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來了……

蕭惟從李憲出得山口的那一刻，就收到了游騎的稟報！

此時此刻，蕭惟心中有些，他太清楚自己麾下這所謂五萬大軍是什麼況了，越是清楚的知道，就越是不知如何是好。

而今，連維護著這支軍隊不散，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宋人騎兵來了，還要作戰，這作戰的結果，其實不難想象……

還有三十多里，宋人就來了……

大帳里，各部軍將陸續都來了，大多不說話，都看著蕭惟，等著蕭惟最后定奪……

蕭惟也沒有說話，而是微微閉目，仿佛養神一般，心中卻想了許多許多……

想到了蕭特末，想到了耶律乙辛，說起來，蕭惟本就是耶律乙辛的心腹之人，耶律乙辛其實還真是戰陣上的一把好手，這件事從來不假……

換句話說，耶律乙辛本就是一個極其有能力的人……所以，蕭惟也真不是什麼無能之輩……

這大遼，其實，人才濟濟！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蕭惟想了許久這些有用沒用的……慢慢睜開眼睛，站起：“諸位，此戰，拜托了！”

眾多軍將互相對視一下，并沒有什麼回答的聲音……

見得這般，蕭惟嘆了一口氣，這些人，這些謨葛失人、黑車子室韋人、漢人、契丹人……

甚至連契丹人都不說話？

蕭惟雙眼又微微閉著……想說句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宋人打破臨潢府的消息，關口的種愕與李憲還不知道，但在草原上的蕭惟，已然知道了，在座之人，其實都知道……

甚至，有些人，比如軍中的黑車子室韋人，比蕭惟還早一兩天知道這件事……

這支軍隊，之所以還維持著，不是因為此時此刻蕭惟還有多大的人格魅力，也不是遼人還有多大的威勢，而是所有人都在等……

等別人先做出頭鳥，亦或者等一個機會……這是一個團，一個群，在分崩離析之前最后的一點猶豫與惴惴不安……

而今，機會其實馬上就來了，只待宋人大軍一到，是投降是散了去，皆由各自去抉擇了……

所有人都知道，馬上，這支五萬人的大軍，就要分崩離析了……

大帳之，一片寂靜，之所以還沒有人起來說一些難聽之語，大概還是因為百多年來，契丹人高高在上的那最后一點威嚴還在人心之中有那麼一點點殘留。

蕭惟說話了：“我……往西，可有人愿意跟隨？”

蕭惟張地看著眾人……

這句話里，意思很簡單，算了……不打了，蕭惟準備走了，往西走，有愿意一起走的嗎？

有嗎？

有一個契丹人起：“我愿隨將軍西去，便是無論如何，不能為宋人的奴隸……”

有一個烏古人起：“這東邊，再也沒了我的家，我愿意隨將軍往西……”

蕭惟稍稍有些欣，他治軍，向來仁義，多有幾分面子還在這里，再次開口：“我去西邊，最西邊，興許比西域還要西，找一個遠離這片天地的地方，找一個有好牧場的地方，過日子，契丹大遼……要沒了……”

;說到這里，蕭惟已然落淚，當局者迷，蕭惟已然是旁觀者了，臨潢府破了，宋人之兵威已然再也不可擋，必然一路勢如破竹而下，這關口，他是過不去了，一輩子也不可能再去到燕京城下了……

而今，宋人來了，這場仗，不必再打，已然注定。

怎麼辦呢？

契丹大遼，要沒了，契丹人，這天下，再也沒有了真正契丹人的立足之地，要還想當一個真正的契丹人，就得離開這片廣闊天地……

蕭惟剛才閉目所想，就是這個決定。

但真說到契丹大遼沒了，不免也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蕭惟一哭，在場契丹不，皆已掩面……

蕭惟抬手了：“罷了，莫做兒態，愿意隨我走的，就收拾一下，走吧，不愿隨著走的，是在這里等宋人，還是各自歸家，皆由你們了……臨走之前啊，也請諸位借我一些馬匹弓弩兵刃甲胄……”

倒是有些傷……

一個謨葛失人開口：“將軍只管挑吧……馬匹軍械，愿要多，便拿多……”

蕭惟擺擺手：“不必太多，不必太多的……”

最后的善意了，互相的善意……

大帳之，氣氛仿佛還帶了一點離別的傷……

還是蕭惟，他擺著手：“這最后的商議，就這麼散了吧……宋人要來了……就此別過！”

許多人躬一禮，也不說什麼多余的話語，轉……走了。

走吧……走吧走吧……蕭惟口中默念著，不久之前，他還在對那些離營之人喊打喊殺，不久之后，他都不在意了……

大帳之，還有七八人，一人開口：“蕭將軍等候片刻，末將去收攏一些人手……”

“我也去收攏一些親信……”

“嗯，去吧，都去，不必強求，此西去，千里萬里，也不知前程如何，皆由人心……”蕭惟擺著手。

眾人出門，蕭惟落座，掩面慢，他也還有家眷在燕京城中，妻妾，兒……

都不要了……

也要不回來，只希此西去，真能找到一個安立命之地，只希，宋人燕京城的時候，并不對契丹人大開殺戒，只希，還有來日，派人回來，還能尋到一兒半讓他再團員……

人力有窮時，不是蕭惟狠心，是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一點點辦法都沒有……

一座大營，幾萬人的大營，不得多久，已然空空……甚至土灶里的青煙都還沒有徹底熄滅……

李憲看到了這一幕，已然破口大罵：“直娘賊，直娘賊！”

牽著李憲坐騎韁繩的年貫，興許心中在慶幸，興許也覺得可惜，開口安：“大人，敵人不戰而潰，當是好事！”

李憲斜眼一撇，手中馬鞭就要打人，卻也沒打，只說：“天不憐我，天不憐我，此生……此生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