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初夏,天高氣清,萬里湛藍,點綴幾朵綿羊的白……
臨潢府城池面面前,宋人大軍仿佛已經開始過日子了,越修越好的營寨,越建越多的白氈房,馬群來來去去在牧,甚至羊群也時來時往……
一不變的,還是那每日來去在城池之外的游騎。
耶律仁先每日都會上城頭來看,反倒是宋王耶律阿輦只是偶爾才來……
耶律阿輦來了,那也沒幾句好話:“此般困守下去,如今連消息都傳不出去了,孤城在此,蕭駙馬是來了呢?還是沒來啊?”
其實這已經不是耶律阿輦第一次這麼問了,耶律仁先每一次都是百般篤定:“大王放心,蕭使用兵,向來堅定,定然不是那反復之輩!”
耶律阿輦還有牢:“這城池里的水都是臭的了,再過些時日,蕭駙馬若是還不來,咱們就都病死在城里了……”
耶律仁先微微皺眉,這話還真不假,十幾萬人與馬,都要喝開水,這麼拖下去,城池拆完了都不夠柴火來燒……
而且,最近哪怕是喝開水,也有不人開始出現一些腹瀉發熱的癥狀了,倒還說不上什麼瘟疫,但這個事的發展方向,顯然就是朝著瘟疫去的……
“不急不急,不得多久,蕭使大軍必然就出現在南方!”耶律仁先一邊說著,一邊也往南方去遠眺,已然也是眼穿。
蕭特末在哪里?他還真就不是那麼遠了,已經剛剛過了黑車子室韋人的地盤,離臨潢府也就八百里左右。
這八百里,別看數量上不,但并不算遠,數前鋒若是換馬匹日夜兼程,三四天就能出現在臨潢府外。
整個大軍的話,若也快馬加鞭,最多七八日的事。
但蕭特末顯然遇到了麻煩,從燕京城來的快騎,從張家口日夜兼程飛奔追趕而來,竟也只用了七天時間!跑了一千五百里……
皇帝的圣旨,就在當面,蕭特末還在馬上,看著風塵仆仆而來的令兵,第一預就不妙,不等那人先說話,先抬手:“直接給我!”
蕭特末顯然是不愿看到這些人當眾宣讀圣旨。
那令兵也不敢違抗,雙手遞上去圣旨……
蕭特末拆了封泥,打開了木盒,然后看了一下,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天際,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蕭惟連忙問道:“蕭使,圣旨何事?”
何事?
蕭特末依舊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再把圣旨卷上,往靴筒里一,皺著眉頭……
抉擇!
太難!
皇命難違,既然皇命到了,合該速速回頭去救燕京……
應該的!
也是必須的!
燕京此時也真是危急非常!
但……
臨潢府就在眼前了,八百里地,七天時間,一切就可以見分曉……
“蕭使……”蕭惟已然也有不好的預,著急一語。
蕭特末抬了抬手:“今日……先扎營……著各部清點輜重,嗯……都報來……”
蕭惟連忙說道:“蕭使,此刻豈能停步啊……臨潢府危在旦夕,何以還能大白天扎營……”
蕭特末沒有說話,只是一張老臉上的兩顆眼珠深邃一瞪,蕭惟連忙躬:“遵命,下這就去辦!”
;大軍扎營!
這是蕭特末的猶豫,是去是回,他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帳之中,蕭特末一個人枯坐思索,看著地圖,久久不語……
蕭惟安排好扎營之事,立馬就來,沖進帳,就問:“蕭使,怎麼回事啊?”
蕭特末往桌案上一指:“你自己看看……”
蕭惟連忙去看……看完,口中之語一個:“這……”
蕭特末把眼神從地圖上轉了過來,看著蕭惟,盯著看,慢慢說道:“你是個能謀事的人嗎?”
蕭特末顯然不那麼信任蕭惟,但他此時此刻,真需要有一個人能與他商量……
“下……下……什麼事都聽蕭使的……”蕭惟如此答著。
答得蕭特末很失……但蕭特末還是要問一句:“若是你為主帥,你會如何選?”
“下……下……”
“你只管說,什麼事,都是老夫來決斷,與你無干……”蕭特末如此一語,他并不需要誰幫他做決定,他就是需要一個一唱一和的商量對象,不是想著誰能幫他出謀劃策,而是需要一個理清思路的工對象……
“那……那下就說了,下以為,此時此刻,當……速速回援,如此……只要燕京不失,只要護住陛下與朝廷百,只要能勝河北之兵,戰局也當大變……臨潢府有十萬大軍,必能久守!”蕭惟這麼答的原因,肯定有很多……
蕭特末點著頭:“是啊,你說得對啊……但狄詠就在眼前,把這狄詠一放,便是放虎歸山,往后啊……”
“這次便是讓他逃出生天,來日,他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以后,總有機會,定把他斬落馬下!”蕭惟話語之中,氣勢不凡。
倒是蕭特末笑了,笑得有些悲戚,口中有惆悵之語:“這次……這次錯過了……哼哼……老夫年老了,老了……如此在軍中熬……已然熬不了,已然是強弩之末……來日靠誰啊?靠你?還是靠耶律乙辛與耶律仁先?哼哼……”
這才是蕭特末心中最悲哀的事,便是覺得自己這個年紀,但凡一死,這大遼之國,便再也沒有人在謀略一道能與狄詠扳手腕了……
甚至這一次,蕭特末自己都有些傷悲,終究,算來算去,竟還是算了一招,狄詠竟然能讓河北之軍從海路直撲燕京城……
這是蕭特末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事……
這般的狄詠,以后?蕭惟口中的以后
蕭惟聽出了蕭特末口中的那種看不上,多有些不爽,答道:“蕭使自是用兵如神,但也不必如此小覷后輩……我大遼人才輩出,必也不必宋人差了什麼……”
“是啊……是啊……”蕭特末竟還真點頭表示認可,為何?因為夏蟲不可語冰,與一個不在同一個層次的人去爭論什麼,那是徒勞,沒有意義……
只聽蕭特末接著說:“人生百年,卻是這社稷千秋……人都言,我如今之大遼,基在燕云,卻是又哪里知道,大遼的基,從來都不在燕云,而是在這草原山林之地!只奈何,燕云也失不得,草原也失不得,天朝上國……上天啊,終究是不公平的,宋人才是得天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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