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燃燒著意識，他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但是他知道現在是最不能睡著的時候，一旦睡，可能就再也沒有醒來的時候了。

    “你想把我埋在哪？”他問。

    查克抿著想了一下，道：“一區吧，那裏是整個霍姆勒最幹淨整齊的地方。”

    “現在是幾區？”

    “六區和七區的界線。”

    “剛才那兩個人是誰？”

    “可能是七區的奴役民。”

    楚辭疑：“什麽奴役民？”

    “就是給別人做苦力的，霍姆勒的人分幾種，生意人、幫派人士、拾荒者、獵人，外來者，還有其他獨行者和最底層的奴役民，一般都要依附於某個大幫派或者長老會才能活。”

    查克解釋完，忽然道：“你是外來者？”

    楚辭“嗯”了一聲。

    “你竟然真的是外來者，”查克似乎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外麵的世界再差也不會比這裏差，你們這些外來者為什麽要來霍姆勒？”

    “有事。”

    查克嘲諷的笑道：“誰會來這個破爛地方辦事？”

    他說完看著楚辭，而楚辭滿臉冷漠：“我。”

    查克：“……”

    “那兩個奴役民撿到你，可能會在你死之前把你送給某個大人，”查克道，“來換取一筆賞金。”

    “我聽見了他們的談，”楚辭道，“他們要把我送給奧克利。”

    “奧克利，七區的老大。”查克點頭，“看來他們確實是奴役民。”

    “他們還提到了丹尼爾斯學院。”

    查克愈發驚訝起來：“他們去過？”

    “嗯。”

    “這兩個家夥膽子可真大，”查克“嘖嘖”的道，“為了錢不要命了……”

    “丹尼爾斯學院是什麽地方？”

    “是霍姆勒的監獄，”查克用一種盡量稀鬆平常的語氣說道，如果是平時，楚辭一定能聽出他語氣中極其細微的抖，“長老會搞的，霍姆勒最可怕的兩個地方之一。”

    他頓了一下，道：“你知道另外一個是什麽嗎？”

    “‘漆黑之眼’？”

    “對！”

    楚辭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意識就像是沉了深海，冰冷而沒有邊際的浮、遊弋，最終泡沫般消散。

    他咬了一下舌尖，可這樣的疼痛不及他上毀滅般的痛苦，可即使是那樣毀滅般的疼痛，也不能讓他繼續保持清醒。火影子在他麵前的地上纏、縈繞，猶如他混沌的意識，最終都要消弭一般。

    火焰的影往前蔓延，是剛才被查克踩斷的河流，此時已經在火焰的烘烤之下幹涸了，幹枯的跡的河床上，躺著一個小小的白盒子，是剛才查克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來的。

    他道：“幫我撿回來。”

    查克疑的東張西，目最後才停留在年沾滿了的小盒子上，俯過去將它撿了回來。

    “打開。”

    所幸盒子是封的，裏麵裝的東西依舊潔淨，查克看著裏麵白藥片，訝然道：“這是什麽？”

    楚辭輕聲道：“是特效藥。”

    查克將自己的手在服上了，然後立刻撚起一片放在楚辭裏。

    其實楚辭什麽味道都嚐不出來，他甚至不到藥片在他口腔中緩緩融化，然後伴隨著水一起流嚨，匯聚到不可磨滅的疼痛之中。

    這本不是什麽特效藥，隻是一盒消食片而已。

    他閉了閉眼，想起很久之前他和西澤爾分離，分離又重逢，這個奇怪的習慣卻一直保留至今。

    楚辭費力得睜開眼睛，問查克：“他們還提到了科羅納人。”

    “對，”查克所有所思的道，“這樣看起來，他們是將你當了科羅納，七區的老大奧克利對科羅納非常癡迷，據說最早的時候他本人就是個人販子，專門販賣科羅納人。”

    “可你應該不是吧，”查克看了一眼楚辭充的眼睛，“科羅納的眼睛都是銀灰，你的眼睛黑。”

    “傳說，”楚辭說話的聲音隻剩下低微的氣息，如果不是因為外麵風暴漸止，而小樓裏隻有他們兩人，查克可能本聽不清楚他的話，“丹尼爾斯學院有什麽傳說？”

    “什麽傳說？”查克先是疑了一下，隨即恍然道，“哦……丹尼爾斯學院，其實也不是什麽傳說，就是在長老會將那地方劃監獄之前，據說科羅納人在那裏聚居，後來就被捕殺完了。”

    “但是現在又有人說，科羅納人的後裔依舊生活在那裏，隻是一般人找不到他們。”他撇了撇，“有些不怕死的人總是想要過去運氣，希可以找到科羅納人，然後抓他們去賣錢。”

    “丹尼爾斯學院不是已經為監獄了嗎，科羅納人還怎麽住在那裏？”

    “那裏很大，”查克出手比劃了一下，“非常大，監獄隻是其中的一座城堡。”

    “也就是說，”楚辭深深呼吸了一下，卻發現自己仿佛不到氧氣的存在一般，窒息的覺越來越強烈，他強忍著道，“那裏的人很。”

    “對。”查克點了點頭，有些不忍的勸道，“你不要說話了……”

    “我的背包可能……掉落在那附近，黑，銀鎖扣，有三角標誌。”楚辭著氣，“裏麵有藥和食，也許還能找到。”

    “你是想讓我去找那個背包？”查克問。

    楚辭低低地“嗯”了一聲。

    “先不說丹尼爾斯學院非常大，要找一個背包，這不就是大海撈針？”查克歎道，“就算我找到了，你能活著等到我回來嗎？”

    “而且，”他玩味而短暫的笑了一下，“你怎麽就確定，我找到背包還會回來救你？”

    “你是我唯一的希……我相信你。”變幻的火在楚辭漆黑的眼眸中燃燒，“我要活著，我必須活著。”

    風聲徹底停了。

    “好。”查克站起，“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二十四個小時我都會回來。”

    他憐憫的看了一眼楚辭，道：“給你收。”

    說著，他往樓梯口走去，走到一半卻又折回來，道：“就埋在一區吧？”

    楚辭笑了笑，道：“好。”

    查克走下了樓梯，推開被沙塵掩埋的門扇。

    風暴真的停息了，一般每個區的界都不會有什麽住民，因為不留神就會越界，而有歸屬的奴役民越界，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四方小樓距離丹尼爾斯學院不算遠，否則那兩個奴役民也不會在撿到楚辭之後就在這裏躲避風暴。

    就像查克所說，丹尼爾斯學院附近的人很，因此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那兩個人，一路尾隨到此，如果不是因為中途風沙阻攔，他耽擱了一段時間，應該能更早的救下那個。

    救下，然後呢？

    已經快死了，毫無價值。

    而且……查克的神凝重起來，在那樣致命傷的況下還能殺掉意圖不軌的奴役民，那麽痊愈的狀態下，恐怕實力不俗。

    可惜就要死了。

    在查克的認知裏，沒有人能在毫無救治的況下阻止生命的流失，就算是自己找到了背包又有什麽用？

    他歎了一聲，戴好隔離麵罩，飛快的往丹尼爾斯學院的方向跑去。

    風暴過後，不論是垃圾山還是殘留的幸存房屋上都落了一層厚重的泥沙，原本就狹窄的道路此時更是變得難以捉，好在查克是個拾荒者，早就已經習慣了霍姆勒的地貌，他深一腳淺一腳越過兩座垃圾山，終於遠遠地看見了丹尼爾斯學院的廓。

    霍姆勒這顆星球已經覆滅了許多年，但是某些地域名詞卻依舊保持了原本的模樣，比如丹尼爾斯學院，據說這裏曾是整座星球的最高學府，這麽幾百年過去，哪怕它已近毀得不剩多，哪怕它已經別顛覆，從充滿希的學校變了錮自由的監獄，可它的名字依舊未曾改變。

    查克出生在六區，對於丹尼爾斯學院可謂再悉不過，他站在垃圾山上，著那座被鐵蒺藜圍起來的城堡，心中逐漸縈繞起淡淡的恐懼。

    沒走多久遇上了一個同行，他們不認識，但那人住了他：“嘿，你要過去嗎？”

    查克回過頭：“什麽意思？”

    “八分格，我告訴你答案。”那人說道。

    八分格就是一塊能量塊的八分之一，他們會將能量塊分均等的十份、八份或者五份，用十分格、八分格、五分格來稱呼它們，形同一般等價的度量單位。

    而八分之一的能量塊如果被查克咽腹中，差不多可以維持他一天的生命。

    查克道：“十分格。”

    那人糾結了一下，點頭：“！”

    查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錫紙包裹的小塊扔過去，那人接住後放在鼻子跟前聞了一下，道：“中午有新犯人送過來，我看見了，是長老會的車，他們親自送過來的，現在的守衛平時嚴一倍。”

    這確實是個等價的信息。

    查克說：“謝了兄弟。”

    那人揮了揮手，很快消失在起伏的垃圾山中。

    查克換了一個方向。

    丹尼爾斯學院確實很大，查克用了五個小時才走完它一半的廓。蹲在一個塌陷的門之下，查克想，那個也許已經死了，都涼了，找到背包又有什麽用？他又安自己，說背包裏有藥品和食，如果背包找到了，而也死了，那麽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將裏麵的東西據為己有？

    可是哪有那麽好的運氣……

    查克又找了一個小時。

    眼見著搜尋的範圍距離監獄城堡越來越近，這裏除了他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查克心中一陣焦急，剛才那個人已經說了，今天的守衛要比平時多，萬一被發現——

    他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就在他剛才走過去的，已經塌陷的拱門之下，暈紅不詳的天彌漫，那個小黑點上，卻似乎反出一點冰霜般的銀。

    查克的心髒一陣狂跳。

    四下無人，隻有他知道那是什麽，沒有騙他。

    他飛奔過去，果然是一個黑的背包，卡在拱門廢墟的空隙裏，上麵落滿了灰撲撲的泥沙。

    查克費力地將背包拎出來，就像說的，銀鎖扣，三角標誌，不會錯。

    他原本以為這背包上會有碼鎖之類的，可是沒有，隻要按下那個銀鎖扣，背包就會打開，裏麵整整齊齊的裝著各種生存資和武，甚至有些東西查克從未見過，但卻著霍姆勒這個垃圾星球不會有的致和規整。

    查克將背包背好，就在他滿心雀躍要離開時，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東西放下，滾。”

    查克心頭一涼。

    他慢慢抱著頭蹲下，任由後的人將背上的背包剝走，背包的帶子從他手臂上套下去，被他的戰手套勾了一下，而就在這一瞬間，查克手肘一彎，背包的帶子退回他的臂彎，他反手再一掄，沉重的背包在他手臂上了一圈，然後飛了出去，“砰”一聲落在不遠的碎石堆裏。

    查克往前一撲，可是後那人的作比他更快，橫過胳膊卡在查克的脖頸上，他霎時間無法彈，肺腔裏的空氣逐漸稀薄，而嚨卻被鎖住，查克使勁抓著那人的胳膊，雙踢騰著掙紮，可卻似乎無濟於事。

    他掙紮的作逐漸遲緩，後那人似乎也放鬆了警惕，查克抓住機會用肘部重擊後那人的腹部，一下，兩下，三下。可是除了第一下讓他覺脖子上力道稍微有所放鬆之外，其餘不論他如何擊打那人都無於衷，查克再次被嚴重的窒息所包圍。他覺到倒湧，開始充斥進頭腦，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在搖晃，他大張著，卻不到毫的空氣，唾不控製的從角流淌下來，他翻著眼白，停止了掙紮。

    那人放開了他，看著不遠背包出十足貪婪的笑容，但這笑容牽了腹部剛才被查克重擊的疼痛，他不得不彎下腰去，迫不及待卻又疼痛難忍的朝背包靠近。

    他的手指剛到背包的帶子，就覺到頭頂似乎震了一下，接著，尖銳的疼痛從天靈蓋開始一路向下傳遞，他甚至來不及出聲尖，後腦勺就又挨了一下。

    流和腦漿飛濺，他倒了下去。

    查克扔掉手裏的石頭，捂著脖子開始猛烈的息。

    一直用了好幾分鍾他才終於將氣息勻，慢慢提起背包搭在肩上，低下頭，地上已經了半個腦袋的，就是剛才賣給他消息的那個同行。

    查克呲牙裂的了脖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丹尼爾斯學院。

    這次他換了一條路走，快速離開丹尼爾斯學院的範圍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此時天已經黑了許久，夜晚的霍姆勒非常危險，他必須趕返回四方小樓。

    可是……回去？

    查克緩慢的偏過頭，看了一眼自己脊背上巨大的背包。

    已經過去了七、八個小時，他離開的時候傷口的都沒有止住，那麽嚴重的傷，幾乎將砍了兩半，還能活嗎？

    一定活不了吧。

    說不定的早就涼了。

    這個念頭在查克的腦海中出現了無數次。

    已經死了……不要回去了……

    隻要不回去，這些資就全部是他自己的，沒有人會知道。

    這是他拚了命、差點死掉才拿到的，為什麽還要還給別人？

    可是想活著。

    查克想起眼中燃燒的火，像是有滾燙的溫度，隻是想活著而已，那是查克從小到大的唯一願，活著。

    他轉往四方小樓的方向飛奔而去，迎著冷的夜風，心裏不斷祈禱，可千萬，要活著啊。

    ……

    他也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但當他看到四方小樓的那一剎那，查克心中充滿了忐忑和期，他推開門進去，發現門扇上他放的繩條還在原位，說明他離開的期限並沒有人來過，也沒有出去。可是樓上的火已經沒有了，盡管他走的時候將燃燒油脂全部倒了進去。

    查克大步上樓，火堆果然隻有一些餘燼，而躺在冰冷火堆旁邊的，下蔓延著一小灘深紅似乎已經凝固的，而他走近的時候，看見麵容慘白，連眼珠都一不，似乎早已沒了呼吸，像一蒼白的、毫無生機的人偶。

    查克慢慢蹲下，出抖的手去試探鼻端的呼吸——

    “我還沒死。”

    查克嚇得往後趔趄兩步，一屁坐在地上。他長舒了一口氣，罵道：“你有病吧，嚇死我了！”

    楚辭一不：“嘖，膽子真小。”

    “我他媽的，”查克一邊氣，一邊將背包從背上卸下來，又從口袋裏掏出燃燒油脂倒在火堆上，“我他媽的就不該跑這麽快回來救你，你死了也活該！這個時候還有惡作劇的心思……”

    火焰重新生長起來，小樓的線逐漸明亮。

    “真的找到了？”

    “廢話。”查克罵罵咧咧的的打開背包，皺眉，“現在我要怎麽做？”

    “找止凝膠和融劑，”楚辭輕聲道，他的聲音開始發啞，仿佛嚨裏含著一把沙子，“我覺得好像止住了，但是止凝膠裏蓄積的壞要趕清除掉，不然會發炎。”

    “融劑是什麽樣子？”

    “明針劑，上麵有名字。”

    查克按照楚辭說的，將他傷口原本的止凝膠清楚，重新上藥，清理，再放上止凝膠，最後用幹淨的紗布包紮，並給他換了一件幹淨服。

    收拾好這一切之後，查克覺得自己滿頭大汗，就像是經曆來一場劫難。

    他不是沒有見過別人傷，但是這樣近距離挖除腐壞的塊和脂肪，還是第一次。那場麵太過腥，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麵前的是一個的赤。

    查克覺得自己短時間再也不想看見任何和有關的東西了。

    在旁邊休息了一會，他看見角落裏兩，覺得越看越不順眼，於是決定將他們搬到樓下去，可就在他將其中一翻過來時，驀然看見，這口的位置有一個小黑點。

    他湊近了看，發現那是一截金屬箭矢的尾。

    查克霍然回頭看向躺在火堆旁的。

    這個怒移民的死並不是因為自己開槍，而是因為心髒中箭……是。

    哪怕自己不出手，依舊可以在這樣重傷的況下，殺掉那兩個奴役民。

    這太可怕了。

    查克覺得剛才滿頭的熱汗瞬間蒸發，渾發冷。

    他默默的將搬下樓，坐回了火堆旁邊。

    楚辭奇怪道：“你不是話很多嗎，為什麽忽然沉默了。”

    “沒，”查克抓了抓自己蓬蓬的頭發，“我就是覺得，你真厲害，這麽重的傷還能一直保持意識清醒，如果是別人，說不定早就因為痛苦而放棄了。”

    “而且，”他看了一眼楚辭的臉，下意識呢喃，“哪有你長得這麽好看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嗯，就是有點平。”

    楚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