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也靜靜的,肩膀上還沾著水汽,腰的線條收斂得很,小腹微微凹。他直起子,神鎮定地又進了洗漱間。
李輕鷂的食指敲了幾下臉頰,暗自緩了緩加速的心跳,轉頭繼續看窗外景。
很快陳浦就回來了,換了件白T,寬寬大大的,在對面的板凳坐下。他的頭髮半干,一看就是用水胡洗過。
李輕鷂皺眉指出:「頭髮沒幹,小心吹冒。你拿塊干巾包一下。」
陳浦答:「沒了,就帶這一塊。再說了,男人包什麼頭髮。」
李輕鷂也不勉強,起回包廂,拿來塊一次巾,打開遞給他:「再一下。」
陳浦接過,刷刷刷滿頭。
李輕鷂實在沒眼看,扭頭看著窗外。
陳浦嘀咕:「才和好,就管這管那。」
一會兒紙巾,一會兒巾,又強迫他換服。明明才和好兩天,唉,好煩惱。
陳浦臉上不知不覺就笑了出來。
結果李輕鷂平淡地說:「畢竟你腎虛,我這是隨手救人。」
陳浦閉了。
這時,走廊的燈自滅了,只有車廂連接還亮著燈,線暗了許多。列車隆一聲進了隧道,視野又是一黑。
李輕鷂問:「你以前坐過臥鋪嗎?」
「以前是指什麼時候?」
李輕鷂瞪他:「今天以前。」
「當然坐過,不過都是上大學以後坐的。」
「這種臥?」
「都是臥。」
「為什麼?」
「一開始是你哥不肯多花錢,也不肯讓我出錢。他說讓我去坐臥,自己坐臥。我就只好跟著他睡臥。有時候只買到兩個上鋪,都不直,坐也坐不起來,別提多憋屈了。再後來,也就習慣了,報銷也方便。」
李輕鷂想說那你今天為什麼換臥,話沒說出口,因為答案太明顯了。
「有時候我很奇怪。」李輕鷂說,「你家有錢,可你有時候怎麼摳摳搜搜的?買飲料算毫升,買湊滿減用代金券。你是不是還會買超市打折的東西?」
「當然會,打折不買我傻嗎?」
李輕鷂就笑了。
對,就是這種覺,富人家的孩子,怎麼就一零狗碎的市井氣?有時候比這個窮人還省。
「你是從小就這麼……嗯……勤儉持家嗎?」
陳浦「哎——」了一聲,換了個姿勢,背靠著牆,兩條長對著走廊,終於能舒展開,因為回憶,眼皮微微耷拉著。他說:「都是被你哥帶壞的,他老瞧不上我的作風。慢慢地我就覺得,大手大腳確實不對,能省就省。再加上後來工作,看到一些條件不好的人,就覺得日子還是得像你哥那樣,認真過,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李輕鷂轉頭著窗外,列車已出了隧道,遠看到一片城市的燈。也因為線的漫,天空的邊緣染上一層橘紅的。
想,或許這就是人生吧。那些對我們影響至深的人和事,不斷塑造著我們的人格。於是每個人靈魂的樣子,不再是幾個詞語可以總結,幾句話可以描述的。一個人的靈魂,是由許許多多的故事組的。那些故事,組了他每一倦怠的髮,組了他深邃的眼睛,布滿傷痕的手,也組了他腳下的每一步路,還有他的雙眼所看向的遠方。
陳浦著出從未有過的悵然神,竟也有幾分被的緒染,心念一,問:「你哥和駱懷錚出事後,那幾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媽跟你說的?」
陳浦立刻說:「袁姨沒說很,只說你那段時間很苦很苦。你不想說,我們就換個話題。」
李輕鷂著他的樣子。他的神很真誠,關心也毫不掩飾的,還帶著幾分懊惱和小心翼翼。
其實那段過往,李輕鷂是真不想提及,你如果曾經墜無邊的黑暗中,又怎麼願意去回憶?除了爸媽,幾乎沒人知道那段時間抑鬱。
可陳浦的眼睛太清澈了,就像一片清清涼涼無風無浪的海洋。令的心也變得綿綿,懶洋洋,不想再防備,也無需防備。
第69章
「一開始緒反應很激烈,一直哭,整夜失眠,非常痛苦,但是這些緒,還是鮮活的,直接的,那時候我還有覺。」李輕鷂說,「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對什麼人和事都沒有覺了,也不覺得難過,還是失眠,每天要兩三點才睡著。有一段時間,每天早上4點38準時醒。到現在我還記得這個時間,因為每天睜眼,不用鬧鐘,就是這個時間,一分不差。
覺得很煩躁,對所有人都不滿意,又覺得所有人肯定都討厭自己。一件小事會翻來覆去想很久,非常焦慮,腦子完全停不下來,控制不住,想我哥會在哪裡,想駱懷錚在牢里過著什麼日子,想出事的人為什麼不是我,我有什麼臉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
還會莫名其妙擔心很多事,擔心出門被車撞死,擔心父母也出什麼意外,擔心畢不了業……都是些毫無邏輯的對未知的恐懼。可正因為一切都沒發生,只是發生在腦海里,所以找不到解決辦法,只能白白焦慮。
還曾經……有過一兩次自殺的念頭,看到窗戶心想跳下去就什麼都不用管了,好輕鬆。不過我沒那麼瘋的,我還有爸媽,不能死,那太自私。而且哥哥還沒找到,我怎麼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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