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工匠卷

這個穿著厚藍布的青年，量不高，但長相不錯，高鼻大眼，廓清晰。

但本該俊朗的五，卻因眉位置一道橫骨劃下的老舊疤痕，令其面相瞬間改變，多了一生人勿近的冷淡距離。

他們一時也不好判斷這人的來歷。

蔚垚轉過頭，對鄭曲尺說道：「阿青，近來我們可能不在營里，你有事就去找付榮。」

可沒等鄭曲尺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蔚垚就匆忙離開了，估計是趕去方才宇文晟吩咐的「溪山崖」。

「家長」一走，「留守兒」鄭曲尺便兀自站在那裡。

在想，自己現在這副酷哥氣質，還是別主開腔搭話，省得破壞營造的形象。

「喂，新來的，你阿青？」

牧高義抬了抬下，斜眼一副很拽很難相的樣子。

鄭曲尺瞥過他一眼，弔兒郎當、沒個正形，該不會是被蔚垚送進蠱仔堆了吧？

鄭曲尺暗自給自己打氣，憑這張臉，付榮刻意留了一道疤痕在眉，製造兇相，只要別表現得太快樂活潑，就是一個沉穩、有故事的社會青年。

混他們陣營，打進工匠團部。

放鬆眼皮，上抬四十五度角，一副剛出獄的牢頭氣勢，道：「嗯。」

牧高義眨了下眼睛，手了鼻子。

嘿，這新來的傢伙，看起來也很拽很囂張啊。

他跟史和通比了比眼，史和通點了點頭。

他們本來想通過給對方施加力，打探一下對方來歷，但是鑒於方才蔚垚那不尋常的態度，再加上這個「阿青」一副孤傲冷淡的模樣，難不他來歷不凡？

史和通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將關係弄僵，省得在蔚垚那兒不好待，於是他們略過這「阿青」的世背景，直接問：「那個阿青，你現下是州、郡、縣中哪一級工匠？」

鄭曲尺故作深沉。

現在工匠圈是一見面就問別人什麼水平等級了嗎？

級別低了，難不就不能一起愉快的工作？

「我是匠一級。」

起膛，將腰際掛著的工牌跟他們揚了揚。

「哦，匠……啥？你才匠一級？」史和通瞪大眼睛。

牧高義直接去拉的腰牌，這一看，角搐，難以相信。

就這？

鄭曲尺眉一皺，語調提高：「有什麼不對嗎？」

牧高義見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一下就想通了。

這要是正經匠師誰還走關係戶啊，這不就是因為技不行，靠真本事進不來軍營，這才走的後門，看來他們倆剛才都猜錯了，這哪是蔚垚安排進來的神人，分明是他的哪房親戚老表吧。

史和通心底十分鄙夷這種人，沒球本事，還想來軍營當大爺混福利？

他態度一下就冷淡了下來，問道：「那你擅長哪類軍事械？我們安排你去。」

鄭曲尺清了清嗓子：「哪都行。」

「你都會？」牧高義瞅。

一臉「你們在開什麼玩笑」的表道：「我都不會。」

史和通、牧高義：「……」

這個「阿青」的關係戶，怎麼看起來有點傻呼呼的？

鄭曲尺並不知道，自己特意弄一副不好惹的面相，卻一下被獨有的「質樸」氣質給破壞掉了。

「你啥都不會，你還自豪了不？」牧高義被逗樂了。

鄭曲尺見他們想茬了，趕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來學習的，你無論將我安排到哪個崗位，我都能做。」

「你扯吧，你啥都不會，我們還能給你安排什麼崗位？要不，你……你就先從雜役兵，負責打雜搬運開始吧。」史和通額道。

擔心這個關係戶阿青會覺得自己被「安排」了，牧高義來打圓場：「當然，這只是暫時的，等你以後上手了，悉了咱們營寨軍所的部事務，再給你安排別的事做。」

鄭曲尺聽完這兩人的話后，考慮了下，覺得問題不大。

別當傻，他們在想什麼，都能猜得到，跟誰還沒在職場上混過似的。

下意識想笑臉迎人，但又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設，又生生將笑容給憋了回去，一臉用力道：「行，我力氣大。」

呵呵，力氣大？

這不是傻大個的專屬嗎？

就？

一開始，牧高義跟史和通並不了解青年口中的「力氣大」，究竟是個什麼概念，直到看一個人，就干出了幾個、乃至十幾個人的力氣活后……

他們是服了！

「牧匠師、高匠師，這鐵木，你們打算擱哪兒？」

前頭，青年拖拽著一鐵木朝他們這邊走來，一路上，哪怕是專心致志手上工活的人，都不由得被的靜給驚看了過來。

雖然那鐵木被鋸掉一大半截，不算長，但它啊，這是人類能夠輕易搬得起來的嗎？

「這誰啊，以前沒見過？」

「之前蔚近衛帶來的，給牧高義跟史和通，那兩小子當雜役兵。」

「蔚近衛帶來的人，他們倆也敢？不怕得罪人啊。」

「想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吧，那兩小子向來見風使舵，要真是個能耐的人，能他們這樣使喚？」

「不過，這個新來的也不知道吃啥長大的，怎麼力氣這麼大？」

「就是，剛才那手架臺說也有兩百來斤吧，就這樣一抬，就給抬起來了，我覺著恐怕比阿良的力氣還大吧。」

「是啊，人阿良是瞧著就力氣大，他卻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們口中的阿良也是軍營中的雜役兵，是一個高八尺的壯漢，那個阿青站他面前，那就是巨人跟小矮人。

鄭曲尺將木頭放下，「嘭」地一聲砸地上，那沉悶厚重的聲響，震得地面都凹了。

牧高義跟史和通的心也隨著它砸落抖了抖。

咽了口唾沫。

這小子看起來不太好惹啊。

就這力氣，別管格如何，一拳要命。

鄭曲尺見他們怔然不語，奇怪地問道：「牧匠師，你們打算拿這鐵木做什麼？」

剛才，他們鄭曲尺組織幾個雜役兵從庫房搬鐵木來，可覺得這事自己能幹，就沒麻煩別人幫忙，自己一個人吭哧吭哧地拖過來了。

一個不慎，牧高義口而出：「車。」

卻被史和通用肘關節撞了一下，他立馬噤聲，眼神朝四周圍看了看，見沒有多人朝這邊窺探才放下心來。

別以為這種小集就沒有利益關係，但凡超過三個人以上的地方，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鄭曲尺見他們神神的就問：「你們是要研製什麼新械嗎？」

史和通板起臉來：「你不用管，反正我們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記得，咱們三個才是一夥的，如果有其它工匠過來打聽什麼，你一律閉不提，知道嗎？」

鄭曲尺不懂：「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告訴他們的？現在咱們營寨首要任務，不就是為將軍製造一件可以在霽春匠工會上被選中的東西？集眾人之力，不是更多想法？」

「瞧你長得這張自私自利的臉，沒想到想法如此天真。」史和通訝異道。

鄭曲尺：「……」

還真是謝謝他誇讚大公無私了。

只是覺得時間如此迫，他們還搞這種小團、自掃門前雪，這未免也太耽誤正事了吧。

見是真點不，高牧義拉過到一旁，跟說道：「你初來乍到，你是不知道，咱們這裡有多人。」

「多人？」

「全軍營加戍關邊防，萬全工匠二千人，雜役兵士五百人，而長馴坡的匠師則有百人，咱們這些人，你以為人人都能幹出些什麼功績來？」

「本不是，每年都有一批人被淘汰、被替代、被罰流放，粥僧多，若不再想些辦法混些軍績，我們就會面臨著被開除軍籍，離開營寨。」

這……這還真沒想到，軍營中的工匠們卷也如此厲害啊！

「我知道，工匠們日常還需要負責弓、弩、箭、劍、甲、鍪、鏃等維護、增補與製造，這必然需要大量的工匠，你們應該不會被開除軍籍吧。」

「你懂什麼？你當干這些的工匠有什麼好前途嗎？天天打鐵、鑄、燒炭、烤火，汗流夾背、苦不堪言，還不能退役，是個終累活，我們只想留在軍營里！」

哦，明白了。

正所謂天下腳下無庶士，跟在宇文晟邊的匠師，那一個個除了可以耀武揚威得到應有的尊崇，還只干設計創造的活。

並且他們通過一種雇傭的形式，招募軍匠服役，這些軍匠還可以憑藉相應功績獲得軍俸。

這可比那些到統治階層的各種剝削與迫，待遇低下不說，還被府私吏的工匠好太多了。

這麼想來，也懂得他們這些人，擁有各自私心的理由了。

集功勞，當然沒有個人功勞來得更有保障。

只要牧高義跟史和通他們的作品，在這一次霽春匠工會出彩，為宇文晟獲得參賽資格，那麼他們倆在營寨匠師團的地位，那就穩妥了。

「所以，你們都拉幫結派，自己私下打造作品，可萬一，最後你們的東西都不堪重用，宇……宇文將軍，會怎麼樣？」鄭曲尺進行一種合理的設想。

大夥都想著自己能行，都沒想過，萬一最後失敗，或者最終做出來的東西，不了人霽春工匠會的眼，不了參選作品，那豈不一整個匠師團都完球了？

別怪朝最壞的結果想，最主要的是，那宇文晟本不是什麼善男信，沒用的人或在他眼裡，那都是需要被清除的垃圾。

「你也太小看我們了，噯，我跟你廢什麼話，你是看得懂什麼，還是覺得自己能行？」高牧義不耐煩道。

沉默不語。

史和通走過來：「人心都是自私的，沒人想不好過，不爭，不搶？你能說服我們，你還能說服所有人？」

鄭曲尺道：「我沒這麼想，其實廣集思路，跟百花齊放都行，只是眼下時間湊，沒有試錯的機會了，所以我才覺得前者更保險。」

「你倒是像個，站在高看問題，只可惜啊，咱們這些人眼下在谷底，正努力朝上爬，救命繩索就只剩那麼幾，只能踩著別人的肩膀朝上了。」高牧義朝翻了個白眼。

史和通拍了他一下肩膀，他別說話，又轉過頭對鄭曲尺道：「我們跟你說這些，不是你認同我們的看法，只是讓你明白，雖然我們是共事的人，但人心隔肚皮，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你既然跟著我們做事，那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別壞了我們的事。」

高牧義也道：「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別往外傳。」

鄭曲尺頷首：「我知道了。」

「我就奇怪了，蔚近衛城府那麼深的一個人，怎麼就沒教教你一些？」高牧義挲下。

鄭曲尺道：「或許是因為……我本需不著這些吧。」

搞謀詭計的事，的確不擅長，所以這些就留給那些擅長的人弄吧，比如宇文晟。

想，估計再投胎一次，都腹黑不過他，既然如此，還是繼續鑽研擅長的領域，不去摻這一趟渾水了。

這話，牧高義跟史和通聽著古怪的。

究竟是什麼人啊？是生活在高塔之上，不識人間疾苦之人，還是腦子不好，上當騙都不知道的那種？

可是，看起來，好像哪一種都不是，所以這才人費解。

「好了，剩下沒有什麼事要你忙了，你可以去跟雜役們學學，平時幹些什麼活。」

「走吧。」

兩人打算繼續開整，所以先將閑雜人等的鄭曲尺給打發走了。

鄭曲尺倒也沒這麼聽話，問：「我可以先四逛一逛悉地形，再去找雜役兵嗎？」

「隨你，但注意點，別太接近別人的地盤，省得鬧起來，我們倆還得過去贖你。」

「好。」

鄭曲尺應下之後，就在周圍逛起來，但擔心別人以為是想師，所以基本走在邊緣，沒靠太近。

看到有一個匠師，正在刨木，他腳下堆放著幾細長的木頭。

木頭是柳木，木質結構細，質，刨后，但柳木並非木，易塑，亦易變形，不適合拿來當承重部件，偏他還將柳木削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