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水能做的隻是一時。

    那些鬼魂和活人都在黃粱中，每時每刻都在天道的注視下，隻要稍有疏忽，就會引來滅頂之災，萬劫不複。

    黃袍小道對顧白水笑了笑：“你還得想別的辦法。”

    顧白水卻麵無表，沒什麽反應：“我沒辦法，這是師兄的事。”

    他能做的就隻是這些了。

    問題的本，還是要讓山裏的那些人和鬼來解決。

    ……

    “轟~”

    烏雲憑空消失，但那種讓人心悸戰栗的覺並沒有褪去。

    周正渾抖，鬼影越來越稀薄，仿佛一個即將窒息的溺水者，呼吸不到這個世界一一毫的空氣，意識渙散，即將散滅。

    無名宗的弟子更是抬不起頭，抖個不停。

    他們覺到了，覺到頭頂有雙眼睛，是至高無上天道的意誌。

    天道在審視著他們，孕育怒火，覆滅一切。

    這種覺從未有過。

    無名宗的弟子如同整個黃粱世界的背叛者，和門外的那些鬼魂越近，就離腳下的黃粱更遠。

    有人猶豫了。

    他們不敢邁出一步。

    自己隻是活著，從沒犯過錯，為什麽要冒險包庇鬼魂，被頭頂日複一日的天道責罰呢？

    院門外的另一個世界。

    李眠柯微微抬眼，眼底星清冽，凝著天幕之上，似乎在考慮什麽。

    但沒等他抬起手，門外又發生了意外。

    一個型壯碩的種樹漢子，三兩步衝上前，扛著一棵大樹，也不管能不能起到避雷的作用。

    他起脖子，用樹冠遮住了自己和周正的鬼魂。

    漢子用一雙大手，掰開養魂木的裂，對準新來的鬼朋友，把周正裝了進去。

    “草，嚇老子一跳。”

    “這鬼天氣，不下雨打雷，有病吧？”

    天幕寂靜了一刻，沒有雷聲，但依舊著。

    似乎是兩個一模一樣的靈魂重疊在了一起，難分彼此，如若一人。

    天道依舊徘徊，覺察到種樹漢上的不對勁，但……又不好出手。

    黃粱世界多了一個靈魂，可以抹去多出去的那個。

    可如果兩個靈魂綁在了一起呢？

    總不能不管不顧，都劈灰吧？

    多一個靈魂是錯，一個也是錯。

    天道停滯，僵持在山脈上空。

    安靜片刻，

    院子裏的趙縉怒罵出聲：“劉鬆柏，你個沒腦子的大老……養魂木是你這麽用的？”

    “你當出門買菜呢，還掰個口兒？”

    “簡直是暴殄天，趕堵上，不然明早木心就爛了。”

    “啊？”

    種樹大漢愣了一下，滿臉疑：“不是這麽用的嗎？”

    “堵，趙師兄，用什麽堵啊？”

    養魂木裂開了口，周正的靈魂在裏麵安養，但依舊泄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

    天道憎惡，不肯放過。

    李眠想著，最好找一種能屏蔽天道知的東西，瞞天過海，一勞永逸。

    ……

    “嘖。”

    另一座山頭上，顧白水忽然了下。

    他發現自己其實有辦法。

    能屏蔽天道知的東西，自古以來極其稀，幾乎隻有大帝境界的存在才能接的到。

    比如，曾經的普化天尊。

    祂就用一團詭異的黃泥，遮住了第三十三層的玉清天，假死茍活，瞞天過海。

    如今，那團黃泥在黃袍小道的腳下。

    顧白水樂了樂，瞳孔深的白水悠然散去……另一古老且詭異的氣息，在他的逐漸蘇醒。

    腳踩黃泥，頭頂天宮。

    黃道吉日怔了怔，覺得自己是眼花了。

    不然怎麽會看見那個年輕人，突然白日飛升，變了一尊麵容模糊，氣息詭異的白仙人呢？

    他明明坐在原地，卻好像離得很遠很遠，足有三十三層天那麽高。

    而且仙人腳下踩著一灘黃泥，這種骯髒與聖潔，詭異和淡漠的覺織在一起，越發顯得無比錯。

    顧白水沒管黃袍小道是如何看自己的。

    他低下頭，從自己的鞋底摳了一指尖的黃泥下來，然後屈指一彈，落向了遠方的院子。

    ……

    種樹漢眨了下眼睛，發現自己手裏的養魂木已經被粘好了。

    一團黃泥，把養魂木堵得嚴嚴實實，就連天道也察覺不到一一毫的氣息。

    黃泥裹木，鬼魂藏。

    無名宗裏的人，和夢宗裏的鬼，都仰起臉，看向了頭頂天上。

    萬裏無雲，天幕晴朗，什麽都沒有。

    天道就這樣散去了。

    “……”

    李眠默默轉過，和門外的李眠柯對視了一眼。

    “好像有用的。”

    “那繼續？”

    繼續，人鬼談，兩個宗門隔著一扇門流。

    隻是，門外的鬼有些猶豫。

    它們看著自己的師兄，又看了眼門那頭的活人和天幕。

    所有的鬼都知道，那裏並不屬於自己。

    即便遮蔽了天道，那些活人還敢和鬼談嗎？

    不是每個人都和剛剛那個種樹漢子一樣，心寬壯，無所畏懼。

    鬼魂在遲疑，活人也在猶豫。

    直到有一位虔誠的土豪師弟，捧著一厚的養魂木，跪在門口，咚咚磕頭……請老爺爺上跟他走的時候。

    門外的人和門裏的鬼，才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

    “這小子是誰的轉世？”

    “丟人，實在丟人。”

    剛剛發生的天道雷罰，一下子被拋在了腦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響雷之後，這兩個宗派的人和鬼反而更親近放鬆了許多。

    有鬼走出門，住進養魂木，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黃泥遮住，真真切切的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也有些鬼並不願意過來，站在門外閑聊，搖頭拒絕。

    無名宗的一些人就急了：“草，師兄師弟他們都找了個鬼師傅，你不答應，我咋辦？”

    以後修行不過同門，出門也沒有“老鬼”陪著，傳授經驗，尋求機緣。

    那力可就大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宗門，每個弟子上都帶著養魂木。

    在各個場合時常竊竊自語，退居人群之後，冷眼旁觀……這麽群人，還真古怪的。

    ……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宗門的人和鬼都走了很多。

    有兩道消瘦的人影，腳步輕移，隔著一扇門相對而立。

    門裏的白子沒有說話。

    林清清卻笑了笑，眉眼彎彎，尋問著後來的自己：“你討厭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