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宅是一整棟兩層樓的私房。雖然不能和海城和廣州的洋樓相比，但也布置得乾淨清雅。花園裡大簇大簇的藍紫、藍的繡球花，開得正艷。

秀蓮嘆道：「城裡人就是會伺候花草。比我家的院子好看太多了。」

越峰從麵包車後頭扛下的一筐子蔬菜。

周嘯坤瞥見碧綠的菜鮮紅的番茄，尺長的大青魚活蹦跳，還有兩隻神十足的大母。不由一笑。他們是把家裡的菜園子給搬來了吧？定睛看，菜筐里居然還隨意的擱著幾瓶紅艷艷的草莓醬。

周嘯坤驚訝。仙雲牌草莓醬？

他忽然間想起《羊城晚報》上大篇幅介紹的，在今年廣會上一鳴驚人的草莓醬。好像就是來自南平仙雲山？

越峰見周嘯坤矚目草莓醬，大方的取了一瓶給他：「這草莓醬可好吃了。你買些麵包，夾上一層做早飯，再配杯牛。咱就和外國人沒兩樣了。」

周嘯坤笑著接過：「那我就不客氣了。」

忍不住問了句：「這草莓醬也是你們村產出的？」

越峰得意的沖令梅呶呶道：「諾，就是我侄搞出來的。咱們村種了幾百畝的草莓，每年固定出口草莓醬到國，為國賺外匯呢。」

周嘯坤盯著令梅，驀地想起來了：「草莓公主——蕭令梅？」

令梅急忙揮手。啥草莓公主。給的稱號酸得牙都掉了。

周嘯坤吸了口氣：「雲來村的功我也有所耳聞。沒想到啊。」

沒想到背後的推手竟然是這麼個小姑娘！

越峰得意：「我侄今年還準備出口番茄醬呢！」

周嘯坤頻頻點頭。

這小姑娘，真TMD是個人才啊！難怪面對何婉那瘋狂的子也毫不畏懼。

周嘯坤帶著他們參觀了一樓的布局。兩室兩室一廚一衛的格局。兩間臥室一間給越峰夫妻，一間給子春。面積都在20平左右，傢應有盡有。就是廚房裡空空，除了口七星灶和幾隻鍋子一無所有。

秀蓮正想著去買些調料，外頭響起敲門聲。

周嘯坤笑道：「來了。」

「周局長。」兩個穿著中山裝的小年青騎著輛三車駛進院子。

「小朱小黃。」周嘯坤看看手錶，「你們作快啊！」

秀蓮夫妻看呆了：一車吃的用的。

被褥、臉盆、巾，油鹽醬醋米麵茶，鴨魚蝦都配齊了。

兩名幹事卸了貨搬進屋裡，樓上樓下的好一陣忙活。

越峰幫他們幹活時忍不住打探了句：「這位周先生是局長？哪個局的？」

幹事們策微怔，驚訝他居然不知道局長的份，忙低聲道：「我們領導是福州鐵路局局長。」

越峰張大問：「算不算大？」

幹事們笑了：「正廳級。」

越峰額頭冒出層冷汗來：「首、首長？」

周嘯坤聽見他們對話，回頭對他們道：「你又不是我的部下，什麼首長？」

他取了串鑰匙給越峰：「咱們呢是相互幫助。這幾天我和小朱小黃兩位幹事就住樓上，有事我就行。」

越峰收了鑰匙戰戰兢兢的道：「好、好。您放心。我的廚藝保管讓您和周同學滿意！」

令梅莞爾一笑。這位二叔的廚藝還真比二嬸強。年輕他時天在外頭混吃混喝，各大酒樓飯館串場子，竟然混出點食家的地位來。哪兒開了個新飯館，哪家飯館又有了新菜，總不得他去品評一番。順帶著練出了自個兒獨到的廚藝。

周嘯坤笑道：「那就辛苦你們了。」

不用令梅吩咐，越峰就收斂了上的氣，裝模作樣的有了點兒人形，和秀蓮一塊兒勤勤懇懇的打掃廚房，買菜燒煤作飯。

傍晚的廚房飄出濃郁的香味。周嘯坤在樓上辦公，也不由自主的多嗅了幾下。黃幹事探過軍上報：「局長。今天的晚飯是蒜苗炒臘、番茄炒蛋，捲心菜、現剝的海蝦仁清炒。還有一鍋魚頭湯。」

周嘯坤點點頭：「希晟晟喜歡吧。」

傍晚的病房。

子晟等飯等到肚子。他已經很久不曾對食有過如此深切的期盼。

令梅燙了碗筷，先盛了碗魚湯給他，笑道：「嘗嘗。我家養的稻花魚。可香呢。」

周子晟閉眼眼睛貪婪的嗅著魚香：「一定好吃。」

小心的舀起一勺細品，口如牛般卻沒半點腥氣，鮮無匹。

一旁的周嘯坤怔怔的瞧著兒子喝完了一小罐魚湯，又開始挑魚吃，忙道：「慢點，小心魚刺。」

周子晟像只貓般的將魚段吃得乾乾淨淨，：「吃飯。」

令梅怕他腸胃清淡久了不能消化。只挑了幾樣清淡的菜給他，子晟依然吃得極慢但都吃完了。最後小心的嘗了只炒蝦仁，味道是不錯，但是總不及蕭家菜來得讓人腸胃服帖，於是就擱邊上不了。

周嘯坤看得明白，那蝦仁是小黃他們下午買來的，不是蕭家菜。

「喲。」胡醫生踱進病房，見周子晟吃了那麼多飯菜居然沒吐，又驚又奇。「今天表現真不錯。吃得下飯才能吸收營養。有了營養才能改善你骨質疏鬆的病。」

他看看子晟又看看周嘯坤，欣無比。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周嘯坤一來，子晟有了盼頭，這心裡頭的病就能好了大半！

秀蓮趕放下碗筷，有點兒膽怯的走到大夫邊問：「胡大夫？我兒子的……會不會有啥問題？」

胡大夫回頭看令海，正道：「蕭令海是吧？小夥子年紀輕，好好養骨頭肯定能長好。」

秀蓮小心的問：「那，會不會瘸？」

胡大夫微笑道：「你兒子的手是我做的。骨頭理得好。恢復期是關鍵。一旦發現不適，要趕過來複診。」

秀蓮哦哦了聲。醫生這話的意思明白得很：手很功，但不排隊瘸的可能。

心裡翻江搗海般的疼。看著病房裡悉心照顧兒子的子春，懊悔、怨怒和忌憚雜在一塊兒。好一會，做了決定：暫時先穩住子春再說。

天漸暗，令梅安排越山和阿公阿嬤先回南平。醫院留越峰夫婦和子春就足夠了。

笑的對令海道：「堂哥。我把子春先借你幾天。你可得快點還回來。」

令海子春面孔通紅。

向周子晟告別：「我要回學校上課啦。你好好修養。爭取早日康復回學校復讀。明年我和你一塊兒參加高考，看誰考得分數高。」

子晟展一笑：「好。」頓了頓，「謝謝你。」

他心裡苦苦抑的，那些年曖昧的再度涌了上來。

令梅又對周嘯坤道：「周叔叔。過兩天我們會再送批菜來——」

「不用。」周嘯坤打斷。「你留個地址給我。我讓人去你們村裡運點就行。」

令梅笑道：「那最好不過了。」

鐵路局的領導，調度幾輛車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