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宸肯定已經知道事出有因，尤其當他閃爍的目看向季漢，平日里沉穩散漫慣了的季漢這個時候也是面凝重，他立刻意識到，事不那麼簡單，而我和季漢在此時雙雙選擇了沉默，也是因為周圍都有左右神策軍，還有那些追隨著太子一路前來的人。

如果在這個時候暴出了邊關被匈奴大軍境，事態會怎麼發展，我們誰都控制不住。

最要的，還是穩定軍心。

于是，他只單單的扯了扯角，向季漢擺了擺手，說道：“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行軍，務必到達東都。”

季漢立刻道：“是！”

我站在旁邊，人多還有些茫然無措之，亦宸已經又轉過去，對衛若蘭與嚴振郴道：“如今時態不同常時，尤其今夜，你們務必要加強手背，徹夜巡查。”

“是。”

“另外，要嚴監視長安那邊的一舉一。只要是皇城里發生的事，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不能有一一毫的懈怠！”

最后這句話，他說得并不重，但卻分明像一塊石頭，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衛若蘭與嚴振郴正道：“是！”

說完，兩人便領命各自退下了。

我站在原地，其實他之前代的事都和我無關，可那種茫然無措，卻不自覺的褪去。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能將嚴振郴收麾下，還能讓衛若蘭和季漢這樣的侯門世子對他如此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即使現在帶著幾分落難的狼狽，這些人也依舊生死相隨，但我知道，我的男人就是這樣的與眾不同，他的心思與智謀，足以讓他在任何困境下都立于不敗之地。

而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手在長袖的掩蓋下，一直被他的手的握著，溫熱的覺一直細細的傳到我的手上，我抬頭看著他，即使在這樣的深夜，這樣慌的境況下，也覺得快樂。

可就在這時，旁邊一個人影一閃，便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也是有些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那雙形狀秀麗，脈脈含的秋水眼，尤其在這清輝千里寒霜的夜當中，那雙眼睛更有一種人的。

“鳶青，好久不見了。”

我也回一個微笑，輕輕頷首：“見過太子妃。”

“這些日子你離開神策府，我也很是想念，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今夜不是時候，等到了，你我姐妹好好的聊一聊。”

“是。”

我答應到，從走過來到現在，我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沉靜的微笑，不瑟，不卑微，邊這個握著我的手不肯放開的男人，已經給了我那麼多的勇氣，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一夜過得比想象當中的要容易，雖然亦宸并沒有和我一起過夜，畢竟如今形勢不同往常，離開了長安去東都，他們都需要重新對當前的勢做一番調整，也必須預估出下一步，楚亦君會如何，他們又該有什麼應對之策，我聽著不遠他和季漢，衛若蘭、嚴振郴還有其他跟隨他離開長安的員們徹夜不眠的說著什麼，伴隨著耳邊潺潺的水聲，反倒有一種讓人安心的覺。

我睡得很沉，只是夢里不怎麼安穩，總是夢見茫無邊際的大草原，看著日出日落，聽著風聲呼嘯而過，可是我走不到盡頭，也找不到一讓我安心的落腳的地方，天空中時不時會傳來嘹亮的雕鳴，可抬頭，卻只看見頭頂上炫目的，刺激得人只能瞇上眼，什麼都看不清楚。

當我用盡全力氣，終于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微弱的燭下，一張悉的臉孔，還有那雙眼睛里的。

似乎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但也知道不是在做夢，他是真的坐在床沿上，俯下低頭看著我，臉上的廓因為微弱的燭而顯得更深更棱角分明，帶著一種神的，我瞇著眼睛沖著他笑了笑，子蜷了一下，才覺到小腹那里有些溫熱。

低頭一看，他的一只手正放在那里，好像在覺著什麼。

我慵懶的笑了笑：“怎麼樣？”

他也出了一個笑容：“沒覺。”

“當然，才兩個月而已嘛。”

誰知話音剛落，這靜謐的環境下突然出現了一陣“咕——”的聲音，我的肚子也微微的了，亦宸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傻傻的睜大眼睛看著我，而我一下子拉起薄被將自己蓋了起來。

太丟人了，我的肚子居然在這個時候了起來！在這個時候，他用手放在我肚子上，想覺一下我們孩子的靜，這樣溫馨的時候，我的肚子居然了……

我簡直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條將我埋進去才好，而這個男人已經在外面呵呵了笑了起來，雖然抑著，但那笑聲讓我得也不敢。

他笑過之后，便起好像走了出去，好一會兒都沒有聲息，我有些奇怪的輕輕將被子拉下來一點，睜大眼睛看看外面，只見他又拿著一只碗走了進來，我急忙側蜷了起來。

“好了，別躲了。來——”

聲音很輕，也有一種刻意的溫，他溫的將薄被從我頭頂上拉下去，一陣米糊的味道傳來，淡淡的清香，卻讓我的肚子得更大聲，我的臉也紅得更厲害，幾乎不好意思再抬頭看他，他卻已經沒有了什麼好笑的表，只是將那碗米粥端到我邊。

我輕輕喝了一口，微微有些燙的米粥在里流淌下去，四溢的米香刺激得我的腸胃都有些發似的，了很久了，從到了長安之后就一直沒有吃東西，算來也快整整一天了，剛剛睡前還全無胃口，只吃了小半只饅頭，卻偏偏還經歷了這麼多事，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支撐著走到了現在。

久了的人一接到食，腦子里其他的東西就全都被這一碗米糊糊占據了，我適應了那滾燙的湯便開始低頭大口大口的喝起來，本來不及抬頭，只覺一只手輕輕將我耳邊的散發拂開，似乎還輕輕的了我的臉頰和耳朵，也一句話都不說，等終于填飽了肚子，抬頭看時，他的笑容在昏暗的線下顯得有些落寞。

“亦宸——？”

他輕輕的手，用拇指抹了抹我角的一點殘湯，然后朝我笑了笑。

“會好的。”

回想人的一生，總會聽到各種各樣的許諾，誓言，但能真正做到的，卻并不多，男在耳鬢廝磨之時說的那些山盟海誓，漸漸的也只是一些麗的話而已，可以開心，可以親熱，卻不能相信。

騙我的人很多，負我的人也不，經歷的事多了之后，我開始習慣了在別人說話的時候用審視的目和心思去推測，也開始不再輕易的相信別人的承諾與誓言。

可是，這三個字，甚至沒有答應什麼，不是承諾，沒有修飾，亦不是誓言。

我卻那麼深切的相信了。

說完這三個字之后兩個人便陷了一陣沉默當中，我覺到他似乎有話要說，但從我睜開眼睛到現在他都在抑著，又似乎是在等什麼時機，而我大概也能覺到，他想要說什麼。

“那封信，你沒有看完？”

“是。”

“……，你為什麼，不問我？”

“……”

“你不想知道？”

“……”

我點了點頭。

說不清楚他臉上那復雜的表究竟是什麼，無奈？慶幸？憂愁？惶恐？還是不知所措？

其實，那封信上被季漢的所掩蓋的第二個真相，我很想知道，也從來沒有忘記，但從哪個真相被掩蓋的那一瞬間，我便放棄了。

不管他做了什麼，我都原諒他，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不會真心的想要傷害我，只是我和他之間經歷和阻隔的這一切，太無奈，但我當初在居延城的選擇，也是不管真相如何，都愿意回到長安陪他死，甚至于現在，我的腹中已經有了他的骨，我與他已經有了的相連，那麼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輕輕道：“你就一直瞞下去吧，不要告訴我真相，有的時候，真相比欺騙，比瞞更傷人。”

他沉默著，在暗的線下靜靜的看著我，那雙眼睛里閃爍著不知是什麼緒的。

我繼續說道：“如果你真心我，就騙我一輩子，不要讓我醒過來。”

說完這句話，我便不再開口，平靜的看著他，只是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微微有了一纏跡，我覺到他突然用力的抓了我的手，然后用一種沙啞的嗓音開口道：“好。”

“……”

“我會用心的騙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用了大半天的時間便趕到了。

之前亦宸多多提了一些，我也覺得到，他是將當做了自己的一個落腳點，或者說東山再起的基石，但真正進了城之后，我才知道他再次所做的準備。

;朝中已經有不的文武大臣來到了，

州府已經完全被他的人所占領，齊遠的勢力早在被他用計借兵對付周圍的節度使而遭到了瓦解，可以說奪取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季漢才敢將放空，帶領人馬回到長安來，在關鍵時刻出手定下勝局。

而城周圍的幾個藩鎮，當初都被亦宸用計借齊遠的兵力打了下來，之后便直接從甘州大營調派了人馬過來看守，重新加派過來的接管的節度使也幾乎都是他的門生，如今東都這一方接連的大一片州府都已經結了一個聯盟。

也就是說，長江以北的天朝，已經被楚亦君和楚亦宸這對兄弟劃分開了。

而再加上長江以北，淮南道與嶺南道的決裂與勢力分屬，天朝也幾乎被劃分開了，雖然沒有一個明顯的界線，但勢力范圍的劃分，卻是再明顯不過的。

進的時候快到傍晚，還是很猛烈，頗有幾分秋老虎肆的威力，幸好州府已經早做好了安排，我們一進城，立刻有人前來恭候迎接，我也被迎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只是有些意外的，這個房間竟然是幾個月前，我隨亦宸的大軍前來攻打東都，進城后所住的地方。

所有的景和布置完全和當初一模一樣，當我推開門的時候，好像僅僅是從一個夢走進了另一個夢里似的。

看我微微有些呆滯在門口，亦宸站在我的后，低頭在我耳邊輕輕道：“怎麼了？”

“……”

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可能不會相信，有的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喜歡，雖然這個地方曾經讓我經歷了那麼恐怖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這世上卻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更讓我留的，曾經和他在這里一起游歷，賞花，像普通的男一樣逛遍了大街小巷，那種好像布糙米一樣泛著土腥氣的糙的溫馨，反而是比皇宮中細膩的香氣更讓我喜歡的。

能回到，回到這個房間，我有一種心安是靈山的覺。

于是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輕道：“我很喜歡這里。”

他愣了一下，但似乎也很快明白了，那雙因為得不到休息而微微泛紅的眼睛里浮起了笑意，陪著我走進去坐到了桌邊。

他低頭看了看我的肚子：“有沒有不舒服？”

我急忙搖頭，算起來現在日子還早，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有我累狠了的時候小腹才有點脹痛的覺，現在本就和沒有懷孕的時候一樣，只是里有了這麼一個小生命，難免會張一些。

剛剛坐定下來，就聽見外面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卻不見人影，我立刻知道，是他的長隨跟了過來。太子爺離開了長安初，一定有很多事要辦，尤其現在他和楚亦君的對峙，更是牽著天朝所有百姓的命運和未來。

于是我向他說道：“你去辦事吧。”

他點了點頭，并沒有再多做停留，卻在站起之后又彎下腰，附在我耳邊道：“好好休息，晚上我與你一同用膳。沒事也不要走，嗯？”

我點頭答應了，看著他轉走出了這個房間，門外的長隨和跟著過來的幾名員立刻上前來：“太子殿下，長安那邊……”

我沒有聽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讓我掛心的。

等到從虛掩的門中看到他已經走出了這個院落，我便立刻起走出了這個房間，幸好過去住過這里，大上格局也還都記得，找到幾個服侍的人問了幾聲，便知道季漢的住在哪里。

離我并不遠的一個院落中，只是風景不那麼好，想來他們現在也無心欣賞了。

走進那院落的時候，門口那看守的護衛是個年輕的圓臉小兵，一見到我立刻上前來行禮：“見過夫人。”

“季大人呢？”

“大人正在營房理一些軍務，夫人找大人有事麼？”

“嗯。”

那小兵卻也老實，立刻說道：“大人很快就要回來了。夫人若無事，不妨進去等一等，要不了多會兒的。”

我想了想，也覺得這樣甚好，關于向北匈奴借兵的事，只有我和他最清楚其中的緣由，現在十萬大軍境，到底是個什麼景，我需要找到他好好的商量一番，想出對策。

于是我便讓那小兵領我進去，他倒也規矩，是將我領到了書房，又說讓我等等，他去給我沏茶，便很快退下了。

這書房中的布置簡單，卻與雅致之類的覺無緣，向來也是倉促而就，沒有那麼多閑雅的東西，反倒兵書布陣圖堆積如山，也就知道我們這一次來到，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反攻回長安。

我倒也沒有什麼心思看這些東西，畢竟現在的況就算不是十萬火急，也足夠讓我們焦慮的，可是剛剛一坐定，對面書桌上那一個悉的東西卻一下子吸引住了我的心神，立刻站了起來朝那書桌走去。

書桌上除了簡單的筆墨紙硯外，就有一個花盆，里面的土很新，還帶著一生的水氣，而種植在這土中的，不是普通人喜歡的淡雅的水仙，清香的茉莉，卻是一盆濃艷，得煞氣的牡丹。

那墨黑中泛著的淡淡的銀紅，在窗外斜照進來的下，有一種的錯覺，花心盤踞蜿蜒，依舊是一條小蛇，或者說小龍的形狀。

青龍臥墨池！

而且，若我沒有記錯，應該是在水畔的那個早晨，我和季漢看到的那一株青龍臥墨池！

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的書桌上？用致的花盆養著？難道說，是他將這朵花移植了過來，放在他手可及的地方，隨時一抬頭都可以看到，一睜眼就在眼前？

我覺心緒整個都了。

突然有一種想要避開的覺，我不能在這個地方和他見面，于是立刻轉要走，可是剛剛一轉，卻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帶著驚訝神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