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剎仍舊未變,此彷彿靈鷲仙宮一般,霧氣繚繞,茂林修竹,不愧為名寺靈寺,而雲驪的心,比之上次釋然外,這次就是多了一分期盼。
他們沒有帶下人,為了避人耳目,甚至是雲驪和裴度二人親自抱著半歲的煜哥兒過來的。
裴度心還是有些張的,他面對章家二位老爺其實並不張,因為這二位對雲驪影響其實並不大,婚後,他發現雲驪非常敬重和依生母,對自己這個做丈夫唯一的要求就是為生母建冠冢。
說來也怪,不庶出的都很避諱自己是小妾所出,但自家妻子從未如此,只認生母,甚至就不避諱。
說明雲驪把分看的很重,不是那種純看重利益的人。
而的分顯然也得到了回報,的生母從一個普通的妾室,了寧王妃,下一任寧王之母。反而一躍比章家本家人還要尊貴,且對雲驪這個兒非常好,誰說好人沒好報,這就是現的例子。
「郎君,快進來啊。」雲驪看到門口的纖雲,就已經很親切了,但一回頭,見裴度站定了一會兒,連忙喊他過來。
纖雲則上下打量了一下裴度,是頭回見裴度,只見這男子材高大,眸高鼻,眼神銳利,舉止灑,已經有五分滿意。
又見他聽了自家小姐喊他,連忙一笑:「就來。」
只見他這麼個高個子,卻甘願跟在自家小姐後,纖雲忍不住點頭。
至這個人不是那種吆五喝六的那種人。
掀開簾子進來,雲驪笑著進去,對自己的姨娘從未有任何芥生疏,但是沒想到姨娘邊坐著一個玉團兒般的小男,這男上著玄,下著纁裳,腰間門則著玉佩、小綬、大綬。
連忙準備行禮,卻見寧王妃從寶座上走下來接過雲驪手裡的煜哥兒道:「給我抱抱,哎呀,這孩子生的像你和姑爺,真會長。」
說完,又看了裴度一眼,眼神很親切,又似乎在打量。
裴度連忙拱手行禮:「度參見寧王妃,參見世子。」
沒有一開口就稱婿,倒是有些分寸,寧王妃笑道:「都是一家人,姑爺何必多禮。驪兒在我面前說你對很好,你是知道我的,只有這一個兒,離的又遠,就怕苦。」
裴度趕表態:「小婿何德何能能娶雲驪這般子,自當好生對待。」
「好,民間門說疼妻子的男人都有福氣,我聽說姑爺學識不凡,才幹也不凡,又是河東郡出,我這個兒因為了我的拖累,在家矮人一頭。又是個癡兒,讓過繼也不過繼,偏只認我,這般的癡,我這心裡是常常為擔驚怕。」寧王妃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裴度一眼。
雲驪心道姨娘怎麼張口就來,從來沒有讓過繼啊。
只聽裴度聽了這話,斬釘截鐵道:「父母親,乃人倫之道,若生母也不認,那與牲畜何異。」
寧王妃大笑:「好,姑爺真是語出驚人,說話也是敢作敢當,如此我就放心了。簡兒,方才國禮行過,你快來見見你姐姐和姐夫,你姐夫可是狀元郎啊。」
寧王世子趙簡,儘管才六歲,聽說十分聰明,他先走雲驪面前,雲驪蹲下來和他打招呼:「世子。姐姐不敢當,你就隨意稱呼就。」
趙簡卻回頭看了寧王妃一眼,直接喊了一聲「姐姐」。
他抬頭打量著這位姐姐,只覺得對自己笑起來很好看,又聽母妃時常提起,說姐姐如何好,還有個哥哥在京中如何,哥哥能帶自己騎馬讀書,姐姐也能陪自己玩兒,而且姐姐也讀書識字,懂很多玩法兒。
會編小螞蚱,會編繩子,還會解九連環,什麼都會。
最重要的是,姐姐為人非常純善。
雲驪見姨娘已經為自己搭好檯子了,若真端個姐姐的架子,倒是蠢材了,故而從袖口拿出一枚編的蟈蟈,用繩子穿上,還染上,隨意一拉,那蟈蟈跟活的一樣。
趙簡一看就歡喜上了,他又看雲驪沒說送給他,就又抬眸看了雲驪一眼。
雲驪笑道:「送給弟弟了,還有個公車也是我做的,不知曉你喜不喜歡?」
跟松濤先生學過多年雕刻,平時還喜歡看些奇門遁甲機關書,雖說比不得王府工匠們的手巧,但是也是一番意趣。
趙簡好奇道:「好姐姐,公車是什麼?」
雲驪就把這公車從自己隨攜帶的包袱里拿出來,哪裡知曉寧王妃也抱著煜哥兒過來,一見著緻的抹額和一盒香丸還有一對珠花,哪裡知道比兒子反應更快。
「驪兒,這是送給娘的嗎?」
「是,這抹額是我做給您的,上頭繡的花是兒親自畫的,這香丸是漢建寧宮中香,葯香濃郁,能夠祛寒,通經絡。至於這對珠花,您就別嫌棄兒手藝不好就是了。」的每一件禮都是心準備的。
也只有知曉姨娘容易手腳冰涼,故而制那種香。
寧王妃聽了大喜:「我怎麼會嫌棄,你的花樣子以前就畫的好,現下你能這麼想著為娘,娘不知曉多高興呢。」
說完,又嗅了嗅雲驪上的香味道:「你用的何香?」
雖說葯香對好,但是更喜歡其香味,尤其是好聞的香味。
雲驪解下香囊送給寧王妃,總覺得自家娘跟小頑似的,笑道:「這是雪中春泛,又名春消息。」
這香原本準備冬天佩戴,因為此香夏日略覺得膩人的甜和香,唯獨冬日才香韻勝殊冠絕,只雲驪因為一路奔波,故而佩戴雪中春泛,這樣和疲勞衝撞一下,反而好聞。
寧王妃直接笑納了。
偏趙簡急道:「好姐姐,我的公車呢?」
為了禮,這個世子弟弟也是很拼,剛才姐姐還猶豫,現在就直接好姐姐了,雲驪就從一個盒子里拿了出來,原本模型是鳩車,雲驪把外表染公雄赳赳氣昂昂的車子,裡面有個機關,只要按一下,就可以走。如果不按機關,也可以用繩子拉著走。
趙簡看著寧王妃道:「這個和鳩車很像,但是比鳩車好看,我還可以把我的螞蚱放進去。」
寧王妃笑道:「這些可都是你姐姐自個兒做的。」
「姐姐……」趙簡這次喊姐姐真心實意了。
雲驪看他這番可,到底是脈至親,忍不住摟著他在懷裡親了一口,小趙簡滿臉通紅。
偏裴度看了這一幕,他想把自己的寶貝搶回來,但是他知曉雲驪做這些禮是花費了心思的,但是看著雲驪親趙簡,即便那還是個小孩子,他依舊有些心不好。
好在寧王妃對裴度道:「姑爺,你帶著世子去院子里玩一會兒,或者教他讀書,我婦道人家不懂那些,還勞煩你了。」
裴度知曉這是母要說私房話,就帶著趙簡一起出去,趙簡則看著個頭很高的裴度心生羨慕,二人一出去,裴度隨口問起趙簡讀的書,只聽趙簡道:「父王教我讀《孝經》《大學》還有一些古籍。」
看著才六歲的趙簡,一邊玩著公車,一邊說聖人之道。
裴度心道此子若非生於皇室,讀書也是個好苗子。
讀書也是需要天賦的,非人力強迫所能為。
屋裡,寧王妃把孩子給纖雲,讓抱到次間門歇息,則拉著雲驪的手道:「真是我的乖兒,你還給王爺也準備了降真香,若非王爺不好相見,他肯定也很高興。」
雲驪笑道:「大家心裡彼此知曉,又何必見面,我見世子聰明伶俐,日後娘也有可靠之人了。」
寧王妃擺手:「我也就這麼樣了,倒是你,我現在真的是慶幸你沒有嫁到慶王府去。」
「您為何如此說?」雲驪不解。
寧王妃了一下的額頭:「你這個丫頭太聰明,外表呢看著無比的好親近,其實里桀驁不馴,很有傲氣,甚至想分庭抗禮。而在天潢貴胄眼裡,他們邊所有的人包括妻子都是奴才,你稍微的新奇出格,他們不會喜歡,反而會非常討厭。他們要的是一條聽話的狗,而不是有自己想法的人。可你嫁去慶王府,一輩子只能做一條名貴點的狗,我這話說的難聽,但就是如此,那你會活的非常痛苦。」
雲驪莞爾:「那您今兒見到您以前就看到的姑爺了,覺得他除了能替我打野狗外,還有什麼好?」
「你們倆其實很像,但因為他是男子,自然可以以才華出仕,因此十分自信。方才雖然寥寥數語,但他敢直接說不認生母的人是畜生,不管他是討好我,還是真的這麼認為,他絕對是個敢作敢當,又破常格之人,這樣的人做什麼驚駭世俗的事也不奇怪。你呀,一肚子的傲氣,和我不同,我呢是做奴婢妾侍出,所以即便我現在做了王妃,府里王爺妾侍不斷,甚至我還主替他納妾,這種事你這丫頭可做不出來。」
「心氣兒這麼高的小丫頭,也好有裴姑爺這樣不拘常格的人,你們才契合,否則一些沒頭腦的男子,聽人家說什麼三妻四妾,哪個耐得住,就是再喜歡你,為了他的面子也要弄幾個擺樣子。」
聽寧王妃這麼說完,雲驪傻笑:「要不說旁觀者親呢,這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又拉著娘道:「娘,咱們不說這個了,好容易見面,兒生了煜哥兒后,肚子上的幾條花紋沒了,您看兒保養的如何?」
兒家在一起就喜歡說這些,尤其是娘看到送的香丸那個樣子,就知曉最熱衷這個。
寧王妃仔細看兒,不點頭:「真好,沒有一點疲憊,我生你哥哥的時候就疲憊不堪,生簡兒的時候也彷彿老了十歲似的。」
「您是沒有我這個條件嘛,兒可是踏踏實實坐了兩個月的月子才出來,再者我也有獨門訣竅……」拉著寧王妃窸窸窣窣說了好些。
一直到中午,孩子哭鬧起來,雲驪站起來就要走了,寧王妃依依不捨。
「驪兒……」實在是捨不得兒。
但也沒法子,就是尋常人家,兒出嫁了,也回不了幾次娘家,更何況們還是這種況,更是不好相見。
雲驪也是不捨:「此時一別,他日必定有再見之日,娘,咱們能夠再見面,這樣挽臂說話,兒不知道多高興。」
外頭的裴度正教趙簡寫古字,見雲驪抱著孩子出來,他立馬站了起來,雲驪笑著對趙簡道:「日後再來看你們。」
趙簡也有些捨不得,他站在門口看著裴度和雲驪的影越走越遠,又跑進屋裡見寧王妃在哭,他立馬道:「母妃,是誰欺負你了?」
寧王妃抱著兒子道:「沒人欺負我,是我想你姐姐了。還有你哥哥,聽說也娶了妻,他自小就膽子小,過繼到人家家裡,不知道如何。簡兒,母妃一輩子只有你們三個,日後母妃就是不在了,你也有哥哥姐姐,他們會幫你的。雖說你現在是寧王世子,可日後誰會知曉變化如何,尤其是你姐姐,最重義了,你要記得這個姐姐,知道嗎?」
趙簡雖然聽不太懂,但也認真點頭。
外頭的寧王這才進來,寧王妃見寧王進來,不道:「您看到姑爺了嗎?」
寧王一把就把趙簡抱過去,放在自己脖子上,他三十好幾才有這個兒子,真的是當眼珠子疼。
趙簡被父王放在脖子上,樂的直拍手,他一向十分得寵。
寧王妃知曉他們胡鬧慣了,也不攔著。
寧王和趙簡胡鬧完了,才道:「你那位姑爺,還吧,那相貌就和五娘相配。至於他的為人,我打聽過,他做通判,頗有政績,就是為人有些自負,過剛易折,我看他仕途大起大落啊,有的是折騰。」
別看寧王平日不怎麼管事,還修道給自己辦葬禮,但他也不是一般人,就寧王妃自個兒也得在他前面討好著。
聽他這麼一說,寧王妃又添了一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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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驪見兒子吃了,又因為睡了一上午,神頭極好,就對裴度道:「你看看你兒子,再長幾個月我就真的抱不了。」
們現在住在以前裴家在杭州的宅子里,這裡時常有人打掃,住進來也便宜,到底帶著孩子,不能直接趕路。
裴度轉頭了兒子的小臉,:「這個小胖子,別說是你,就是我也抱不了。」
其實雲驪還和母商量,要不要不讓孩子吃那麼多,母則道這些都是膘,小孩子都是三病九災的,日後自然會瘦。
「欸,你小時候胖嗎?」雲驪問他。
裴度搖頭:「不胖,但是我小的時候就很高。」
雲驪誇他:「現在也高,走到哪裡都是鶴立群。」
這就是雲驪,說話總讓人愉悅,裴度聽了也不由得翹了翹。
又看著他道:「今兒我娘誇我們了,說我們是天生一對。」
裴度想起他看到的丈母娘,人非常年輕,因為他是見過雲驪嫡母馮氏的,馮氏已經是個老婦人的樣子,而岳母看起來像是雲驪的姐姐似的,很是年輕。
最主要的是狀態很年輕,說話不老態龍鍾,反而很利索,而且話中有話,似乎說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說。
沒想到背後還誇自己,裴度扯笑笑。
他們用完晚飯,母把兒子抱去睡了,裴度則帶著晚上去逛西湖,西湖邊上分外熱鬧,燈火通明,仿若白日一般。
夫妻二人平日好都很相同,詩作對,有而發,甚至都有些嫉惡如仇,裴度見西湖邊垂柳如絛,就有了一句佳句,正把自己這句念給雲驪聽。
卻聽雲驪突然道:「你是在這裡打野狗的嗎?」
「咳咳……」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裴度委屈道:「你這是從哪兒聽說過這件事的?」
明明他帶雲驪出來,是想二人詩畫意一番的,到底明天又要回升州了。
雲驪則崇拜道:「要是我小時候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小時候我差點被野狗咬了,嚇的我,再也不敢靠近貓兒狗兒,就是雪白的波斯貓,看著可,我可不敢。」
原來如此,裴度笑了笑:「我八歲,你才剛出生呢,小丫頭。」
「敢嫌棄我小,哼。」雲驪扭頭不理他了。
裴度又上前來討好,小夫妻打打鬧鬧的,不巧走到前頭,見到一個戴禿巾的中年人喚,裡罵的是田被佔了。
裴度拉著雲驪往一邊走了,雲驪問道:「怎麼現在不能找府作主嗎?」
「作主?如何作主?皇帝流坐,勛戚越來越多,這土地兼并的也愈發厲害,杭州還是好一點的,京中更是不能看。尤其是匿土地,不加稅賦的多的是。」裴度說完並不後悔。
固然自己妻子也是勛貴出,但的確如此。
「甚至是藩王,簡直是百姓之害,若我有一日當政,畢竟剷除這些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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