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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五日之前。

  太虛幻境中，星河小亭里，姜與重玄勝對坐。

  「你已決定了？」重玄勝扶膝而問。

  「我不能見，無辜百姓橫於野。

  我不能聽，正義之聲啞於暗室。

  黑暗之中如果無人舉火，今夜即是永夜。  

  倘若無人為此張鳴，沉默便是幫兇！」

  「我在青羊鎮上，我攬過了治理此地的權力。那麼，這就是我的義務和責任。」

  姜同樣的扶膝以對，直脊如劍：「嘉城城主，我必殺之！」

  「席家經營嘉城數百年，不能把席家家主當做普通的騰龍境修士看。殺他的難度，可能超乎你的想像。」

  「但為此行，不問其它。」

  重玄勝沉默了一會，問道：「打一場？」

  「不了。」姜拒絕道：「這口氣，我不想泄。」;

  重玄勝於是明白，姜的態度已經無可挽回。於是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手？」

  「等我忙完現在的事，控制住青羊鎮的鼠疫。」直到此刻，姜的聲音里，才出一無法掩飾完全的疲憊。

  時至當時，他已經不眠不休，忙碌了五天五夜。

  看著姜的眼神，最後重玄勝說道：「放手去做吧，我為你展旗！」

  ……

  嘉城，城城牆下。

  席慕南手按嘉城城主印，一令既出，誅罪之雷頃刻而至。

  連破七朵焰花、並食之花與藤蛇纏壁，轟落姜上。

  調域力，生殺予奪。

  凝勢以威，合權以法，正是正宗的法家手段。

  轟！

  姜整個人無可避免的被誅罪之雷所覆蓋。

  電蛇竄，一片焦黑。

  甚至有香飄出。;

  他似乎已經死去了。但是他的手……還握著他的劍！

  他的人像一塊焦炭。

  可是他站在那裡，更像一柄不肯彎折的劍。

  哪怕他將死，甚至哪怕他已死！

  接連調域力，手中城主印華黯淡，再要積蓄圓滿，不知又要費多苦工。席慕南來不及心疼，而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姜。

  藉助域力，這一記誅罪之雷的威能，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極限實力，堪近府境強者一擊。

  度過眼前才是要，得罪重玄家也在所不惜了！

  咚咚、咚咚……

  他聽到極輕極細的心跳聲。

  吸~呼~吸~呼……微弱的呼吸聲。

  那心跳聲起初低弱，漸而強大，最後心跳如擂鼓。

  那呼吸聲起初微渺，逐漸壯闊，最後呼吸似風雷！

  遙想當初，府境的季玄與妙玉一戰，姜只是接住妙玉，承接微不足道的餘波，便已傷吐。如今卻是正面這一記誅罪之雷。;

  有限的防瞬間被擊潰，他甚至能夠清晰的知到生機被湮滅的過程。那種覺很不好。時間的覺被拉長，那種痛苦，一點一滴的流淌過。

  而後。

  有一道力量自通天宮而生，源自那緘默已久的冥燭，散四肢百骸，融奔流。

  這是當初曾用於妙玉上的生魂回。因為冥燭寄居日久的關係，他的完全能夠承白骨道，

  接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虛影繞轉周，沒皮。

  四靈圓滿，木氣滋生。

  青的木氣自肝臟而起，蘊養五臟六腑，由及外。

  最後他心跳如擂鼓，呼吸似風雷。

  焦黑的皮落，新生的皮如雪。

  發如碎燼落，不等春風、便已生！

  新生的黑髮及肩，散於其後。

  姜立地拔而起，彈已至目駭的席慕南面前。;

  「你道此印為何沒能殺我？」

  姜高聲喝問。一劍！如山川傾倒，河海橫流，

  鐺！

  卻是席慕南以嘉城城主印，攔在長相思之前。

  喀。

  極細極微的一道裂聲，聽在席慕南耳中，卻比驚雷更響。

  因為，此城主印，乃嘉城一地氣運所聚，是嘉城數十萬百姓民心所向。

  它本應堅不可摧，牢不可破。

  它怎麼會裂？

  席慕南是一個聰明人，他當然能夠想得到原因。

  可恰是如此，他不肯信！

  「你聽。」姜的聲音輕了下來：「這是民心碎裂的聲音，是你席家家運斷止的聲音。你視百姓如草芥，百姓視你做寇讎！」

  他一劍反挑，如流星劃過，其蹤渺渺，其跡留痕。照亮席慕南那一雙驚怒的眼睛。

  「豈有此理！」;

  席慕南翻手招來鯉紋赤旗，旗面展開，如赤浮波，將姜的這一劍淹沒。

  「我席家恩養此地數百年，民心所向，眾所歸！焉能為一時一事而散？愚魯匹夫、無知犬！」

  向來注意風度的嘉城之主，已經有些氣急敗壞。

  損兵折將不可怕，一時勝負也不算嚴重。但恰恰是城主印的碎裂，令他明白他真正失去了什麼。

  他落了席家的過去，丟掉了席家的未來。

  「你以為是你席家養著嘉城數十萬百姓嗎？你錯了！」

  姜大怒劍。

  「耕者耕其田，工者其業。商業往來阡陌，士者仗義執言！這才是嘉城繁盛的本。是此地百姓，奉養了你席家幾百年！」

  長相思自鯉紋赤旗捲起的波中出，姜毫不停滯，將趨前，一劍直刺，

  人海如怒海，人恨如海恨。

  浮舟之水，亦覆舟之水！;

  一聲裂帛響，鯉紋赤旗旗面告破。

  長劍繼續往前，好像從未被阻攔過。

  席慕南在一瞬間轉換了三次方位，但都被此劍回。

  以劍印人。

  以民心，刺此城主心。

  姜回長劍。

  噗！

  席慕南一口鮮噴出，濺得鯉紋赤旗上點點是。

  他捂住心口，卻無法將那顆碎裂的心捂住。

  倘若不是欺瞞百姓，造生靈塗炭，令城主府民心盡失。用嘉城城主印的那一記誅罪之雷，本應可以把姜立殺於此。生魂回再玄妙，四靈煉決再強橫，也都是無源之水。本不會有現在的結果。

  在這樣的時候，他卻忽然想起一段話。

  那是他告誡自己那個驕傲的兒子時，所說的話——

  「如果眼睛只能看到前三尺，那不如不看。如果耳朵只能聽到一牆之，那不如不聽。東王谷的聞問切，反倒把你變了瞎子聾子傻子，只相信你了解的那麼一丁點東西了！」;

  「我又何嘗不是……用我所看所聽所經歷的一切，阻隔了我所能想像到的未來呢？」他想道。

  嘉城城主印手而落，墜在城樓石磚上，摔得碎。無數約的點就此散開，散落嘉城城域各。

  正是以家運還城運。

  以祭奠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