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他再次在昆特的辦公室門口遇見了重煥,他和他肩而過,所提斯猛然覺得這一幕如此悉,似乎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他停下了腳步。
重煥也停了下來,笑道:“大哥,在外麵還是顧著點麵子,不要和我吵架了。”
所提斯看著他,過那張令人厭惡的臉,看見數天之前,他們在威廉姆斯的飲料店裏,爭吵過一次。
而那天,重煥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你醒了?
不是你來了,而是,你醒了。
他毫無征兆的道出了自己和卡萊的關係。
所提斯非常清楚自己對於這件事的保程度,重煥的信息報網必然比不上他,要調查和確認這件事,所提斯一定會有所察覺。
那麽他從哪裏知道?
所提斯的記憶。
所提斯放在子口袋裏的手握拳,幾乎用盡畢生的氣力,才邁出去下一步,他走進了昆特的辦公室。
那天昆特對他說了什麽,他本不記得。
第二天借著去一星出差的機會,他讓克幫自己的找了一個記憶神科的醫生。隻是進行了看診,他並未在醫生拿藥,離開診所的時候他思慮再三,還是將那個醫生殺了。
他去找了威廉姆斯,要他幫自己找一些治療記憶神疾病的藥。威廉姆斯並未多問,很快就將藥拿給了他。
他的頭越疼越厲害,有時候甚至會的連著幾個小時都失去意識,為此他隻能減和卡萊·埃達見麵。藥收效甚微,但卻不能停止,他沒有辦法自己買藥,不能讓重煥察覺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於是他隻能讓克想辦法去找藥品販子。
他不知道重煥是如何對自己的記憶了手腳,他也不知道那段記憶是什麽,從過往的蛛馬跡中,他隻能推斷出來,似乎和則圖拉·昆特有關。他悄悄的去過一次二十六層,卻幾乎一無所獲,無功而返。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凜阪部悄然降臨了一場重大危機。
變病毒四蔓延,大清洗開始了。
沒有人知道變病毒從何而來,一時間不僅是凜阪部,整個占星城都人心惶惶。那幾天他一直待在威廉姆斯的飲料店裏,看著星星重複著打果醬,加果糖,放進機的重複工作。
他開始無端的想,如果一開始他聽從威廉姆斯的勸告,不去接任堂兄的位置,不做凜阪信息部總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可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打消。
他又開始設想,自己應該如何死亡。
如果讓他選擇一種,那麽他當然會選,讓卡萊·埃達殺死自己。
這宿命般的死亡。
他看著門外冷清的街道發呆,威廉姆斯的聲音忽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蘊含著不可置信:“昆特死了?!”
昆特死了。
所提斯兩步上樓,衝進威廉姆斯的起居室:“怎麽回事?”
威廉姆斯看著空中漂浮的屏,吶吶道:“是卡萊,前些天找我拿了昆特的報,但我沒想到……”
到底是做到的。
大清洗過後,占星城第一次喧囂起來,因為凜阪生公司的執行總裁命喪第一獵人之手。
又過了幾天,卡萊·埃達忽然問他:“你上次給我的機甲數據,是從哪裏來的?”
所提斯愣了一下,道:“源頭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幫你找。”
卡萊·埃達答應下來。
機甲數據是凜阪保信息中心下載下來的,第一接收方是昆特的信息接收匣,但是因為凜阪的機械技不達標,所以這套珍貴的數據反而被束之高閣。現在昆特死了,喬克雅雖然接手了他的工作,但一時間顧及不到信息接收匣這種小事,因此所提斯很快就追溯到一個加的通訊頻道。
本來破解加通訊頻道這種事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嚐試了無數種方法,都無法捕捉到這個通訊頻道的原始信號,隻好暫時擱置。
昆特之死帶給凜阪的影響無疑是空前的,但這並不能波及到信息保部,所提斯依舊該做什麽做什麽,等待著某天,喬克雅來找自己談話。
或者找回自己丟失的記憶。
或者將卡萊·埃達要的機甲數據的通訊頻道信號破解。
或者……
或者他死了。
一切結束。
……
西澤爾抬手要按開房間的門,可是神力場知告訴他,門口坐著一個人。
他一不,呼吸平穩,大概率睡著了。
神力場的知有些模糊,可是哪怕僅憑呼吸頻率,他也知道,門口的人是楚辭。
西澤爾有些想笑,他不讓他在屋子裏呆著,他就在外麵,結果還把自己等睡著了。
西澤爾走進了盥洗室。鏡子裏他的臉蒼白如紙,眼白上爬滿了猩紅。神分析帶來的力非常大,更別說還是在機勉強的況下。他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他開始神分析已經過去了將近六個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抹去過,所提斯的記憶非常混,哪怕是深度神分析之後,西澤爾也隻能簡單的將原始模組編輯,但這種編輯依舊是沒有邏輯的,但幸好記憶模組還算清晰,他從中提取到了需要的信息。
他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試探著道:“埃德溫?”
埃德溫的聲音隨即從他終端裏傳出來:“穆赫蘭師長,請問有什麽事嗎?”
“能不能幫我轉接一個通訊,聯邦的。”
“可以。”
西澤爾找到老同學關朔的通訊id,按下了通訊按鍵。
傍晚時候,關朔大概剛下班,走在出醫院的路上,驚訝的道:“你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給我通訊了吧?”
“謔,”關朔被他的臉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
西澤爾開門見山地問:“如果一個人的原始記憶模組很混,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生前有嚴重的神記憶疾病。”
“如果他活著的時候,記憶被抹消過呢?會不會導致他的記憶模組出現混的況。”
“抹消過的話隻會出現片段空白,”關朔著下道,“深度分析之後片段空白也會重現,不會有混——等等,你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西澤爾微微皺眉:“我在一個人的原始記憶模組裏看到,他生前記憶被抹消過,從那之後就患上了嚴重的頭痛病,並且伴隨著意識空白。而他的記憶模組,哪怕是經過了深度分析,也依舊混不堪。”
“那你自己編輯一下,”關朔道,“一般都是按照時間邏輯編——再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關朔一臉震驚,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分析?深度分析?是我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西澤爾接著剛才的話道,“是什麽導致了他的神記憶疾病?”
“你再等等,”關朔太守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聽錯,你半年前才來讓我教你神分析,現在你已經可以做神分析了?”
通訊屏幕裏,西澤爾點了點頭,一臉冷漠。
關朔自言自語:“這到底是我名師出高徒還是怎麽回事啊?可是我也沒有怎麽教你啊。”
他的神逐漸離譜:“我覺得我的職業生涯遇到了不可越的瓶頸。”
西澤爾:“……”
他無奈道:“在你進瓶頸期之前,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
關朔逐漸回神,道:“導致神記憶疾病原因有很多,不過按照你說的況,我猜測大概率是患者生前被抹消的記憶中有印象非常深刻,可能存放於潛意識中的記憶,不願記忘記的事。
“這種記憶一旦被抹消,而患者的潛意識又不願意忘記,就會出現幻覺、頭痛,甚至於神分裂等更嚴重的癥狀。”
西澤爾緩慢的點了點頭。
“但我還是不能理解,”關朔抱起手臂,“你到底是怎麽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深度分——”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一陣開門提示音打斷,伴隨著一道困倦的、微涼的聲音的詢問:“你怎麽不醒我?”
通訊屏幕裏照進來半張麗絕倫的臉。
關朔瞪大眼睛,問西澤爾:“這是不是你那個,朋友?”
西澤爾毫不猶豫的斷掉了通訊。
楚辭著眼睛:“誒,你在通訊嗎?”
“已經結束了。”西澤爾道。
楚辭打了個嗬欠:“你都已經分析完了,為什麽不我?”
“怕吵到你睡覺。”
楚辭挑了挑眉,這不合理。
按照西澤爾的脾,知道自己在門口睡著了,肯定會把自己挪到床上或者醒他,怎麽可能放任自己就這麽坐在地上睡覺?
楚辭狐疑的往盥洗室裏探頭,盥洗室門卻“嘩”一下合上了,楚辭大力拍門:“出來出來,我看到了。”
“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拆門了。”
西澤爾隻好打開門,楚辭一抬頭,果然看見了他臉差的驚人。
“還躲什麽躲,”楚辭抓著他的胳膊將他拽出來,板著臉,“為什麽會這樣啊?你不是說沒事嗎。”
“所提斯的記憶很複雜,”西澤爾道,“我剛才在和我同學通訊,他說因為所提斯生前被抹消的記憶中有不願意忘記的部分,所以後來出現了神記憶疾病癥狀,導致他的原始記憶模組非常混,所以就比較耗費時間。”
楚辭眨了眨眼:“要不你教我神分析,下次再有這種事,我來。”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也不是打擊你,畢竟我的神力登記表比你高。”
西澤爾笑道:“我自己都是個半斤八兩,更別說教你了。”
楚辭歎氣:“算了,你休息吧,我去找萊茵先生商量明天早晨去底層的事。”
“我和你一起。”
楚辭兇道:“你去休息。”
“沒關係,”西澤爾借機了他的頭,“所提斯的記憶中有一些信息比較重要,說不定你們明天下去的時候可以用的到。”
“嗯……明天我就不跟你們去了,我休息。”
“好吧。”
……
“結束了?”艾略特·萊茵頗為驚訝,“比我預想的要快很多。”
楚辭隨口道:“因為他比較厲害。”
萊茵莞爾笑道:“神層麵的事件理確實很神奇,這一點我自愧不如。”
威廉姆斯的神有些鬱:“他忘掉的是什麽?”
西澤爾簡短的將記憶講述了一遍,威廉姆斯沉默了幾秒鍾,忽然重重歎了一聲:“在這之前我一直在責備卡萊殺了他,現在看來,哪怕卡萊不手,他也活不下去。”
艾略特·萊茵若有所思:“你是說,實驗室……”
“還記得我說過大清洗的原因嗎?”威廉姆斯道。
“昆特背叛了西赫士?”
威廉姆斯語氣沉:“之前我也隻有一個大概的推斷,但是昆特讓所提斯去轉移的那些實驗室數據,不是凜阪的自有項目,恐怕是西赫士和凜阪的合作,或者更甚,本來就是西赫士的東西……昆特膽大妄為,想將那些實驗數據盜取出來占為己有,這才招致來變病毒程序的大範圍傳播,他不得不下令進行大清洗。”
楚辭忽然道:“說起這個,您知道凜阪員工裏植的芯片是怎麽回事嗎?我之前聽埃達士說,到現在他們也沒有破解這項技。”
威廉姆斯搖了搖頭:“這是我離開凜阪之後才實行的,也是昆特推行的項目。”
“這麽說,”艾略特·萊茵緩緩道,“芯片也有可能不是凜阪的自有技,而極有可能來自於……”
威廉姆斯咬了一下牙齒,呼出一口冷氣:“西赫士。”
“到底是誰?”楚辭疑道,“為什麽會擁有這麽多先進的技?”
“威廉姆斯先生。”西澤爾出聲道,“您能否提供給我們一個芯片樣本?”
威廉姆斯點頭:“這不難。”
“你剛才說所提斯找到了機甲數據的來源?”楚辭問。
“對,”西澤爾道,“但是在他的記憶中,他無法破解那個通訊頻道的加,所以就沒有獲知到信息源。”
“我給neo試試?”
“好。”
西澤爾寫了一串代碼發給楚辭:“這就是那個加通訊頻道的解析碼。”
楚辭隨手轉給了neo,沒想到這個點neo竟然清醒著,兩分鍾後清冷的聲音出現在和楚辭的通訊頻道:“蠢貨,當然破解不了,信號源在聯邦。”
直接將破解轉換過後的坐標發給了楚辭,然後悶聲道:“不要打擾我,我要睡覺了。”
楚辭:“……你的睡覺時間,總是這麽的出人預料。”
他指著通訊屏幕上的坐標問西澤爾:“要不,直接給沈晝?”
他念叨:“我們在這忙前忙後,怎麽能讓他有空閑呢?”
西澤爾默默點了點頭。
於是剛下班走出律所的沈律師,又被隔空安排了。
“最後一個我認為有用的信息,”西澤爾接著道,“昆特曾經去過二十六層,所提斯專門派人在二十六層把守,並在那裏建立了安全屋,而埃達·士是知道這件事的。”
“二十六層?”楚辭忖道,“二十六層有他們的港口,昆特去二十六層倒也說得過去……不知道所提斯的人有沒有什麽別的發現。”
艾略特·萊茵點頭:“二十六層是一個很好的方向,不如我們明天就從二十六層開始找起?”
楚辭嘀咕:“又是二十六層,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去二十六層了。”
“別說這種話,”艾略特·萊茵笑道,“說不定以後得常去。”
楚辭立刻道:“我撤回,您也撤回。”
艾略特·萊茵順著他的話:“我撤回剛才那句話。”
楚辭這才滿意的點頭:“西澤爾明天不和我們一起下去了。”
他看向西澤爾:“對吧?”
西澤爾答應了一聲,道:“威廉姆斯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威廉姆斯抬了抬眼皮:“什麽?”
“您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所提斯在下午的時候過來找過您,那次重煥也在。”
威廉姆斯出深思的神,半響道:“大概快兩年前?”
“所提斯的記憶模組很混,”西澤爾道,“所以我無法判斷準確時間。”
“他幾乎不和重煥一起過來,”威廉姆斯說道,“我記憶裏就那麽一次。”
“那天……”西澤爾停頓了一下,道,“對於所提斯來說,有什麽有特殊的事發生,或者有特殊意義嗎?”
“似乎沒有。”威廉姆斯瞇著眼睛回憶,“很平常的一天,我在睡覺,一睜眼就聽見他和重煥在樓下吵架……”
如此稀鬆平常,仿佛昨日。
西澤爾道:“您再想想。”
“沒有啊,不到晚飯他就走了,後來重煥也走了,星星在和卡萊通訊——”
威廉姆斯的聲音忽然停住,就像是播放忽然卡頓了。
他抬起頭,慢慢道:“那天是卡萊的生日。”
“原來如此。”
威廉姆斯困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西澤爾道:“就是在那天,重煥抹消了他的記憶,但是被抹消的記憶中似乎有他不願意忘卻的事,所以後來的時間裏,他就一直被空白記憶折磨,患上了神記憶疾病,也是因此,他的原始記憶模組哪怕經過編輯也依舊混不堪。”
“我想,他不願意忘記的,應該就是,那天是埃達士的生日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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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楚辭第一次乘坐舊艙去占星城的底層。
這裏的“綠通道”古老而幽深,連升降艙都是他完全沒有見過的型號,想必如果在聯邦,必然可以為某個曆史博館的鎮館之寶,而在霧海,卻有人驚醒了它的沉眠,將它從過去的深淵中打撈出來,繼續工作。
守門人看過那兩把鑰匙之後說自己近期並未見過,事實上,楚辭和艾略特·萊茵是他一年來接送的第一批通行者。
清晨的二十六層比楚辭預想中還要寂靜,如同一座死城。
青黃的霧悄然彌漫著,味道刺鼻,楚辭和艾略特·萊茵不得不戴上隔離麵罩。他們走出地下通道的時候,狹窄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扭曲的建築蔽於濃霧之後,靜靜的觀詳著這兩個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破裂的臺階上凝結出一層暗綠的冰,昭示著這裏昨夜剛剛下過一場雨。
“守門人說沒有見到過鑰匙。”楚辭道。
“也許他們並不是從‘綠通道’下來的。”艾略特·萊茵道,“先去所提斯的安全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