。”
“是啊,”楚辭往後靠了靠,“他們誰都不信任誰。”
砰!
一顆子彈墜車子的後視鏡,像是沉一片凝固的海,隻留下滿是碎裂紋路的鏡麵,楚辭看過去,在那麵破碎的鏡子裏,看到了無數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