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服你個蛋？”

    李眠柯翻了翻眼皮，沒把門裏那人的說法放在心上。

    何必這麽婆婆媽媽？

    其實門外的兩個人沒什麽本矛盾，也很難分清善惡好壞。

    李眠柯想用夢宗弟子的命取代別人的命，這樣做會害死很多無辜的人，進而救活曾經枉死的夢宗弟子。

    李眠不開門，無名宗裏的那些替死鬼就不會死，但換個角度來看，他也一樣斷絕了夢宗弟子生還的機會。

    兩者相比，如何分清楚誰對誰錯，誰善誰惡？

    歸結底，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那你殺了我。”

    李眠很坦然，但求一死。

    既然李眠柯確信自己是對的，那就幹脆了當些，出手斬斷這個念頭。

    曾經的紫微大帝可不該優寡斷，如此拖泥帶水。

    但很奇怪……李眠柯沉默了很久，抬起手，又落了下去。

    “你猶豫了？”

    “嗯。”

    “為什麽？”

    “因為我沒有別的想法，確信自己是對的。”

    李眠柯抬了抬眼：“但在過去，夢宗和我，都沒有一個好的結局。”

    紫微大帝是會堅持眼前的選擇。

    可這樣一來，今生的張居正和前世的李眠柯到底有什麽區別？

    重活一世，然後重蹈覆轍？

    李眠柯覺得不該是這樣，很多年前的紫微大帝輸得一敗塗地。

    再活一世，該有所長進，不然還不是被一個老人玩弄在掌之中？

    “那咋辦？”

    “不知道啊。”

    李眠歎口氣，坐在了門口。

    李眠柯也無奈搖頭，看著夜空，沉默不語。

    還是兩難。

    真的放棄？

    像那些爛俗小說的結尾一樣，算盡天機，走到最後一步，突然了惻之心，自覺不該害死那些無辜的人，放棄所有的布局？

    這樣的劇也太無聊了。

    李眠柯接不了。

    如果一個故事從頭走到尾，費盡周折，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那就無疑是一個爛故事。

    不管過程如何，不管怎麽解釋，都是白忙活一場，沒意義。

    兩人沉思，陷僵局。

    隻是過了一會兒，有個被忽略的師弟，靠著牆，小心試探的舉起了一隻手。

    王路川大概是聽明白了。

    他心裏有個疑問，不知該講不該講。

    李眠柯側過頭，眼神平靜。

    李眠看了師弟一眼，“你說。”

    王路川嚨滾，聲音很輕的問了一句話：“要不要，問問它們的意見？”

    是它們，也是他們。

    夢宗的鬼師兄們，和無名宗的活師兄們。

    ……

    山崖邊，

    黃袍小道愣了一下，看著火堆裏的人影，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

    顧白水也放下手中的燒火，沉默片刻，挑眉笑了笑。

    “看樣子，師兄找到答案了。”

    師兄不是李眠，也不是李眠柯，是今生今世的張居正。

    未必要靠門外的兩個自己。

    王路川想到了答案，師兄也找到了答案。

    ……

    “他說的有道理。”

    李眠如夢方醒，滿眼意外。

    李眠柯也著下，點了點頭。

    “其實，不一定要所有人都奪舍複活……活一半死一半，也好的。”

    就像半月前，稻田裏陳梁師弟的選擇一樣，總有人叛逆自醒，了無憾。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有些人沒那麽想回到過去，隻是想醒過來，再看看師兄和曾經的同門。

    奪舍重生，也不該隻讓一個人決定與否，讓所有人自己選擇，會更好。

    “我有個想法。”

    “想的應該一樣。”

    天還沒亮，停在了一個微妙的時刻。

    李眠走出門，沒走進霧裏，而去了無名宗的每座山上，來了那些滿臉困的“師兄”師弟。

    一個接著一個，排好隊，坐在院門口……往門外看。

    無一例外，這些家夥都看見了一張恐怖瘮人的鬼麵。

    起初魂飛天外，但仔細多看幾眼……又有些從靈魂深流出的悉。

    “它是誰？”

    李眠的回答沒變過：“你的前世，很久以前的前世。”

    “你們自己聊聊。”

    另一邊，霧氣將散的夢宗。

    李眠柯麵無表，出一隻手，把葛二蛋拎到門口，按在了原地。

    “師兄……”

    葛二蛋張了張，想敘敘舊。

    但李眠柯嫌棄的瞥了他一眼，“別磨嘰，後麵還有一堆人等著，你和他聊。”

    很奇怪，

    門外坐著一臉愁苦的葛二蛋，門裏卻是滿臉疑的趙縉。

    “他是我的前世？”

    “是不是弄錯了？”

    咋這麽寒酸？

    葛二蛋也上下打量了趙縉幾眼，渾上下財法氣，機緣傍溢於言表。

    葛二蛋臉卻不太好看，“順風順水修仙法？”

    “才幾輩子，過得這麽好？”

    這種心很奇怪，像貧農見地主，偏偏貧農地主都是自己。

    葛二蛋今生淒風苦雨，熬了大半輩子，抬眼一看，另一世的自己順風順水，財氣外。

    他心裏難免有些不平衡，算了……酸了。

    怕自己以後過得苦，但也別這樣在自己眼前炫耀啊！？

    “師兄，我和他沒啥可嘮的。”

    葛二蛋擺了擺手，但想了想，又對門裏的趙縉囑咐了一句：“劫難過，別做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

    前世今生，就這樣看了彼此幾眼，然後告別。

    李眠柯沒什麽表，隻是問了葛二蛋一句：“不想活了？”

    葛二蛋笑了笑，一臉認真：“師兄你是知道我的，算個種……這輩子都放不下，就別帶到下輩子了。”

    無奈無力，一次就夠了。

    “而且，師兄你我往前看，前麵確實好的，咱們都該往前看了。”

    ……

    第二個來的人，是王二狗。

    王二狗坐在門裏的石階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他前些日子又走火魔了，淒風苦雨，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這一次，聊天結束的更快。

    李眠柯來葉師弟，修的是順風順水修仙法。

    姓葉的師弟隻是往門裏瞅了一眼，角搐，滿臉的嫌棄和匪夷所思。

    “師兄你不是開玩笑吧？”

    “讓我奪舍重生到他的上？”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活這副德行有什麽意思？去吃苦啊？”

    “怎麽說話呢？”

    門外的王二狗破口大罵：“人攻擊是吧，還有沒有素質？”

    像被了痛，王二狗差點衝進對麵的夢宗，找那個毒的鬼理論。

    但葉師弟沒給他機會，輕飄飄的來了，輕飄飄的走了。

    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了留，隻和師兄聊了幾句天。

    李眠柯無聲搖頭，沒忍住，笑了一聲。

    是這樣的啊。

    他笑的莫名其妙，放輕鬆，坐在屋簷下，邊圍著幾個師弟。

    李眠柯仰頭看天，發現山裏的雲霧被風吹開了一角。

    像是沉積抑了好多年的執念，一點點消融，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