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才過,弘暉就上了一道折子。
這折子隻說了一件事——外戚之患!
皇上看的時候愣了一下,大略的看了一下就放下了,說蘇培盛,“請大阿哥來。”
好端端的,怎麽說起了外戚之患了?
弘暉來的時候,正的跟皇上提了:“佟家!”
什麽?
弘暉就道:“佟家,已經留著過了年了!還要縱容到什麽時候?那個舜安仗著是固倫溫憲長公主的駙馬,還有什麽是不敢幹的?別的就罷了,跟八叔私底下過從甚,所謂何來?若單論私,倒也不用計較。但此人不安分就不安分在,他在仗著跟揆敘和阿靈阿的關係,屢屢想跟十叔靠近。十叔管過幾年船舶廠,那這個舜安謀求的是什麽呢?八叔依靠朝廷,離不開朝廷的又是什麽呢?”
有船,有造船的能力,老八就不需要看朝廷的臉。
但迄今為止,老八應該沒有跟朝廷為難的意思。他需要站穩腳跟才行!
弘暉就道:“他不想跟朝廷為難,但他也不太想聽朝廷的話。若是船不是限製他的條件,他是否有對外擴張的意圖呢?”
他還是想孤懸海外,自立為王的。
弘暉就道:“琉球距離臺彎太近了,且臺彎巡那邊自然是對八叔不設防的。阿瑪,咱們得提防八叔站穩腳跟後,先朝臺彎下手!到那個時候怎麽辦?打吧,那是同出一脈。不打吧,要不了多年,也了兩家了。且臺彎孤懸海外,但該有的基本都有,能滿足八叔拋卻朝廷之後所需的補給地的全部條件。那您說,以八叔的能為,真要是這麽裏應外合的,會不會一步一步的把臺彎也變他的封地。”
有!且很有可能!
老八心裏未嚐沒有這樣的盤算,但他現在沒有這樣的實力。
弘暉就道:“那就永遠不要給他這樣的實力。”他說著就頓了一下,“得人知道,一切跟八叔勾連,想暗地裏謀算朝廷,打算另起爐灶的,都不得好下場。”
猛的佟家?若沒有確鑿的證據,難以服眾。
弘暉就笑,“要佟家,得佟家自己來。如此,對皇瑪法才好代!”
皇上明白了,“隆科多?”
對!此人犯蠢一次,就不會犯蠢第二次。隻要他明白咱們的意思是什麽,他就會的。
皇上看弘暉,“你想下個餌?還是想敲一記警鍾?”
弘暉擺弄了半天他阿瑪的鎮尺,而後才道:“就用烏拉那拉家敲這個鍾吧!”
皇上愕然了一瞬,“你舅舅家?”
“還有比烏拉那拉家更合適的嗎?新貴都被收拾了,那佟家隻是老外戚,他們憑什麽覺得就能置事外?”弘暉說著,心裏就嗤笑一聲。就烏拉那拉家那樣,都不配自己抬手去收拾。
用他們這個新貴的份,去收拾盤錯節的佟家,倒是個不錯的切點。
說完,他又歎氣,“今年,哪怕再簡單,先給額娘辦個封後大典。已故的費揚古大人確實是有功於朝廷,那就冊封承恩公好了。至於還建在的老夫人,本也是覺羅氏,那給個多羅格格的冊封,反倒是合適。”
因為老太太是繼室,承恩公夫人的名號,得給原配的。
皇上卻明白了,怕是烏拉那拉家上躥下跳的,把弘暉惹煩了。這公爵夫人的誥命若是給了原配,麵上是給足烏拉那拉家爺們的麵子,可實際上,跟皇後和皇子們牽扯最深的老夫人卻跟他們沒太大關係了。
多羅格格的封號,是據母家出給的,是皇家特別恩典的。若是再賜一座府邸給老夫人,那自己這位丈母娘其實就跟那邊沒多大關係了。自然也就不用庇護他們了。
先把份給抬起來,抬的誰都瞧見了,抬的位置足夠高了,然後一掌拍下去才能有效果,才能佟家的人瞧瞧,這就是我們對外戚的態度。
佟家家族大了去了,有人不忿分不清狀況,就有人想著撇清關係。到時候,部瓦解,跟誰都好代。
可弘暉幹什麽了嗎?
沒有!他隻是想給他額娘求個恩典而已。
皇上起,拍了拍弘暉的肩膀,“去吧!忙去吧,阿瑪知道怎麽做了。”弘暉這才起,臨走又叮囑,“事是辦不完的,晌午記得歇一覺。”
知道了!知道了!
等人一走,皇上才問蘇培盛,“烏拉那拉家又幹什麽了?”
蘇培盛低聲把大年初一的事說了,“……六福晉當時並沒有惱,隻是沒再跟那邊說過一句話。烏拉那拉家幾次給皇後請安,都帶了家裏的格格外。說了一些話!”
皇上的麵便有些不好了,不用蘇培盛詳細的說,他也已經知道了!
必然是想著把烏拉那拉家的格格許配給弘顯,如此,就能保證弘顯不威脅弘暉的位置!
愚蠢!皇上的眼睛瞇了瞇,慢慢的坐回榻上去了,然後下旨,冊封烏拉那拉費揚古為一等承恩公,其原配為公爵夫人。冊封繼室多羅氏為多羅格格,另賜給多羅格格別院一座,以為恩養。
另:封後大典著禮部抓辦理,擇吉日舉行。
皇後得了信的時候先是歡喜,跟著想到額娘的話,額娘說,“離那些腦子不清楚的遠些,他們為他們自己想的多,為你想的!大不了額娘以後搬到莊子上去住,些牽絆便是了!隻要你是皇後,把皇後的位子坐穩了,難道額娘還怕沒人給養老了!再不濟,額娘從族裏過繼一孤兒做養子,邊不了人侍奉就是了!很不必為這些再費心了,你的基是萬歲爺和皇子們,跟別人可不相幹!娘家這東西,你若是弱,那是得維係著娘家做依靠。你若是強,這關係是反著的,他們想依附的是你!你他們怎麽樣他們就得怎麽樣。他們是你哥哥嫂子又怎麽樣?你先是主子,而後才是他們的妹妹。做主子的不樂意他們如何,他們偏要如此,這就是以親挾主,就不該容著。”
如今再想想這話,想想皇上沒指名誰來繼承一等公的爵位,便知道,皇上對烏拉那拉家隻怕也多有不滿了!
想到這裏,歎了一聲,“以後烏拉那拉家再遞帖子進來,除了額娘的,誰的都不接了。”
嬤嬤低聲應承了,這才道:“多羅格格好,那什麽都好。”
皇後隻笑了笑,卻沒言語。提拔娘家自然有提拔娘家的道理,不是說非得拉拔娘家或是其他!這裏麵有個非常重要的東西,那便是弘暉後沒有勢力。
就拿皇上來說吧,皇上的依仗是什麽呢?這是老聖人在呢,這些皇家兄弟乖覺,不敢折騰。可若是沒有老聖人,皇上依仗的是誰呢?
妻族靠不上,依靠的除了母族便是兄弟了!
烏雅家不顯赫,但往往都安排在至關重要的位置上,這說明什麽?說明烏雅家得皇上倚重,是皇上的一雙眼睛。
也是希娘家能為弘暉的助力,這樣的想法錯了嗎?
沒錯!
若是娘家如西林覺羅家一般的謹慎乖覺,皇上必會提拔的。
可惜,太輕狂了!
既然掰正不了,那就幹脆舍棄就好!自己是皇後,娘家這個東西,其實想認總能認的。
自己的父親在家裏其實是次子,自家還有伯父和叔父活著,還有堂兄堂弟多到數不過來。要是願意提攜,那他們自會恩戴德的。
但這個事卻不能著急,得緩緩的跟弘暉說才行的。
這邊態度一變,邊的嬤嬤才敢說當日烏拉那拉家幾位夫人對六福晉的態度,“……們應該不是有意冒犯,而是太想促婚事了!六福晉躲著不肯親近,這才放肆了一些……”這事皇後就不知道!如今一聽立馬變了臉,當即就抬手將桌上的茶盞給拂下去了,“當時怎麽不來報!”
呼啦啦跪了一片,沒人敢說話。
皇後確實氣的狠了,從這些妯娌到宗室上下,無一人敢給六弟妹臉瞧,們當們是誰?這得虧是六弟妹顧著幾個孩子的麵子,沒壞心思!不說別的,隻對著太皇太後和太後稍微歪歪,烏拉那拉家從上到下,臉皮非得給揭下來不可。
氣的在大殿裏轉圈圈,“去!去請皇上晚膳回來用!”
嗻!
皇上沒皇後多等,手頭的事理完了,就過去了。
皇後跪在大殿裏,額頭著地麵。
皇上歎了一聲,親自將人給扶起來,“你我夫妻,何須如此大禮?”
皇後福了福,蹲著沒起,“這麽長時間,我竟是誤了!總想兩全,卻忘了世上最難兩全法,便是貴為皇後,也有許多不可得!更知道,為皇後,待人之難。有時隻給對方一分麵,別人便能使出十分的威風來。妾知錯了!”
皇上扶起坐了,“你心裏是個什麽心思,朕知道!你是為弘暉謀劃的,可對?”
皇後當時頭上就有了汗。
皇上緩緩的點頭,“也正是因為你為的是弘暉,所以,不管是皇阿瑪還是皇額娘,都對你多為諒,覺得這是人之常……可包括朕在的人都基於你為了弘暉去諒你的源,是我們都看好弘暉,都寄希於弘暉……既然如此,你若是還固執的非得給弘暉網羅屬於他的勢力,這便有了離間我們父子之嫌!朕是你的丈夫,弘暉是你的兒子,你,我,還有弘暉,應該是最牢不可破的親關係才是。朕不能因為你的不妥當斥責你,你失了麵,因為你的孩子的額娘。同樣的,你有那樣想法的時候,你得想想,朕是弘暉的阿瑪,當朕覺得兒子需要屬於他的勢力的時候,朕會給他的。朕對弘暉的心,跟你對弘暉的心是一樣的,你知道為弘暉謀劃,難道朕不會想著安排好兒子?所以,朕總說,坐在上麵的位子上,‘公’之一字——很重要!”
隻有把自己擺在中間了,你才算是真的穩了!哪怕是在丈夫和兒子之間,也一樣,你得不偏不倚,否則,這便是大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