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是獵人……我隻是個拾荒者。”
“我說你是, 你就是。”楚辭漫不經心的道,“我騙過你嗎?”
“沒有,”查克搖頭, “可我對自己的實力心裏有數, 我距離一個合格的荒原獵人還差得遠呢。”
“沒有誰生來就是獵手, ”楚辭眨了眨眼,“也許一開始他們隻是獵。”
查克“哇”了一聲:“這句話聽起來好有格調, 你真厲害!”
楚辭坦然接他的稱讚,但其實這句話並不是他說的,而是艾略特·萊茵告訴他的,至於是不是原創他也不知道。有可能隻是萊茵先生隨口講來裝的, 也說不好。
“會開車嗎?”
查克猶豫了一下:“會吧……”
“到底會不會?”楚辭問。
查克道:“我爹在倉庫工作,我之前跟著他上工的時候開過叉車, 也算嗎?”
“叉車也是車,”楚辭點頭,“上車。”
但是他忽略了這裏是霍姆勒。查克口中的叉車是古老的能源發機引擎,而不同的能源發機, 所對應的機作大不相同, 因此當查克駕駛著這輛越野車在雪地裏打轉兒的時候,楚辭的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想笑。
不過好在查克這個小子悟很好, 開出去幾千米之後就大掌握了越野車的架勢竅門, 逐漸開得有模有樣,他到底能不能為合格的荒原獵人楚辭不知道,但卻可以是個合格的司機。
後半夜他們遠離了七區與六區的界線, 路上楚辭指揮著查克將越野車的外觀重新改造, 原本屬於遊族人的特征盡數被去除, 如果不是因為條件實在有限,楚辭甚至想給這輛車換個塗裝,最後查克阻止了他:“荒原上的車大都一個,你說的那種塗料在霍姆勒在霍姆勒很見,要是驟然冒出來一輛別的的車才奇怪呢。”
隻有探照燈被保留了下來。
車子後備箱裏儲存著兩大桶黑油漿質,泛著一種焦糊刺鼻的味道,就像是被高溫炙烤融化的橡膠。楚辭並不認識這是什麽東西,查克卻高興的說這是耗子油,越野車要運行的起來,就是以它作為能源。
“……耗子油這個名字到底是誰起的?”
查克隨口答:“不知道,一代一代流傳下來就是這個名字,小時候我爸還騙我說這是黑老鼠的口水,嚇得我一個月都不敢油燈。”
他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事,神怔忪了一瞬,隨後了眼睛,笑道:“反正就是這樣。”
“你剛才在想什麽?”楚辭問。
查克“啊”了一聲,垂下眼皮:“就是忽然想起我爸了。”
“不是馬上就回去了嗎。”
查克張了張,低聲道:“我爸已經死了。”
楚辭道:“抱歉。”
“沒關係,”車子平穩的前行,查克的神又恢複了正常,“我爸也算是壽終正寢,我不應該難過。”
“可是你爺爺——”
“我爺爺不是霍姆勒人,”查克解釋道,“哦對,他也不是我親爺爺,應該是我親爺爺的朋友,但是我親爺爺已經死很多年了。霍姆勒人的壽命很短,我們村子裏活的最久的是東頭的陳婆婆,走的時候七十六歲。”
“我聽說外麵的人壽命很長,我隻希我爺爺能活的時間久一點……但是我覺他的越來越差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查克抬起了頭,道:“前麵就是鬼城。”
“夜裏不能通行?”
“很危險,”查克想了想,“非常危險。在荒原上行走的人雖然也知道荒原危險,但有時候走夜路無法避免,走得多了也會總結出一些經驗,這些經驗中有一條就是,千萬不要夜晚穿過鬼城。”
楚辭指了指探照燈之下,黑魆魆的建築廓:“裏麵有東西?”
“不知道,”查克搖頭,“反正沒有人。有東西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聽他們說,四區的一座鬼城裏有個房子那麽大的巨怪,進去的人都變了他的食。”
“既然知道有巨怪,”楚辭好笑道,“為什麽還要進去?”
“因為有時候鬼城裏的資要比荒原上富。”查克說道,“隻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輻、怪或者建築太集容易倒塌之類的,危險程度也比荒原上大得多。”
這一夜楚辭沒有發燒,但是注過消炎藥之後他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直到次日天亮被凍醒。低溫雖然嚴寒,卻也某種程度上減了他的傷口不會化膿發炎的可能,查克依舊幫他換掉了止凝膠重新包紮,然後他震驚的發現,楚辭的傷口上已經結起了一層黏,似乎有愈合態勢。
但他依舊不能,那層黏被止凝膠固定,極其脆弱,想必如果他稍一作就會破裂滲。
“你真的不會死啊……”查克喃喃道。
楚辭懶洋洋道:“真的不會,我的事還沒有辦呢。”
查克檢查好越野車,道:“徒步穿過這座鬼城大概要兩個小時,開車的話可能一個小時就夠了,但願我們不會遇到什麽不幸的事。”
車子往前走,垃圾山的起伏逐漸低矮,慢慢的,那一個一個鼓起如同墳包的垃圾山中間,蜿蜒出一條黑的路。
平整的路在霍姆勒絕對屬於異常罕見的事,此地的人通行時堅決遵守魯迅定律——霍姆勒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了路。因此漬霍姆勒行徑的兩天之後終於看見一條正常的路,這讓楚辭十分驚訝。
但是他作為外來者驚訝也就算了,查克這個本地人竟然也頗為驚訝。
“我上次來的時候,”查克指著道路盡頭一個類似於閘口的地方,“這裏還被垃圾堆滿,就算是風暴,也不能吹得這麽幹淨吧?”
越野車行駛上黑的道路,穿過那道閘口時,楚辭這才發現閘口旁邊原本是一間崗亭,此時已經倒塌得隻剩下臺階,活門閘也餘一個禿禿的樁子。也許這裏曾經是個收費站,他想。
黑的道路一直往裏延。
道路兩旁是倒塌了一半的低矮建築,被散落的垃圾一填補,反而了一無際的平原,那條路像是平原上的孤島,緘默著。
建築逐漸高大了起來。
它們還保留著原本的框架,風化剝落了外皮,出鋼筋和混凝土的裏,隻是都已經失去了生命力,像一隻隻沉默佇立的木乃伊。
“你說,”查克道,“那些樓以前都是幹什麽的啊?”
他們路過一個街道口,那裏的巨大鐵門隻剩下一半,門前有一塊凹陷,似乎水池,池中林立著人造假山。而往裏看去,那些高高的樓廈仿佛破敗的墓碑,其裏埋葬著整個星球的生機。
“好像是居民樓社區。”楚辭道。
“什麽是居民樓?”
楚辭想了想,道:“就是這座城市裏的人住的地方,他們的家。”
查克偏過頭去看了一眼,語氣裏有種說不出的慨:“原來以前的霍姆勒人住在這裏頭啊。”
他匆匆的收回了目,平視前方,忽然道:“不對,我記得這個路口以前是不通的。”
“還有前麵,”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指向破敗的街道盡頭,“那裏也是沒有路的,這是怎麽回事……”
他忽然急一個剎車,就在剛才查克所指的方向,忽然升騰起一片黑的暗影,像一大朵濃鬱黑雲,黑的流水一般從建築的窗戶門裏湧出來,然後迅速匯聚,速度極快的掠了過去。
那是一群黑蝙蝠。
查克疑道:“現在是白天,它們怎麽會出來?”
“沒關係嗎?”楚辭著飛遠的蝙蝠群,在天邊再次分散開,“不需要躲?”
“它們很害怕火,”查克道,“而且隻要你不攻擊它們,也不要,就沒事。”
等到最後一隻黑蝙蝠也飛遠,查克才再次啟車子,楚辭慢慢挪到了窗戶邊,他們現在正在經過剛才查克說過道路損壞的一段,過不太清楚的車窗,楚辭觀察到路麵上鋪著平整的垃圾土,很明顯,有人專門整修過這裏。
“誰會修整鬼城的路?”
“沒有誰吧?”查克皺眉道,“這條路大家都會走,而且鬼城誒,指不定哪天就塌了,誰吃飽了撐的去修這條路。”
楚辭道:“我記得你說,除了木原通道之外,這裏是從七區到六區最近的一條路?”
查克點頭:“是啊。”
他還要開口,楚辭忽然道:“前麵有人。”
查克訝然:“難道是和我們一樣來繞路的?”
“不像,”楚辭道,“繼續往前開,別停。”
查克隻好握了方向盤,又往前開了一段距離,果然看見了一輛集裝卡車橫在路邊。
“不知道是什麽人,”查克低聲問楚辭,“還要繼續往前開嗎?”
沒等楚辭回答,對麵卡車上的人就已經給出了答案,他們遠遠地舉起了槍,瞄準行駛近的越野車。
查克打開車窗戶,出手做了個晃了三下的作,對麵的人遲疑了幾秒鍾,大聲問:“什麽人!”
查克看了楚辭一眼,高聲道:“六區的獵人!”
對麵的人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木原通道上上一次的通行碼是什麽?”
查克喊道:“我不知道上上次的通行碼,但我知道上次的,是‘小青花’!”
楚辭“聽”見卡車裏的人對話:
“是六區的獵人。”
“不要惹事,放過來。”
那持槍的人喊:“你們過去吧!”
查克收回了手,看向後座的楚辭。
楚辭微微點頭,他轉方向盤,越野車再次朝著集裝卡車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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