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說完，又搖了搖頭：“但這也隻是一種猜測，他到底在不在丹尼爾斯學院裏，還是的探查過之後才能有結論，所以這個前哨，至關重要。”

    “還是我去吧，”他看向索蘭度，“麻煩索首領——索蘭度首領提前為我講解丹尼爾斯學院的部結構。”

    “我去。”

    一直沉默的查克忽然出聲：“我去吧，我是霍姆勒人，對這裏地形啊風俗什麽的都比較悉。”

    楚辭驚訝：“你不是不願意——”

    “快點同意，”查克打斷他的話，碎碎念般的催促，“快點同意快點同意，在我反悔之前，快點！”

    楚辭故意道：“你想好了？這可是有可能送命的。”

    “你對我說，”查克目炯炯的盯著他，“說我不會死，快說。”

    楚辭：“……你不會死。”

    “嗯。”查克用力點頭，“你從來不騙我，我不會死，一定不會。”

    “不要勉強——”

    “沒有，”查克搖頭，“我剛才隻是才睡醒，腦子不清楚。現在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放心。”

    楚辭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而且，”查克低聲道，“我相信你。”

    長老會最近的一趟囚車押送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次日中午，一行人便準備出發，打算提前埋伏在囚車的必經之路上。

    “這次運送的隻有一個人，”藍心拿著調度表對查克道，“這倒是方便我們掉包，但中途可能會發生其他不可預料的突然狀況，你要隨機應變……聯絡的使用方法記住了嗎？”

    “嗯，”查克點頭。“記住了。”

    “我留在這，”藍心低聲道，“我會提前賄賂丹尼爾斯學院的接收員，讓他不要搜你的，最好是允許你帶一些東西進去。”

    查克瞪大眼睛：“這樣也行？”

    “隻要不是違品，他們一般都會同意。”

    “那，”查克指了指手中的聯絡，“這個算不算違品？”

    “我會幫你在服帽子裏，”藍心說著，神有些憂慮，“首領給的地圖還是十幾年前的，也不知道丹尼爾斯學院的部結構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查克忍不住笑道：“我怎麽覺，你比我還張？”

    藍心秀眉一蹙，查克立即改口：“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保障行功……對了，林呢？”

    “他的傷還沒有好，”藍心低聲道，“萊茵先生不想讓他跟過去。”

    查克搖了搖頭：“他不會同意的。”

    接著車窗外就傳來楚辭斬釘截鐵的反駁：“不行！我要親自去就救我哥！”

    艾略特·萊茵無奈道：“要是你中途又了什麽傷，你要我怎麽向西澤爾代？”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

    查克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萊茵先生，他之前還傷不能的時候差點一個人跑來丹尼爾斯學院，你就別攔著他了。”

    艾略特·萊茵眉挑了一下：“傷不能？”

    正是因為和楚辭搭檔行過多次，他深知這位年輕獵人的實力和素質，到底是多嚴重的傷，才能讓楚辭到了不能的地步？

    而楚辭無所謂道：“反正已經好了。”

    “好了？”萊茵反問。

    楚辭：“快好了。”

    他嘀咕道：“你怎麽變得和沈晝一樣煩……”

    萊茵哭笑不得：“不是煩不煩問題，作為你的搭檔和朋友，我得為你的生命負責。”

    楚辭撇起：“那我答應你，不到萬不得已不手，行了吧？就跟過去看總可以吧，我必須第一時間見到我哥。”

    他停頓一下，小聲道：“我真的很擔心他。”

    艾略特·萊茵溫和的道：“好。”

    查克回車裏，楚辭和艾略特·萊茵相繼上車，這次是索蘭度開車，查克在得知首領竟然要當司機的時候非常誠惶誠恐，但是等車子啟之後，他就後悔了。

    這還不如他自己開呢！

    索蘭度開車路子非常野，堪比楚辭駕駛星艦，一輛平平無奇的越野，在索蘭度首領手裏，生生開出了荒原草上飛的酸爽，查克委婉的道：“首領，要不還是我來開吧……”

    “你坐好，”索蘭度叼著一支卷煙，眼神輕蔑的道，“我當年可是荒原上有名的車神，遊族人從來追不上我的車。”

    查克默默了回去。

    艾略特·萊茵坐在副駕駛，這兩位煙民在認識的第一天晚上得知對方嗜煙如命之後就一見如故，聲稱要戒煙萊茵此時和索蘭度一起吞雲吐霧，車窗半開著，要不是因為此時經過的是一片幹枯的河灘，他們估計會被飛揚的塵土嗆死。

    查克又看了一遍丹尼爾斯學院的地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楚辭：“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你哥長什麽樣子，萬一我認錯了人怎麽辦？”

    楚辭道：“黑頭發綠眼睛，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是我哥。”

    查克：“……就這樣？”

    楚辭疑道：“對啊，不然還要怎樣？”

    查克手在空中比劃：“難道他就沒有什麽其他外貌特征？比如臉上哪裏有沒有痣之類的。”

    “沒有，他沒有痣。”楚辭搖頭，“你就記得他長得很好看，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查克：“……”

    艾略特·萊茵笑著補充道：“林說的對，西澤爾的氣質很獨特，如果你見到一位黑頭發綠眼睛，長相英俊，看上去冷若冰霜，讓你覺得很有迫，無法接近的年輕人，就一定是他。”

    索蘭度閑閑的話：“你們倆都說他長得好看，我現在很好奇他到底長什麽樣子，還能有小林好看？”

    楚辭用手掌心撐著下，道：“我覺得他長得比我好看。”

    “那你什麽，”索蘭度手到車外撣了一下煙灰，“那個詞怎麽說來著？英雄救，對，英雄救。”

    在索蘭度首領眼中，楚辭有膽識有魄力有實力還有腦子，說一句年有為毫不為過。但他沒見過西澤爾，加上楚辭一再強調他哥長得很好看，於是索蘭度首領下意識覺得，這必定是個人。楚辭為了救西澤爾冒險到眼鏡城給他報信，說一句英雄救毫不為過。

    而和西澤爾識的艾略特·萊茵也慢慢的撣了一下煙灰。怎麽說呢……雖然索蘭度首領說得對，但就是覺得有點怪。

    再想一下，還是好怪。

    嘖。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楚辭，發現這家夥坐得四平八穩，一臉坦然。萊茵心道，不知道西澤爾出獄之後聽見這句話會是什麽想法，反正總不會像林一樣欣然接就是了。

    在索車神一路風馳電掣的狂奔之下，他們不到下午四時就抵達了埋伏點，因為楚辭不參與行，所以他就坐在車裏無聊的發呆。但是他們來得是在太早了，一會兒，艾略特·萊茵也回到了車裏，低聲道：“你的傷到底怎麽回事？”

    楚辭想了想，說：“就是那種快死了，但又沒完全死的況。”

    萊茵：“……”

    楚辭抬手比劃了一下，從自己的肩膀一直拉到腰側：“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就是我比較倒黴。有一塊金屬殼子進了我的脊背裏，傷口應該很深，因為查克幫我包紮完後吐了。”

    “那現在？”

    “現在基本沒事了，”楚辭道，“隻要不太劇烈作就沒問題。”

    “對了，”楚辭補充道，“不要告訴我哥。”

    艾略特·萊茵沒有回答，他不知道想到什麽，沉沉的歎了一聲。

    暮雲漸重，荒原上起了大風，一陣一陣低沉的怒吼，仿佛巨即將來臨。

    雜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它逐漸走得近了，才能看清楚那是一輛重卡，在坎坷不平路上顛簸。

    索蘭度和萊茵計劃很簡單，偽裝過路打劫的遊族人，一旦查克進了囚籠掉包功，他們就立刻假裝發現這是長老會的囚車，立刻撤退。

    風依舊沒有停下，濃鬱的猩紅的雲沉沉下來，仿佛就在頭頂，手可及。車窗外槍聲四起，大約過了十幾分鍾，索蘭度和艾略特·萊茵小跑回來鑽進車裏，楚辭道：“了？”

    索蘭度點頭，一踩油門啟車子：“我們快點回去，風暴似乎要來了。”

    一小時前在荒原上，楚辭旁的車窗外刮過的風這時候抵達了丹尼爾斯學院的大門前。天已經完全黑了，探照燈昏黃的柱被風沙迷，隻剩下極其黯淡的一抹，等待在門口的守衛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低聲咒罵道：“今天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晚還送囚犯過來？也不怕晚上走夜路遭鬼。”

    “我勸你閉。”

    囚車緩緩停在了大門口，車門打開，從裏頭走出來一個形壯的黑臉男人，他穿著黑的執行者支製服，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接著道：“我們在來的路上遇見了遊族人打劫，這群該死的東西，長老會的囚車也敢打劫，真應該把他們都殺了掛在荒原裏風幹人幹！”

    守衛不敢言語，隻得附和道：“您說得對，他們確實該死！”

    接引人開著平板叉車緩慢挪過來，一邊簽署接單一邊道：“昨天晚上幾個遊族人襲擊了六區邊區的一座向導站，然後被哨所的士兵槍殺了，掛在邊區線的鐵蒺藜上……”

    “索蘭度的人總算做了一件對的事。”

    接引人將接單遞給執行者，低聲音道：“聽說索蘭度在長老會殺了奧克利，七區現在沒有首領了，是真的嗎？”

    執行者隨便在接單上劃了兩下，將單子拍在接引人的口，冷漠道：“不該打聽的事不要瞎問，免得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墨水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被風卷走，接引人追出去兩三米才將筆撿了回來，一回頭，看見那個執行者已經回到了車上，不耐煩的敲打著車窗道：“趕把人弄走，我們還趕著回三區。”

    接引人暗暗“呸”了一聲，聲音極小的詛咒道：“遊族人怎麽沒把你殺了！”

    他開著叉車將黑漆漆的囚籠平移到板車上，通過大門時守衛要打開囚籠檢查，接引人擺了擺手：“我剛才已經看過了，沒問題。”

    守衛便放行，打著嗬欠回到了門房裏。

    風吹在鐵皮的囚籠上發出一聲一聲悠悠的金屬長，籠子裏查克被凍得瑟瑟發抖，他爬到瞭窗跟前向外看，板車兩側是高高的圍牆，圍牆的盡頭燃著一點慘淡燈，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滅。

    到了那一點燈所在，板車停了下來，查克這才發現這是第二道門，而接引人依舊若無其事的對守衛道：“沒問題，我剛才已經看過了。”

    守衛將巨大的黑鐵門打開，板車繼續往裏。

    這條被圍牆包裹的通道很長，足有三道門，而第三道門兩邊還有兩座高高的哨塔，探照燈來回巡視，好像兩隻巨大的眼睛。

    進了最後一道門，接引人從車上跳下來，對來接人的警衛打招呼：“這就是今天送過來的，隻有一個人。”

    接引人附在警衛耳邊說了幾句什麽，手從他的口袋旁邊劃過，警衛出了然的笑容，低頭看了一眼鼓起來的口袋，道：“放心，不會出問題。”

    說著便將囚籠搬到了小推車上，推進了第三道門。

    第三道門後很空曠，空得似乎什麽都沒有，警衛哼哧哼哧的拽著推車走了一段，對著那邊大喊道：“老魏，開個燈！”

    一盞巨大的燈應聲亮起，照亮了無邊沉的黑夜，也照亮了道路盡頭，如同巨怪盤踞的古堡。

    “怎麽這個時間點才送人過來……”老魏跑過來幫著警衛將推車拉上臺階。

    警衛著氣，道：“說是長老會如今不安全，囚犯不能過夜，這人是今天上午才送過去的，中午就拉過來了。”

    “不安全？”老魏疑。

    警衛往四周瞥了幾眼，小聲道：“說是，七區的首領奧克利死在了長老會，怕他的部下襲報複。”

    “奧克利死了？！”老魏說著，將囚籠推進了門廳。

    推車的子碾在地麵上發出巨大的聲響，但是瞭窗太窄了，查克隻能看清楚一束一束燃起的火把，這裏似乎非常空曠，那聲音甚至有微微的回聲。

    警衛“噓”了一聲：“我也是今天中午在調度室聽納格醫生說的，不知道真假。”

    旁邊似乎有別人過來，警衛立即閉上了，剛過來的人：“送到二層典獄長那裏去領編號，安排個囚室先扔進去，剩下的明天再說。”

    老魏打開囚籠，對著查克“籲”了一聲：“出來。”

    查克緩慢的爬了出來，他的手腕和腳腕上都係著非常沉重的鐐銬，每走一步都很艱難，老魏解開了鐐銬，敷衍的道“這是監獄，不管你從什麽地方來，以後就是這裏的囚犯，忘掉你的名字，從現在開始，你隻有編號。”

    從二層典獄長辦公室出來，查克的口了一個牌子，上麵寫著8393，這是他的編號，也意味著他是丹尼爾斯學院的第八千三百九十三個囚犯。

    警衛打發走了同伴老魏，一個人帶著查克去了分配的囚室，走到一條昏暗的走廊時，警衛停下腳步，進去某個房間拎出來一個很小的包裹，道：“有人給你送過東西，但是記得藏好，不要作死。”

    “好的，”查克雙手接過來，“謝謝警。”

    警衛將他推進了囚室裏，“當啷”一聲，囚室的門上鎖，警衛的背影逐漸消失，囚室門外，寂靜的通道裏隻剩下火焰燃燒投下的大片虛影。

    “怎麽這時候還有新人來？”

    後忽然傳來一道低而輕的聲音，查克被嚇了一跳，他連忙回過頭，借著走廊上微暗的火，看到仄的囚室有兩張平板床，其中一張上麵躺著一個老頭兒。

    查克一言不發的走過去坐在了另外一張床上，老頭兒饒有興致的道：“還帶東西進來，看來很有錢。”

    查克依舊沒有說話。

    老頭坐起來，似乎很自來的道：“你都帶了什麽？如果有煙的話分我一些，我可以給你講講這座監獄裏的故事，好讓你明天早上放風的時候，不被他們揍。”

    他說著，手要去包裹，查克輕輕將包裹拎起來，道：“退回去。”

    老頭兒似乎不以為意：“年輕人，不要這麽戒備，我在這座監獄裏待了快三十年，早就了一把朽骨頭……”

    他再次抬手要去包裹時，查克也抬手，穿過他的手臂，不輕不重的卡在了老頭的嚨上。

    在出發之前，索蘭度告誡過他，合適的時候表現出鋒芒和爪牙，會讓人重新審視你的價值。如果不知道怎麽做，就學學林。

    老頭慢吞吞的撤回了手，腳步後退，查克也就收走了手指。

    老頭冷冷的“哼”了一聲，躺回了床板上。

    查克用包裹當做枕頭，也躺了下去，但是他並未閉上眼睛，這是在丹尼爾斯學院的第一夜，他不敢睡覺。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卻開始迷糊，意識搖曳之際，他的後腦勺到一個有棱有角的堅的東西，他遽然清醒了，卻並未睜開眼睛，因為他覺到，黑暗之中，有人的視線正注視著自己。

    那道視線像一條從汙水裏爬出來蛇，冷、膩、令人骨悚然，它距離他如此之近，仿佛就在他的頭頂！

    查克霍然睜開眼睛，正對上老頭灰白醜陋的麵孔，那長臉如同發黴的石膏，在火映照之中顯得極度森恐怖，查克一驚，卻依舊反應極快的偏頭，抬手扣住老頭的後腦勺大力往下一按！

    老頭慘一聲，發黃的床單上逐漸氤開一團猩紅的跡。

    查克抓著老頭幹癟的頭顱將他提了起來，道：“你想做什麽？”

    老頭糊了滿臉的鮮，聲音發狠：“放我下來，不然我就獄警過來，說你違規！”

    查克想了想，摘下老頭的號牌團一團塞進他裏，將他扔到對麵的床板上，警告道：“不要打什麽歪主意。”

    他在腦子裏回憶了一下楚辭問奧克利的手下時候的兇殘場景，依瓢畫葫蘆的學，語氣盡可能冷酷：“不然我就殺了你，你也說過你的骨頭已經腐朽了，那麽不小心從高掉下去摔死，獄警應該也不會追究吧？”

    老頭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慢慢將號牌從裏取出來，道：“年輕人，我說過了，不要這麽戒備，我都是為了你好，你以為這座監獄是獄警、懲教、和典獄長說了算？都不是，是每一層的老大說了算……要是你不懂規矩得罪了他們，連死都會變一種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