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悅酒吧。
三樓。
昏黃的燈將窗邊男人勾勒得廓清晰分明,傅司宴視線始終落在樓下,黑眸裏看不清緒。
蘇淮宇包下整個三樓,還請來許多圈裏的公子哥,明麵上是喝酒聚會,私下卻和傅司宴說為慶祝他這麽多年終於抱得人歸。
而現在人正在樓下吧臺喝酒。
蘇淮宇都傻眼了,“你們夫妻倆這是商量好的?”
傅司宴看他一眼,沒說話。
蘇淮宇尷尬地了鼻子,訕訕地笑,“這倒是巧的,沒想到在這能見嫂子。”
傅司宴站在燈影,昏黃的燈將他的廓拓得半明半暗,後是嘈雜的人聲,他站在那裏一不,黑眸凝著樓下那抹小影。
穿著黑長款連,羽般濃的長發垂落在腰間,遮住白皙勝過雪的,單是這抹背影,就已經為這間小酒館裏的焦點。
而卻毫無察覺,隨意地坐在吧臺的高腳凳,蔥白似的指尖托著腮,杏眸一瞬不瞬地凝著吧臺裏的調酒師,吧臺昏黃的燈下,更襯得慵懶隨。
“不巧,”傅司宴收回視線,淡淡地下了結論,“常來。”
蘇淮宇恍然,“啊。怪不得以前每次圈裏聚會都看不見們,原來是躲這了。”
蘇淮宇環顧四周,“不過這地方確實清淨,酒吧開得不像酒吧,反倒像清吧。”
如果不是剛上樓時瞄見吧臺後麵整麵牆壁的酒櫃,隻聽耳邊舒緩空靈的輕音樂,他可能真會以為是間清吧或者咖啡館。
今天倆人剛領證結婚,結果晚上就在同一家酒吧相遇,大概連電視劇都寫不出如此荒謬狗的劇。
蘇淮宇小心覷了眼傅司宴的神,卻發現他的視線並沒落在吧臺,而是在距離吧臺不遠穿白T恤的年輕人上。
蘇淮宇順著他的視線去,就看見年輕人一臉稚氣,剛的尾酒被他冷落在一旁,邊的同伴吵吵嚷嚷,他卻安靜地佇立著,時不時地看向吧臺那抹黑的影。
凝了半晌後,傅司宴嗓音涼淡,“認得嗎?”
蘇淮宇仔細打量了幾眼,確認沒見過後才說,“不認識,不是圈裏的。”
想了想,他又補充,“這附近有所大學,看模樣估計是個大學生。”
傅司宴沒說話。
他形拔地站在窗邊,涼淡的眸子若有似無地落在樓下,周氣很低,眼神裏也浸著寒意。
他們這邊一靜,包間另一側環形沙發裏圍坐著嬉鬧的公子哥們恍若有所察覺,自覺地將音量降到最低,隻能聽到清脆的搖骰子聲。
蘇淮宇輕咳一聲,沒話找話似的,“話說回來嫂子魅力大,連大學生都……”
話聲被掐死在傅司宴睨來的涼淡眼神裏。
他今晚滴酒未沾,深邃的黑眸漫不經心地掃過旁邊的蘇淮宇,開口時聲線清冽醇厚,“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蘇淮宇識趣地閉上。
帝都二代圈裏若是論誰和傅司宴關係好,那必定是蘇淮宇。
傅司宴為國頂尖傅氏的掌權人,早已在二代圈裏穎而出,甚至能與他們的父輩在生意場上角逐相爭,明爭暗鬥。
誰都想跟這位攀上點關係,所以圈裏但凡有傅司宴的局,眾人都破頭地踴躍參加。
他們隻瞧著窗邊的氣氛不太對,那人姿拔,視線凝著樓下不知在看什麽,背影著冷漠倨傲。
連蘇淮宇都立在一旁,緘默其口,他們更是大氣不敢出,連篩子都扔在一邊不玩了。
包間裏陷死寂。
蘇淮宇似有所察覺,回頭就看見坐沙發上低著頭像鵪鶉的公子哥們,頓時哭笑不得,又指了指旁邊示意他們去隔壁包廂玩。
片刻後,包間裏隻剩下蘇淮宇和傅司宴。
眾人都散去,蘇淮宇說話也沒了顧忌,“嫂子什麽時候回國的?”
傅司宴言簡意賅,“前幾天。”
“謔,”蘇淮宇驚歎,忍不住調侃,“剛回國就跟你領證,真啊。”
傅司宴眉頭微擰。
蘇淮宇看他言又止,約有種不好的預,“你這是什麽表?”
似乎想到什麽,他不可置信地著傅司宴,“難不你把嫂子綁去跟你結的婚?”
“……”
傅司宴沒理他,將端了一晚上的酒放到明茶幾。
一晚上他都滴酒未沾,原本蘇淮宇遞過來那會他打算喝的,但又看到那抹悉的影,這杯酒才端到現在沒,他了下僵的指節,淡聲,“不是。”
蘇淮宇更好奇了,“既然不是綁去,那就是嫂子自願的,不然還能是什麽?你趁嫂子睡著了戶口本悄悄去領的證?”
傅司宴睨他一眼,“我沒那能耐。”
為避免他腦補出更離譜的場景,傅司宴先一步坦白,“是用了點手段。”
“什麽?”
於是,傅司宴將協議結婚,一年為限的約定說了,包括他將計就計讓沈熙以為結婚是為報複三年前不辭而別、為他在圈裏找回麵子的事也一並告訴了蘇淮宇。
蘇淮宇聽得傻眼了,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你謊稱報複,實則是為了將人綁在自己邊。”
傅司宴嗓音淡淡,“可以這麽說。”
蘇淮宇看他一眼,忍不住吐槽,“你還驕傲?”
蘇淮宇表一言難盡,“談不是這麽談的,就算這一年留在你邊,那一年以後你又怎麽辦?”
傅司宴著吧臺裏黑影,約是喝醉了,神慵懶地支著下,時不時偏頭和林淺說話,吧臺暖燈下的影嫵人。
“一年以後再說吧,”傅司宴黑眸深沉平靜,看不出緒,“我再想辦法。”
蘇淮宇:“……”
——
臨近午夜,本該是熱鬧肆意狂歡的深夜,這間酒吧卻氛圍寂靜清冷,隻剩寥寥幾人,除吧臺外,僅有兩張小桌坐滿了人。
吧臺一側。
林淺歪頭好奇地著坐在邊的沈熙,“小狐貍,原來你喝醉是這個樣子。”
沈熙捧著那杯綠的“夏日”尾酒,神認真地糾正,“我沒喝醉。”
林淺被逗笑了,“嗯,沒喝醉。”
沈熙點頭,“沒喝醉。”
林淺著孩明淨清澈的杏眸,燈在眼睫下投下一層淡淡的影,臉蛋白淨。
林淺輕輕靠在肩膀,低聲呢喃了一句,“你在國外三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沈熙沒聽清,輕聲“嗯”了一句。
林淺垂著眼睫,像是自言自語,“是不是很孤單,過得累不累、苦不苦?”
沈熙眨著眸子,目一不地聚焦在手裏那杯尾酒上,轉而似乎意識到什麽,輕聲道,“我過得很好。”
林淺仍靠在肩頭,聞言輕嗤,“我才不信。”
“真的,”沈熙嗓音糯綿,捧著酒杯,說得極為認真,“有你們在,我沒覺得孤單。”
這一瞬林淺以為酒醒了,結果抬眸就看見正對著酒杯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麽外星語。
林淺又重新躺在肩膀上,酒潤過的嗓音很低,大腦卻十分清醒,“有什麽事別藏在心裏,你有我們,如果傅司宴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給你出氣。”
沈熙乖巧點頭,“好。”
某個名字在大腦裏晃了一瞬,得心髒有點疼,沈熙眨眨眼,朝著吧臺裏的調酒師舉起酒杯,語調甜膩,“再來一杯,謝謝。”
調酒師愣了下,轉頭詢問的目看向旁邊同行的林淺。
林淺衝他擺擺手,示意不喝,然後將沈熙舉著的胳膊收回來,有點頭疼,“你酒品這麽差?”
沈熙彎著眸子,繃著小臉,語調認真,“我喝酒很厲害的。”
林淺:“……”
沈熙衝著彎一笑,緩緩舉起酒杯,“,再來一杯。”
林淺:“……”
沈熙醉得不省人事,連人都分不清誰是誰了,林淺覺不能再呆下去,否則這人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醒酒。
倆人都喝了酒,沒法開車,林淺給家裏司機打了個電話,然後把地址發過去。
家距離這約二十分鍾的路程,林淺沒急著下樓,坐在吧臺一側等司機來。
期間沈熙拉著嘟嘟囔囔,一會兒問吧臺吊燈怎麽在晃,是不是要地震了,一會兒又指著吧臺裏的調酒師問小狗怎麽還沒來,等得花都謝了。
林淺也頗為鬱悶。
今晚本就是為小狗而來,結果卻被迫看大叔調酒師晃了一晚的酒杯。
朝思暮想的小狗沒見著,卻在離開時見到另一位小狗。
那位穿白T恤,稚氣未退的年。
他神張,還有點,想來是看們要離開才急忙跑來的。
林淺一手扶著走路搖搖晃晃的沈熙,抬眼看向擋住他們去路的年。
年本就沒見過世麵,被盯得臉紅,說話也結結,“需要我幫忙嗎?”
林淺睨他一眼,扶著沈熙繞過他,慢慢往樓下走。
林淺對這種送上門的小狗提不起興趣,更何況對方還是青稚氣的大學生,雖然已年,但總覺得像是禍害祖國花朵。
沈熙重很輕,但由於喝醉酒,無意識地把所有重量都靠在上,林淺怕磕著著,下樓時也走得極為緩慢。
好不容易下樓,白路燈投到地麵,將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除此之外,林淺還看到了第三隻瘦長的影子。
林淺倏地頓住腳步,轉過,發現剛才來搭訕的年正跟在們後。
年沒料到林淺的作,似乎被嚇到,站在原地一不地看著。
林淺神不耐煩,“你到底想幹嘛?”
年距離們不遠不近,聞言抬眸看著林淺,輕聲問,“你好,能給我個微信嗎?”
此時沈熙半倚在上,在耳邊嘟嘟囔囔,時不時輕聲呢喃幾句外星語。
林淺隻好一邊安著,一邊側拿出手機。
隻加個微信,沒什麽大不了,回家就刪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江湖再不會相見。
誰知,調到二維碼界麵剛想說“你掃我”的時候,就見年清澈的眼眸睜大,不好意思地看著林淺,指了指旁邊醉得不省人事的沈熙,“我想加的微信。”
林淺:“……”
第一次主答應給微信的林淺顯然沒想到會這種打擊,偏頭看了眼肩膀上的孩,又覺得理之中。
但微信是不可能給的。
林淺收起手機,想起出門前無意中瞥見跟他同桌的男孩們翹首以盼、興激的神,漫不經心地問他,“他們慫恿你來的?”
“什麽?”男孩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想來。”
林淺覺得好笑,看了眼腕表,司機約快到了,於是停下腳步,打發時間似的跟他閑聊,“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男孩眼神清澈,路燈在他眸裏投下一層,他輕笑一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所以才想要加微信認識。”
林淺被這笑晃了下神。
接著,又被他單純的思想折服。
晚夜風涼,白天繁華熱鬧的街上隻有寥寥數人,天空一明月,月清冷如水,破開漆黑如墨的夜。
一陣夜風吹過,沈熙被凍得打了個寒,邊著子往林淺懷裏鑽,邊嘟囔著怕冷。
紅法拉利就停在不遠,林淺用眼神警告年站在原地,然後扶著沈熙上車,又低輕聲安了幾句,才折回路燈下。
年並沒靠近,乖乖地站在那,隻在看到那輛價值不菲的紅法拉利時眼底劃過詫異。
林淺將他的視線盡收眼底,漫不經心地靠著酒吧斑駁的牆壁,凝著他,下頜微抬,“說吧,你什麽目的?”
“什麽?”年收回視線,眸底重現驚詫的神,似乎不懂在說什麽。
年量很高,林淺剛到他肩膀,但氣勢上卻是林淺占主導。
凝著麵前的年,像要看穿他的心思,不聲地提醒,“如果我沒記錯,三年前你就在這家酒吧。”
年沒說話。
林淺繼續,“這幾年還總來問我在哪,所以,你到底想幹嘛?”
年短暫慌神後,便如實回答,“我三年前那次和朋友來酒吧,不經意看見,就對產生好。所以我從那之後就常來酒吧,希能再次遇見。”
跟他們拚桌喝酒那次,是沈熙家裏出事的前夕,的確是出國前最後一次出現在這間酒吧。
年特有的清涼如水的嗓音還在繼續,“這次好不容易遇見,我不想再像三年前那樣錯過。”
林淺默了默,年清澈的眼神不像是說謊,回想起他的話,林淺扯了扯角,漫不經心地,“你別告訴我你等了三年。”
年愣了下,“算是吧。”
“搞不懂你們年輕人,”林淺一副教育弟弟的口吻,語重心長,“什麽都不了解,隻憑一麵之緣就說等人三年,如果都這樣那……”
話聲戛然而止。
年不明所以,“什麽?”
林淺沒搭話,目落在他後。
掛著零悅酒吧的霓虹燈牌下走出來一道頎長拔的影,徐徐走近時,白路燈下他廓清晰,深邃的黑眸裏浸著夜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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