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州,六合莊。
就在程靈與房郎中說著話的時候,不知道的是,遠在千裡之外的上京,其實也有人在談論。
或者再準確點說,這些人談論的其實又不是,而是整個庸州場。
這一天,魏皇下朝以後,了幾個近臣到花園釣魚。
最近兩年,尤其是最近這一年,魏皇格外鍾上了釣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年征伐過度,魏皇過足了武皇帝的癮,又或者是因為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近些年來魏皇倒是一改從前殺伐凌厲的作風,不論對還是對外,都比從前溫和起來。
他對皇子們也很寬容,不論是不的太子——
堂堂一國太子,以前不學無也就罷了,近兩年為了躲避政事,甚至跑到相國寺去帶發修行,還其名曰“祈福蒼生”,這不是天下之大稽麽
可就算是這樣,魏皇也不說什麽,大臣們說了好幾次是不是該迎太子回朝,魏皇都幫忙推,言語間對太子還頗多回護,真是可憐一片老父親的心啊。
對於其他皇子,魏皇也有慈父之。
麼兒六皇子乃是貴妃所出,如今才只有十歲,明明還是該在太學讀書的年紀,可是從去年起,魏皇就常常將他帶在邊,允他旁聽政事。
雖然說六皇子還小,只能旁聽,沒有什麽發言權,但只是一個旁聽,也非常了不得了。
這無形中甚至給下邊的人釋放出了一種信號:難道說,陛下這是有意要換太子陛下其實屬意六皇子
但魏皇又不僅僅只是對六皇子如此寵。
年紀大些的,比如說十二歲的五皇子,他也常常是帶在邊教導的。雖不及帶六皇子那般頻繁,但前不久,魏皇還獎賞了五皇子一匹大宛寶馬呢!
這個,可是就連六皇子都沒有的。
四皇子今年有十六歲了,魏皇已經在給他張羅皇子妃,還好幾次提出說要給年滿十六以上的皇子們封王。
只是禮部呈上來的那些封號,魏皇目前都不滿意,此事就暫時拖延著。
三皇子今年也是十六歲,隻比四皇子大了兩個月,魏皇待他同樣不薄。即便三皇子有些癡,還極為貪食,該給他的東西魏皇也一樣不給。
自然,這皇子妃也同樣是要給他張羅起來了。
二皇子早夭,這是魏皇心中的痛,倒不必多提。
至於大皇子,也就是太子。
太子也是個老,大臣們除了心他究竟還要在相國寺修行多久,同樣也心他的婚事。
當然,眼下的話題在庸州那邊。
魏皇握著釣竿,坐在一張矮凳上,一常服,悠閑釣魚。
三月的春正好,花園中,蓬萊池邊怪石疏立,奇花叢叢。
魏皇釣魚,幾位重臣也釣魚。
坐在魏皇左右兩邊的,一個是如今的尚書令寧劍雄,一個是侍中崔凱。
另外坐得遠些的,還有國子監祭酒章殿臣,散騎常侍王文等人。
魏皇最倚重的近侍常虹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他後,大部分時候旁聽,偶爾也會適時地一句,逗魏皇開心。
魏皇說:“房湛這個老家夥出巡也有兩個多月了吧最近這半個月,好像忽然就沒了消息他這是去哪兒了來著”
侍中崔凱連忙道:“上回來的信,說是房使要微服簡從,如今應該是到了庸州。”
“庸州。”魏皇道,“庸州是老三的封地啊。”
涪王在魏皇這一代排行第三,他與魏皇一母同胞,比起旁的兄弟要更親近許多。
魏皇想起涪王,當然就也想起了庸州去年遭到的那一場大劫。
思及此,魏皇有些不悅道:“這個駱遊,屬實是有些不像話,小小一個鬼英部落,竟將好好的一座城池給劫得七零八落。老三如今也是好脾氣,竟沒將他一劍給斬了!”
庸州是涪王的封地,其中三分之一的稅收要供養給涪王府。
若是放到從前的五胡時代,這片封地應該是要被做涪王封國才是!
涪王別說是斬一個庸州牧了,他就是斬他五個六個,那也是他的權利。
但如今,魏皇威儀日盛,各方權利逐漸回歸中央,藩王們的護衛屬軍也都從以前的無限制,被降到現在的不能超過兩萬——
今時不同往日咯!在這種況下,涪王要有多虎,才會真做出劍斬庸州牧的事來
魏皇現在說是這麽說,但涪王要是真敢斬一個,你看看魏皇會有什麽反應
庸州遭劫的事到底是已經過去了,崔凱笑著道:“陛下仁慈,王爺心向陛下,自然也是仁善為上。駱平在庸州數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王爺自然不可能遷怒手。”
魏皇頓時就也笑了,說崔凱:“你啊,就是個和稀泥的!”
別說,魏皇就喜歡崔凱這和稀泥的調調。
要換是丞相何翰那等人,你看看……魏皇如今釣魚,都不他呢!
魏皇說:“雍州府衙的員,代職的太多了。你多注意注意房湛的消息,結合考評看看,若有那位素餐的,該擼就擼下去,人手若是不夠,今年春闈的新科進士,盡能調幾個過去!”
這話一出,旁邊釣魚的眾人無不心頭一凜。
調新科進士!
這是一個大訊號, 魏國科舉實行,至如今也不過十幾年。十幾年來產生的進士數量屬實是有限,不可能填補上魏國員的所有空缺。
察舉製,九品中正製,仍然佔據著員選拔的重要位置。
像雍州上回遭劫,府衙有大量員遇難,駱平等不及上頭調人下來,就在本地選拔了一批有名之人,臨時任。這個行為,就屬於察舉選。
程靈出任雍州主簿,也屬於察舉上位。
魏皇眼下言明了,要調任新科進士到庸州,程靈的位置首當其衝,就有被擼下去的危機!
別看魏皇說的是要結合考評來看,可是,誰又不會聽皇帝的話呢
有時候上位者的隨口一言,給下方帶來的,極可能就是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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