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祖也年近五十,久歷世事,這一生中不知經歷了多大風大浪,不知見過多人,也不知遭遇過多次兇險。
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像眼前的劉璟一樣讓他恨之骨,也沒有任何一樁風險像今天柴桑被佔一樣讓他寢食難安。
今天他也是剛剛從江夏過來,準備和劉表好好談一談,緩和目前的江夏危機,不料冤家路窄,他剛下船便迎面遇到了劉璟。
黃祖的臉立刻沉下來,上一次在柴桑見面,他還虛僞地和劉璟寒暄幾句,但今天見面,黃祖連最起碼的乾笑都沒有,臉上兇相畢。
他惡狠狠地盯著劉璟,彷彿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只是他還不知道,他兒子黃勇的人頭,就在劉璟隨從的馬袋中,若知道了,那必然是刀劍相見。
黃祖的十幾名隨從霍地一聲拔出刀,刀閃爍,目兇狠,怒視劉璟。
劉璟卻不慌不忙,笑瞇瞇地拱手道:“原來是黃太守,真是巧,黃太守怎麼來襄了?”
黃祖重重哼了一聲,“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
劉璟眼睛一瞇,笑容更加親切,“我本就是樊城軍侯,回襄是理所當然,倒是黃太守,有好幾年沒有回來了吧!”
黃祖又不屑地冷笑一聲,“劉璟,你走你的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倆沒有什麼話可說。”
“那好,黃太守請便吧!”
劉璟翻上馬,催馬便走,剛走沒幾步,黃祖忽然在後大喊:“劉璟,我兒黃勇何在?”
“你去江東問孫權吧!”劉璟的聲音遠遠傳來,馬蹄聲漸漸遠去。
黃祖眉頭皺一團,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自己兒子被江東軍抓走了嗎?
.........
劉璟本來打算過江後,直接去州牧府見劉表,但在江邊卻意外地遇到了黃祖,他也是剛從江夏過來。
黃祖出現在襄,顯然也是謀取政治資源,這便讓劉璟生出一疑慮,黃祖的到來,會給襄局勢帶來什麼變化?
還有那兩條流言,到底是不是黃祖所傳?還是另有他人。
這時,劉璟改變了注意,催馬向蒯府奔去......
這些天,蒯越的心思並不在江夏,而是在南郡,劉表已經正式任命長子劉琦爲南郡太守,劉表的佈局基本上已經完。
劉度守零陵,掌管南方四郡,劉磐主長沙,劉璟控制江夏,現在劉琦又主管南郡。
雖然南郡是蒯家傳統勢力地盤,蒯良、蒯越先後在南郡擔任太守,足有十餘年之久,蒯家勢力在南郡早已盤錯節,連南郡都尉也是蒯良長子蒯孝貞擔任,掌握五千軍權。
這次劉琦主南郡,第一件事便是接管了五千軍隊,這卻是劉表的安排。
但蒯越並不像黃祖那樣對劉琦的主南郡心中忐忑,相反,劉琦是蒯家之婿,他主南郡只會加強蒯家在南郡的利益。
不過有一點讓蒯越心中頗不舒服,那就是劉備推薦其帳下幕僚簡雍爲南郡主薄,輔助劉琦,劉表還居然答應了,這就等於劉備的勢力也進了南郡。
真不知劉表是怎麼考慮,有時候明無比,有時候又會犯糊塗,有時候防範劉備如家賊一般,有時候又親無比,視他爲兄弟。
連蒯越這種跟隨劉表已十幾年的老,也開始看不劉表的心思。
這時,有人在書房外稟報,“啓稟老爺,璟公子在府門外求見!”
‘劉璟?’
蒯越一怔,劉璟怎麼回來了,但他不及細想,連聲道:“快請他到我書房來!”
蒯越無疑是一個極有政治頭腦之人,一方面他將家族的核心利益押注在劉琦上,並將蒯家嫡嫁給劉琦爲妻,希劉琦掌管荊州後,能給蒯家帶來最大的利益。
但另一方面,蒯越又暗中和劉璟好,他也擔心會引起劉表不滿,所以分寸把握得很好,對劉琦是以整個家族支持,而劉璟只是他個人,和家族無關,這樣劉表不會太在意,劉琦也不會嫉妒,反而會把劉璟視爲自己的支援。
可事實上,蒯越是另有想法,劉琦此人過於文弱,爲人雖然厚道,但在他懦弱的格之下,這種厚道就顯得過於兒長、優寡斷,這種格在和平時期繼承荊州大業沒有問題。
可一旦戰爭來臨,這種格就將爲劉琦的致命缺陷,相反,劉璟雖然只是劉表之侄,從倫理上,他不能繼承劉表的基業,但他上卻有一種劉琦所不備的領袖氣質,果斷、堅韌,敢作敢爲,在這次保衛柴桑的戰役表現得淋漓盡致。
戰爭時期,什麼事都會發生,因此蒯越又將劉璟視爲蒯家的後備選擇,小心翼翼地維護他和劉璟的,竭力幫助劉璟解決困難,他們兩人確實也建立起了一種深厚的私人。
不多時,劉璟被領進了書房,劉璟跪下恭恭敬敬行一拜禮,“晚輩拜見蒯公!”
“璟公子不必多禮,請坐。”
劉璟坐下,蒯越又命人上了茶,這才端起茶杯笑瞇瞇道:“柴桑大捷,我要恭喜公子了。”
“蒯公的意思是,我已明確留在柴桑?”劉璟揣著蒯越話中的意思問道。
“雖然沒有明確,但除了公子之外,劉氏家族還有誰更適合留在柴桑?這個已不容質疑。”
蒯越細細吮了一口茶,又呵呵一笑,“自從公子來荊襄後,這才短短大半年時間,荊州便發生一系列的變化,而公子應運而起,抓住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短短半年時間,便做到別人十幾年做不到的事,我今天下午還對州牧說,他有公子這樣的侄子,簡直就是天意,州牧也深爲贊同。”
“多謝蒯公替劉璟言!”
劉璟連忙躬道謝,蒯越笑瞇了眼睛,心中頗爲得意,自己手中有劉表最有價值的兩個子侄,這比起蔡瑁可佔了大優勢。
可笑蔡瑁一開始便和劉璟敵對,無非就是不想把兒嫁給劉璟,其實何苦,把蔡妤嫁給劉璟,蔡家再全力支持,最後極可能就是劉璟繼承荊州大業,只能說蔡瑁沒有眼啊!
這時,劉璟又道:“我今天上午返回襄時,在碼頭上聽到幾個傳言,不知蒯公是否聽說?”
不等劉璟把話說完,蒯越便擺擺手道:“那些謠言都是無稽之談,你不要放在心上,還有人說你不是州牧之侄,是曹派來的細,簡直荒唐之極,還有,居然說是你派人冒充黃勇,這明顯是替黃祖罪,是何人傳播的消息,想都不用想。”
劉璟沉一下,又低聲道:“蒯公,我剛纔在碼頭遇到黃祖,他好像也是剛到襄。”
“哦?他居然也來了。”
蒯越頓時有了興趣,直了腰笑道:“我在記憶中,黃祖大概有三年沒有來襄了,按理每年旦日,各地太守都應來襄述職,去年旦日他藉口生病,而今年旦日他又藉口江東備戰,前年旦日是什麼理由,我有點忘記了,反正他死活不肯來襄。”
“那蒯公認爲黃祖來襄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這纔是劉璟最關心的問題,其實他也知道黃祖來襄是爲了什麼,無非就是向劉表示,在保住江夏的前提下,向劉表讓步,那麼最後結局會怎麼,黃祖會做出什麼樣的讓步,劉表又會做出什麼姿態,劉璟心中非常在意。
蒯越明白劉璟的意思,沉良久,嘆了口氣道:“這個確實不好說,你伯父謀略有餘,但魄力不足,什麼事都不能堅持,朝令夕改,前不久他將蔡瑁的職位改爲軍師兼管政務,不再準他過問軍務,但前天你伯父從南郡又發來一道命令,又恢復蔡瑁兼管軍務,讓人一頭霧水,不過我想可能是和今年糧食歉收有關。”
“這和糧食歉收有什麼關係?”劉璟不解地問道。
“賢侄有所不知,荊州有句俗語,蔡家糧田傷風,劉家軍隊頭疼,實在是因爲蔡家控制了襄郡和安陸郡大量良田,每年向荊州繳納的田賦都在二十萬石以上,一旦蔡家藉口糧食歉收,大量削減田賦,軍糧問題就嚴重了,州牧明顯是向蔡瑁讓步了。”
劉璟心中有些發涼,如果是這樣的話,黃家和蔡家聯合施,再加上黃祖讓步,劉表會不會放棄江夏戰略,命自己從柴桑撤回?他目帶著期盼地向蒯越去。
蒯越明白他的擔心,微微一笑道:“一般而言,事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好,也不會太糟糕,關鍵是你要在這次江夏局中拿到自己最大的利益。”
蒯越的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坦誠,劉璟心中明白了,他不用去考慮伯父劉表的利益,他只管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準蔡瑁和黃祖傷害到自己的切利益,這就足夠了。
“多謝蒯公,那我該怎麼做?”劉璟又問道。
蒯越捋須笑道:“你放心吧!我等一下就去拜訪州牧,先替你打一個基礎,然後就看你自己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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