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一暗，聲東擊西，這個計劃可行，但走主路是否不太保險？我建議還是選兩條窄路中的一條。”

到了鎮國公的書房，李寶山當著所有主將的面將陳三寶的計劃分析了一遍。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針對這個計策進行了討論，但也有覺得走主路不合適的。

“不，還是走主路！”鎮國公聽了所有人的意見后，指著沙盤沉聲道。

“我們人多，主路寬，行軍速度快，就算在口遭遇了對方，地方大對我們有利。相反如果道窄，就算要撤退我們也不方便。”

既然已經決定走主路，那還不如就選其中對自己有利的那條。水路和小路已經是煙霧彈了，沒必要再多一條。

幾個主帥點點頭，表示贊同鎮國公的觀點。如此一來，陳三寶的計策便算是被大家采納了。

之后的幾天，諸人又在一起完善了一些其他細節，雖然略有改，但總思路都是按照陳三寶的計劃來的。

因為獻計有功，其他主將再次看到陳三寶時態度更加恭謹，鎮國公每次開會甚至還會把他放在自己的旁邊，有時候商討完還會問問陳三寶的意見。

陳三寶自己知道肚子里有多墨水，除了最開始獻策外，再沒輕易發表意見。甚至之后的幾次會議他也借口推，只貓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做火藥。

‘能人都是在大方向上拿主意，就是要有神，保持低調又適當的一鳴驚人！嘿嘿嘿，武老八，你的天下也有哥哥的一份功勞！’

陳三寶上不說，表淡淡，但每次看到外人對他恭謹的他陳將軍，心的high點就被點燃，心里的小人恨不得當場跳舞。

黑旗軍的作戰計劃定好之后，馬上開始了戰前的準備。李寶山鎮國公等人每天忙上忙下，抓了全城的年男上山砍樹造船。

這還不算，鎮國公還發話，將之前打下的城池中所有能工巧匠全都調到郁林城，輔助黑旗軍造船，準備渡江。

一時間城中風聲鶴唳，郁林城除了實在不能的老人和年的孩子，連半大的孩子都被征調。郁林城中心位置原本的祭壇也被推平，用來造船。

陳三寶有時候做火藥做的累了，便會去那走走，看到有些黑旗軍拿著刀劍在旁邊監視郁林城百姓伐木做船，心中頗有些不忍。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陵零蠻雖不是大周的子民，可是這樣的對待，早晚要出事的。

一時間陳三寶憂心匆匆，實在沒忍住顛顛的找到了李寶山，他是武玄灃的嫡系親信，應該能懂他。

“李將軍，咱們這樣對待城中百姓是否有欠妥當？三寶記得當初王爺拿下翼洲府時也曾對城中百姓實行招政策，甚至還承諾要減免翼洲府一年的賦稅以安人心。如今郁林已經是我大周國土，如此行徑就怕他們反心更重啊。”

歷史上多這樣激進的方式最后引起反彈的，這不得不防啊。

這要是武玄灃帶隊作戰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武玄灃不僅僅是一個將軍，一個軍事家，更是一個政治家。他會站在統治者的角度考慮問題，而不會采取激進措施。

“陳將軍，你自己也曾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龐將軍要不是因為這會控蛇的陵零蠻，也不至于如此英年早逝。”

然而這次，李寶山卻沒有采納陳三寶的意見，他從自己的理解出發狠狠駁斥了陳三寶無用的仁慈。

“這郁林城和翼洲府不同，翼洲府里都是我漢人，他們本來生活的好好的，是趙家寶去了后魚他們，把那里變了叛賊的中心，王爺收復后對他們安也是應該的。”

“陳將軍，你說如果我們采取同樣的策略，讓陵零蠻緩過勁來，他們豈不是會拿起刀劍再來對付我們？”

李寶山說的有道理，陳三寶卻很不認同，他心里有很多話，卻都憋在心里沒說出口。

“而且，他們越是仇恨我們豈不是越有利于我們的計劃？就在今天，一個老婆被污，兒子被殺害的蠻子已經知道我們要走小路的計劃了！”

這……

為了讓自己的計劃更周全，特意殺了人家孩子，了人家老婆，這，就是政治麼？

陳三寶已經迷了，他記得自己以前當過將軍，做過縣令，都做的還好啊，為什麼現在他什麼都不懂了？！

談話的最后，誰也沒能說服誰，陳三寶失魂落魄而去。之后的他再沒有參與過任何鎮國公主持的軍事會議，甚至連他的小院都沒怎麼出。

一晃二十多天過去了，黑旗軍的大船打造的如火如荼，所有城中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大周要順河而上攻打桂。不僅他們，連普通的黑旗軍下層士兵都覺得他們是要坐船出發。

同時從始安大營運來了大量制作好的黑火藥，陳三寶這邊也配合著制作了不大型火火，如此一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戰爭一即發。

然而就在大軍準備開拔前夕的關鍵時刻，駐扎在東城的士兵突然發生了大量嘔吐腹瀉的現象。

有的表現輕微，吐了幾次拉了兩天就自己緩過來了，嚴重的狂泄不止，拉到水后甚至一命嗚呼了。

這和之前的水土不服可不一樣，這明顯就是中毒的跡象。范圍只在東城，證明是這里的水出了問題！

鎮國公聽聞極為震怒，將黑旗軍上下的所有軍醫調了過去進行救治。同時派遣耿將軍徹底調查此事。

武玄灃剛到北地時最開始只有五萬多人的隊伍，這些年他東征西戰，黑旗軍的數量不斷擴大，等打到西南時，數量已經有近三十萬人之眾。

這支隊伍一共分為十五營，除了輜重營、火營、伙頭營等幾個服務型的營所外，其他如飛虎營、神鷹營、連弩營、神機營等主要機營，都是作戰的主力，每個營都有三萬人左右，配有一個主將外加三個副將以及若干統領。

這次和南周的決戰鎮國公除了飛虎營留守后方外，其他營隊全部出，每攻占一個城池便留下一部分駐守，剩下的都聚集在郁林城附近，這些人差不多有近二十萬人。

郁林城雖然是南周第二大城，然而主城區面積也很小，黑旗軍的主力部隊不可能全都住進來，因此絕大部分還是駐扎在城外，伙頭營就地造飯，士兵原地安營扎寨，練待命。

這次中毒的正是駐扎在東城的玄甲營，這個營一共有一萬人駐守東城，平時除了練外便是驅使城中百姓前往山上伐木造船。

;沒想到大船還沒造好，營里的很多人倒是病倒了。

但凡腦子清楚的都知道這是誰干的，玄甲營的主將白將軍憤異常，拖著虛弱的病軀到了城主府負荊請罪，并發誓一定要抓到兇手。

白將軍犯了這麼大的錯，表面上看這是讓自己的將士們著了道，實際上這是延誤戰機，給決戰前的勝利帶來了霾！

如果這是自己的軍隊，鎮國公堅決不會留。然而這是黑旗軍，是武玄灃暫時托付給他統領的，這些營的主將表面上對自己畢恭畢敬，實際上大家心里都門清。

沒有辦法，鎮國公最后只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讓白將軍閉門思過，將玄甲營的一個副將提了上來暫代其職。

陳三寶知道這事的時候投毒的蠻子已經被抓到了，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次投毒的竟是個孩子！

這孩子本是陵零蠻一個普通族人家的孩子，今年剛十一，半大不大的年紀，卻已經懂事了。這孩子的父親因為會養蛇，在黑旗軍剛一城沒多久就被死了。

他的母親本來便不好，這段時間也被征調上山伐木，就在幾天前因勞累過度竟吐不止也甩手而去，只留了他和兩個年的弟妹。

這孩子看到父母相繼去世，仇恨的種子便在心里扎了，他爹以前是養蛇的，家里竟留有量蛇毒，他仗著年紀小，別人對他沒太防備，竟在大家喝水的井里下了毒。

這孩子被抓到城主府時，陳三寶實在耐不下心去看了看。

剛十一的孩子，還沒有狗蛋大，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那眼睛里卻充滿了兇狠和仇恨。明知道自己即將被死，也毫無畏懼的看著上首的‘敵人們’。

陳三寶站在前面，面對這樣的眼神，竟沒有勇氣直視。他知道，這個孩子不論如何，結局都是死了。

斬草不除，永留后患！陳三寶懂，李寶山也懂，鎮國公更懂！

為了殺儆猴，這個孩子最終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一同和他赴死的還有他那兩個年的弟妹。

“李將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殺了這個孩子，防不住還會有下一個孩子，如果我們還是之前的政策，仇恨便會一直在。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很多時候真的防不勝防。”

“堵不如疏，既然郁林城已經是我大周的國土，那這陵零蠻便也是我大周的子民，繼續這樣下去，我擔心咱們后院著火啊。”

陳三寶之前被拒絕了一次，經了這件事還是沒忍住，再次找上門去。

他不是圣母，也不存在那種寬廣的襟博大的，只是覺得這種民族政策十分不可取！

可以馬上奪天下，不可馬上安天下，治理一國和治理一城的道理是一樣。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就算他們暫時武力攻下了南周，以后黑旗軍撤走了，此地也絕對后患無窮不斷。

李將軍聽完陳三寶的話后倒是沒如上次那般直接否定，反而沉默了片刻，再抬頭時態度平靜道：

“依陳將軍看該當如何？”

陳三寶肚子里一肚子主意，但他這尷尬的位置哪敢拍板決定，最后還是試探道：“不知李將軍可否將此事告知王爺？”

“信已經送出去了，六百里加急送的，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二十多天，到了那時也許桂也已經被攻下了，陳將軍有什麼話現在說吧。”

陳三寶看到李寶山沒直言反對甚為欣，連忙把心中醞釀了很久的想法和盤托出：推行西南各夷漢化政策。

當一個民族不論從生活習慣上還是語言上還是思想上都沒有了自己本民族的特，那他還是數民族麼？

而讓一個民族不再起反抗之心的本還在于要讓他們從心里認同自己的被統治地位，認為自己只是被統治階級，而不是被奴役和迫的一個民族。

漢化政策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不是一朝一夕的，要一點點推進和改變。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萬事總要有個開頭。

“當然了，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而且也不適用于現在這種環境。大軍馬上就要開拔了，這個時候突然對他們放松難免會壞我大業，這段時間我建議還是繼續高政策，不宜松口。”

“不過我希將軍能夠對黑旗軍進行約束，擄掠和任意欺凌的事再發生只會加劇他們的仇恨。如果繼續下去，南周遲早還會再反！”

當年溫寧公主下嫁西南，便極大改善了西南和中原的關系。如果溫寧公主能活夠二百歲，不信這西南會是今天這幅樣子。

“南蠻南蠻，都是一群未開化的蠻人，對他們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上次是龐將軍，我們剛來那時沒注意。但這次白將軍自己不小心著了道，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就是以后連小鬼也不能放過！”

陳三寶說了一大堆，說的口干舌燥，結果就等來李寶山這麼一句話，頓時兩眼一翻，大寫的無語。

陳三寶頗為失，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也沒法改變李寶山的想法，便也不再浪費舌。

這李寶山雖然是武玄灃的親信，但也就是個軍人，軍人最大的弊病就是信奉武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要是想靠這人有啥改變那是白費！一時間陳三寶頗為氣憤，自己了這麼多心有個用，他娘的，你李寶山是武老八的親信，自己還是他老鄉呢！

你除了會打仗還會啥？會掙錢？會做火藥？會給武老八治理地方？是他老鄉麼？和他有共同小麼？

陳三寶越想越氣，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好像想左了！

這是黑旗軍不假，這也確實不是自己的地盤，他半道加也確實沒什麼發言權。可是他完全沒必要什麼事都找李寶山商量！

自己是陳三寶，之前上的標簽雖然是明水縣縣令，可是他現在是黑旗軍的幕僚！是當初武玄灃和鎮國公都同意了的！他有權對一些問題提出自己的意見！

“李將軍，我知道你們很忙，陳某不便打擾，這就回去把的措施寫下來，讓王爺親自過目，再做定奪。”

“忘了說，陳某最近閑來無事，新近研究了一款新式火統，覺比之前的威力會更猛，現在正是收尾階段，幸運的話這次大軍開拔也許能用上也未可知。”

“還有我的朋友謝乘風，他昨天給我寫信說謝家為支援大軍收復西南，專門從周邊謝家商鋪又調集了一批糧食，正在押運的途中。”

“這軍糧不是小數目，咱們黑旗軍的事也不能總勞煩人家一介商戶，陳某不才，就是兜里有點小錢，愿出五萬兩銀捐助黑旗軍，以做戰功嘉獎。”

說罷，陳三寶彎腰抱拳，對著李寶山作了個揖后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