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萊茵回過頭來,問：“要去診所嗎？”

    雨多怔愣了一瞬，才恍惚夢醒一般，低聲道：“不用,本來……也沒有多時間了。”

    “可還沒有見到一直想回去的故鄉。”

    “沒關係，”雨多道，“知道自己正在回去的路上,就足夠了。”

    當年毅然決然投靠西赫士,發誓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時,雨多曾勸過,那時候的並不在意。可是多年之後，當隻剩下一副空的軀殼，連仇恨都然無存的時候，雨多想，其實他們都隻是一無所有的可憐蟲而已,到最後,連或者回到自己故鄉都不能。

    喬克雅最終還是死在了回米恩星的路上。

    這顆小星球沒有港口，隻有寥寥幾個區位對接門，管理員喝得酩酊爛醉,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麽大半夜還有星艦降落,揮著雙手像一隻憤怒而稽的鵝。和淒風苦雨的一星相比，這裏的天氣稱得上風平浪靜，天穹如廬，繁星靜謐。

    “我們以前的基地就在港口不遠,為了運輸方便。不過現在肯定已經沒有了,”雨多說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過這裏,想必變化也很大,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

    “很抱歉我們不能陪你安葬了喬克雅士，”艾略特·萊茵道，“你知道，一星況焦灼，我們必須馬上趕往占星城采取行。”

    “沒關係，”雨多擺了擺手，“沒關係，你們已經幫我們幫的足夠多了。對了，留給我一個通訊id，我把委托金轉給你們。”

    他沒有終端，就去區位對接門管理借了一支筆，將楚辭的通訊id寫在了自己胳膊上，道：“放心，我不會賴賬的，我做生意也很講誠信。”

    雨多攥手裏的筆，牽扯著角想笑，但是他滿臉青紅腫脹，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麽，沒有笑得出來。他歸還了剛才借來的筆，揮手道：“走吧，再見。”

    楚辭三人回到了星艦泊位，重新起飛。

    如果是平常，按照楚辭和萊茵習慣肯定會去山茶星和唐閑聊一番，但是就像萊茵剛才說的，時間迫，他們便徑直飛往占星城。

    “名單是正確的。”通訊頻道裏卡萊·埃達的聲音著幾分徹夜未眠的疲倦，“援兵已經在半個小時之前出發，黛瑞亞親自指揮，他們會進行急躍遷傳送，一個小時後就能抵達一星。”

    楚辭道：“喬克雅已經死了。”

    卡萊·埃達的神凝滯了一瞬，隨即笑了起來：“也就是說，凜阪目前沒有明麵上的掌權者？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

    楚辭道：“兩個月前喬克雅就已經被囚監視，所以實際上，凜阪早就沒有明麵上掌權者，但它仍舊平穩運行著。”

    “西赫士……”

    “另外，喬克雅證實了白銀十字會幕後手就是西赫士。目前看來，在霧海的勢力範圍除了凜阪之外，還有一星的卡隆財團和占星城下層的白銀十字會。”

    “到底想做什麽？”埃達淺笑道，“照你剛才說的，這個人可以說是整個霧海最有權勢和實力的人，可是的目地呢？難道想做霧海的主宰？”

    “這不可能，”楚辭道，“而且也沒那麽簡單，和聯邦有著千萬縷的關聯，但是的真正目地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喬克雅也不知道。”

    “喬克雅也是你殺的？”埃達似笑非笑問。

    楚辭搖了搖頭。

    但是埃達也沒有再追問喬克雅到底是怎麽死的。喬克雅本人肯定比雨多更清楚自己必死的事實，所以車窗碎片傷及的時，一聲未吭，平靜地接了自己的死亡。

    良久，埃達道：“黛瑞亞會帶我向你們問好。”

    “您大可以親自和我們打招呼，”楚辭道，“我們就在去占星城的路上，同樣也會急躍遷，大約兩個小時後抵達。”

    埃達麵驚詫，還沒有來得及詢問楚辭，一星正是危急時刻他們為什麽忽然來了占星城，星艦就進了蟲，通訊被迫中斷，等到信號再次回歸時，西澤爾已經駕駛著星艦無限接近占星城。

    他們直接降落在了一百三十六層。

    從一星而來的小星艦能源耗盡，艾略特·萊茵暫時找了個托管人將小星艦存放，然後就分頭行，楚辭去了應科技找卡萊·埃達。

    “什麽意思？”埃達的眉高高挑起，“你要做什麽？”

    “我要劫凜阪生賠償給一星的那批武設備。”楚辭重複道，“他們大概率會從占星城運輸，您能調查到倉庫調度訊息嗎？”

    埃達沉默了兩秒鍾，道：“我這裏不行，但是威廉姆斯一定可以。”

    “那我去找他。”楚辭打開終端準備通訊，一看時間淩晨六點，這個時候威廉姆斯一定還沒有起床，可是事急他也就顧不了那麽多，直接打開通訊錄開始通訊連接。

    “你打算怎麽做？”埃達問，“就算能拿到倉庫調度信息，可是那批軍火數目不小，你——”

    話沒有說完，威廉姆斯的通訊竟然已經連接功，通訊屏幕裏威廉姆斯震怒而迷瞪的麵容一閃而逝，他的聲音幾乎是嘶吼著傳進通訊頻道裏：“林！你這小子最好是有十萬火急的急事，否則等我明天早上醒來一定殺了你！”

    楚辭沒有開防幹擾模式，也沒有戴耳機，於是威廉姆斯的聲音在埃達的辦公室回，餘音不休，埃達偏過頭去微微咳嗽了兩聲，笑意一閃而過。而楚辭將終端拿的遠遠的，然後立刻調低了音量，忍不住道：“您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說話聲音這麽大，真嚇人。”

    “那你呢！”威廉姆斯不耐煩道，“這已經是你第二次驚擾我睡覺了，第二次！”

    “我有急事。”楚辭快速將一星的況說明，威廉姆斯的神逐漸清明起來，眼底多了幾分凝重，“是喬克雅下令這麽做的？是不是——”

    “已經死了，”楚辭打斷了他，“就在五六個小時之前。凜阪目前恐怕是西赫士直接命令，這大概率是的命令。”

    威廉姆斯愣了一下：“死了？”

    “嗯。”

    或許楚辭和埃達對於喬克雅的死亡並不真切，但是對於威廉姆斯來說，對於這個前任凜阪生公司的高管來說，喬克雅是昆特死後凜阪生混時代的最後一個掌權者，的死亡，意味著凜阪將陷更大的危機與混。

    “您不會還為老東家心吧？”楚辭波瀾不驚道，“喬克雅殺了重煥，現在的凜阪信息部總監是誰是誰在接手？”

    威廉姆斯搖了搖頭：“沒有人，兩個副總監暫時兼任，但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們想讓重煥的一個表叔上任，但是那老小子賊，不願意……重煥是喬克雅殺的？”

    “我想這不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威廉姆斯沉沉地歎了一下，低聲道：“五百萬英特的武設備數目不小，哪怕是凜阪，可不可能立刻就拿出來，大概率要從其他倉庫去協調，最終都匯聚到塔林，也就是凜阪在一百三十六層的倉庫總基地，我看看，半個小時後給你答複。”

    “好，謝謝您。”

    威廉姆斯沒有理會他的道謝便徑自斷掉了通訊，埃達靠在辦公椅上，神怏怏地道：“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們假設那批軍火真的是在塔林起飛，而你也功了，然後呢？撤退路線，怎麽應對凜阪的追擊，這些你都想好了嗎？”

    “這些問題萊茵先生會解決，”楚辭想了想道，“但我有辦法可以切斷他們的追蹤，隻要能逃出包圍圈，他們就找不到我。”

    “說起來，萊茵應該是和你一起？”埃達挑眉，“他人呢。”

    楚辭道：“他和西澤爾去找軍火販子買這次行需要的武。”

    “而你卻來找我……”埃達瞇起了眼睛，語氣危險，“怎麽，想讓我給你們背鍋？”

    “這怎麽能背鍋呢？”楚辭攤手，“隻是想麻煩您派人在我們撤退的時候幹擾一些他們的追擊而已，反正一星的鬥爭您都參與了，就算這次不出手，他們也有可能會懷疑到你頭上。”

    埃達尖銳地道：“喬克雅那份名單可真值錢。”

    楚辭道：“那批武設備我們對半分。”

    埃達道：“。到時候的行計劃和時刻表給我一份，我會讓手下的人去配合。”

    楚辭點了點頭，忽而問：“對了，撒普斯呢？”

    “他啊，”埃達不在意道，“他回八十七層了，莫利死後他不不願意繼續留在一百三十六層，也不願意再去一百三十五層做事，就回去了。”

    “你沒有攔？”

    卡萊·埃達淡然道：“有幾個人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活著，隨他去吧。”

    半個小時後楚辭收到了威廉姆斯的信息傳輸，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批軍火是從凜阪在中層的幾個倉庫裏調過來在塔林匯合，因為隻有塔林有大型運輸艦，而他們大概率要運輸重武去一星，所謂的賠償款，目地昭然若揭。

    黛瑞亞去了一星，這次埃達派來另外一個安然的書去給楚辭幫忙，結果這位姑娘跟著楚辭一路，卻並未發現有任何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最後楚辭道：“你的通訊id留給我就可以，等我們確定了行時間和其他細節，會傳送到你的信箱裏。”

    按照威廉姆斯所提供的報，凜阪部於今天剛過淩晨二時發布了調度命令，截止剛才，分配到占星城各個中層倉庫的調度任務都已經執行完畢，武設備都抵達了塔林，隻剩下最後一個要從軌道衛星上調取過來的項目比較慢，現在還在路上，預計早晨九時到達。

    離開應科技園，楚辭在去往和西澤爾、艾略特·萊茵匯合的路上順便買了個三明治邊走邊吃，路過一個蛋黃派的餐車即將收攤的時候，他又買了兩個蛋黃派，準備帶給西澤爾和萊茵先生，結果等他去了匯合點，卻隻見到西澤爾一個人。

    “萊茵先生呢？”楚辭訝然。

    “不知道，”西澤爾搖頭，“我本來以為他要和我一起去找軍火販子買武，但是半路上他卻忽然說自己要去別的地方。”

    楚辭打開終端通訊，可是通訊頻道裏卻都是忙音，半晌，埃德溫道：“萊茵先生的終端信號丟失。”

    楚辭有些好奇：“他去了什麽地方？”

    一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後，西澤爾都吃完了蛋黃派，還去買了幾瓶能量飲料回來，萊茵才姍姍來遲，楚辭忙問：“您做什麽去了？”

    “我臨時想到一個絕妙的藏匿點，就過去勘察了一下，浪費了一些時間。”他的服上沾著七八糟的枯草和灰塵，帽子上也有，像是剛從荒野回來，“你們怎麽樣？”

    “需要的東西都買到了。”西澤爾微微垂下眼睫，用目指了指桌下的一個手提箱。

    楚辭低聲道：“還有一個半小時，凜阪調度的最後一批武設備就會到達塔林，全部裝載完畢需要一個小時，推測中午十一時到十二時運輸艦會起飛。”

    “果然是塔林？”萊茵笑道，“是個悉的老地方。”

    楚辭點了點頭：“我們先過去，邊走邊說。對了——”

    他將蛋黃派遞給來萊茵，萊茵先是眼中一亮，待看到他手中的錫紙殼時又恢複了平時的神，楚辭疑道：“您不喜歡吃蛋黃派？”

    “不，”萊茵搖頭，“我以為你要給我一盒煙。”

    西澤爾笑了起來，楚辭吐槽道：“我現在明白您為什麽總也戒煙不功了。”

    他們登上了去往塔林的空軌。

    早晨的車廂裏幾乎沒有人，但三人還是打開了通訊頻道，在防幹擾模式之下對話。

    “這是塔林的地圖，”楚辭將威廉姆斯的報傳輸給兩人，“在確定了撤退時間範圍之後我會同步給埃達士，他的人會對凜阪的追擊部隊進行幹擾和阻隔，從而掩護我們撤退，另外撤退路線也需要發給。”

    在空軌抵達塔林附近的站臺時，埃德溫提醒他，最後一批從軌道衛星運送過來的武設備也抵達了塔林，那架小運輸艦降落在三十七號運輸軌附近的停機坪上，大概率會從三十七號運輸軌道運送到發臺再裝載到大運輸艦上，所以他們的目標，就是發臺上的那架運輸艦。

    “塔林範圍很大，”楚辭沉道，“最好是可以有一輛不被發現的通工。”

    “運輸車，”萊茵道，“其他的通工，哪怕是叉車在白天也很容易被發現。”

    西澤爾道：“可是運輸車應該都有既定軌道，我們要先去中央控製室改控製程序？”

    “不用吧，傳輸一道埃德溫的子程序進去就可以。”

    埃德溫的聲音忽然出現：“是的。”

    西澤爾點頭：“好，我去控製室？”

    “不，”楚辭看先他，“你和我去武庫。”

    ……

    今晨天氣鬱，大氣層灰蒙蒙地堆積著濃雲，空氣黏而沉重，薄霧像幽靈一般飄著，無聲無息。塔林倉庫基地無數長蛇一般的運輸軌道藏在這霧氣之後，白的運輸車在軌道上穿行而過，起初速度很慢，而後倏然快起來，就像是一顆一顆長方形的卵，一瞬間消失在蛇之上，隻留下殘影，和微微的低鳴聲。

    運輸管理工走進倉房，將回到充電位的安保機人挨個檢查過去，這工作極其枯燥無聊，但是他已經幹了數十年，如果沒有這份工作，他就隻能去街頭乞討或者流浪。今天和平時一樣，機人沒有什麽問題，運輸管理工打著嗬欠走出倉房，想著要不要去旁邊的倉房找同事聊一會天，可如果被監控記錄下來就不好了……他嘀咕著，繞遠路從軌道底下鑽了過去，並未注意到，軌道上本該亮著，如同猩紅鬼眼的監控此時沉寂如死，形同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