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汴京城，似乎與往日沒什麼兩樣……

街邊的茶樓瓦肆里，并沒有太多談論北地戰事的事，狄相公帶兵出征這種事，而今已經不算什麼事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不得多久，就會傳來狄相公大勝而歸的消息……

沒有人對此有一點懷疑，因為這些年，勝利的消息實在是太多太多，太過頻繁，頻繁得讓人有些敏，不敏了……

連茶樓里說書的人，再說起狄相公如何勇武非常，戰陣之上勇擒敵將的故事。

客人們還會抱怨幾句：“哎呀……有沒有新故事？這些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你這老頭，也該弄些新故事來聽聽了……”

“是啊，弄點新鮮的……”

倒是有那小孩子，十一二歲模樣，開口一語：“我就喜歡聽狄相公打仗的故事，我喜歡聽這個……”

“去去去……小孩子莫要多……”

那小孩一臉委屈，卻也真不敢多了……對于小孩子而言，自還是這種熱殺敵的事更有意思……

說書之人有些尷尬，以前說這些故事的時候啊，那贊賞喝彩之聲，能傳到幾條街，打賞的錢能堆滿桌子。

而今……

也罷，這說書人吃的就是這碗飯，那就來點新鮮的吧，先喝一口茶，驚堂木啪嗒一下，滿場聲，開口：“今日里要說的事啊，在座明公必是沒聽過的，話說，江寧府有一戶人家姓竇，家里宅田無數，家中呢，到如今卻只有一支獨苗了，大概二十八九歲，自小讀書，奈何弱多病……娶了正妻不說，正兒八經進門的妾室就有八房，養的那些就數不勝數了……十來年了，一直無所出，不說兒子，連個兒都沒有……急得老母親啊，那是日日吃齋念佛，道觀廟宇去捐……”

誒，還別說，故事一開頭，滿場之人皆豎著耳朵來聽……

這是什麼故事啊？

不外乎……香艷一類……

只有那小孩子，傻乎乎的覺得無趣，帶著仆人自出門去，左右看看，尋另外一家茶樓去試試，便是非要找說小狄相公打仗勇武的故事去聽……

這小孩子也想不通一個道理，還問邊仆人：“石蛋，怎麼這些人就不喜歡聽狄相公的故事呢？”

石蛋笑著答：“聽多了，自也就不愿聽了……”

“你怎麼我聽了這麼多遍了，還是喜歡聽呢？”小子還問。

“嘿嘿……公子年……所以喜歡聽……”

“是這個道理嗎？”

“嗯……”

“我看，就不是這個道理，狄相公在北邊打遼人，他們也不關心，我卻是日日想著，盼著狄相公凱旋，這些人，就是不關心國事……”小孩子蒙學三年，如今正兒八經開始讀書了，還真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

“公子，哪能是不關心呢？便也是狄相公百戰百勝，何必擔憂……公子將來，那肯定是國家棟梁之才，所以公子多關心，便也是為國分憂……”

“唉……”小孩子搖頭嘆氣……又道：“回家，晚些時候啊，你把這說書人請到府上來講……”

這小子，名王厚，西域都護府王韶之子……也是最近才到京城……

“誒，好的，公子放心……”

;皇城之，皇帝趙頊也有傷心事，登基之前他就大婚了，娶了以前的宰相向敏中的曾孫，也生了孩子……

但……最近，這孩子夭折了……

向皇后在哭，趙頊在搖頭嘆息……要說他也命苦，他還會連續夭折五個兒子，然后又連續夭折兩個兒子……

他這一輩子，十四個兒子，只活六個……前五個，一個都活不了……

夫妻二人，對坐無言……

終究還是向皇后開口：“家勿憂……”

趙頊看著妻子，搖著頭：“朕憂心許多，并非皆為大兒，太傅已然許久未有消息了……前方戰事……皆只言片語，不知其中詳細，唉……”

“既是如此，家何不派一親信之人去看看呢？”向皇后自己失了兒子，還要來安丈夫的緒……

“說的也是，當派人去看看，也是代天子宣德，激勵將士士氣……”趙頊點著頭，想得一想，又道：“那就派李憲去吧，他練軍務，興許還能幫上一些忙……”

李憲就在門口，皇帝一招呼，自是進來見禮。

商談幾句之后，李憲也就出門而去，臉上竟還有幾分激之，興許，在這皇城里辦差，對他而言，不如隨在軍中……

回到家中，他激的翻出自己的甲胄腰刀，套了車就走，甚至都沒帶什麼行禮，先去皇城司領百十個兵丁，再派眾人去采買一些糧食……

他自心急，恨不得立馬就能出城快走，只待眾人去采買糧食資，他便坐在城門口不遠的一茶樓里焦急等待著……

只待眾人一歸，立馬出城而去，生怕時候晚了，今日城門就關了，便是寧愿夜宿在野外，也不愿多等一夜再走……

茶樓里人來人往，李憲一華服，一看就是富貴之人，頜下著胡須，左右還有兵丁伺候，茶樓的主人豈能怠慢，親自見禮，吩咐代了茶樓最伶俐的跑堂隨伺候……

這跑堂小子，年歲不大，約莫十三四歲，一直躬在后，加水，換茶，點心，手巾，連他自己的雙手，那也洗得干干凈凈……

李憲等得焦急，隨口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大人，未時還未過半，關城門還早……”小跑堂立馬答道。

李憲回頭看了看，疑問一句：“你怎麼就知道某急著出城啊？”

小跑堂躬作答：“回大人話語，小子是看大人面焦急，又在這城門不遠的地方吃茶，卻心思又不在吃茶解，便想著大人定然是急著出城……”

李憲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小跑堂：“你倒是伶俐得，小鬼頭……那你再說說，某為何要急著出城啊？”

“定然……是公事，大人左右帶著兵丁護衛，肯定是朝堂里的相公，卻還要在這里等什麼……那定然是要出遠門，且還是急迫的公事……”這小跑堂臉上有微笑，卻并不給人有一種顯擺炫耀的覺，一直躬，盡量把自己的頭往前湊……

李憲也笑著點頭：“你什麼名字？”

“回大人，小人貫……”貫心中驚喜不已，他顯然猜得到接下來的事。

李憲又看了看貫，捋了捋胡須，說道：“你這份伶俐，在此端茶倒水倒是屈才了，不若隨某邊走，如何？”

貫哪里還有不愿意，立馬跪地就拜：“小人愿隨大人邊伺候……小人拜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