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揚終究還是沒逃開俗務，被劉臺長死皮賴臉的纏著錄了一期節目。

這天上午，宋維揚打算陪陳桃去迪士尼游玩。怎奈港城迪士尼樂園剛剛開業不久，游客多到炸，甚至還有專門從地過來嘗鮮的。

大名鼎鼎的宋首富，總不可能傻乎乎站那兒排隊吧？他也懶得花錢去隊，因為即便額外出錢，也還是需要排隊的，只不過排隊時間更短而已。著那排隊的長龍，宋維揚轉就帶著陳桃去了海洋公園，海底可比迪士尼公主有趣多了。

在外面吃過午飯，剛回到他送給小舅那套別墅，《名人面對面》的攝制團隊就登門造訪了。

這節目近幾年很火，接采訪的對象牛津、耶魯的校長，星云大師和靜空法師，魔師大衛·科波菲爾，高爾夫巨星泰格伍茲，人類首位登月宇航員奧爾德林……等等等等。如此多各行業的巨擘，自然不可能請到電視臺，都是主持人帶領團隊上門錄制。

“宋先生，冒昧來訪，真是打擾了！”許大微笑著上前握手，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經懷孕四五個月了。

宋維揚笑道：“許小姐好事雙，恭喜恭喜！”

“謝宋先生的祝福。”許大特別高興，是年初才奉子婚的。

不過這樁婚事曝之后，鋪天蓋地的全是負面輿論，因為丈夫跟前妻離婚時，前妻所生的孩子才5個月大。而又宣稱跟丈夫在一起已經三年了，等于是在別人前妻懷孕的時候就……

許大的丈夫也是it界人士，北大化學系畢業，相傳是一位神。這位老兄在讀本科時，線代數課從來沒上過，考前三天把教科書學一遍，期末考試就拿了滿分。公司剛立時請不起律師，他就花時間自己學法律，創業前幾年一直由自己負責法律問題。

但不管如何神，宋維揚都沒興趣認識，因為這位老兄去年跟聯想互換份，已經了聯想互聯網業務的戰略伙伴。

同屬凰臺三大主持人，許大的采訪主持風格，跟魯豫相比完全迥異。沒有固定的采訪流程，也不跟訪者協商采訪容，而是通過自己掌握的資料，用東拉西扯的閑談串起來。

說實話，這種類似閑談的采訪方式，對各界名人大腕來說，是非常舒服的，可以毫無拘束的跟一個大聊天。

許大邊走邊問：“聽說，宋先生這次來港城，參加了鄧聞笛士的派對？”

宋維揚道：“主要是想跟默多克聊聊。”

許大問：“跟默多克先生的流還愉快嗎？”

“談不上愉快，也談不上不愉快，”宋維揚笑道，“反正同鴨講，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就擱那兒瞎扯淡了。”

“怎麼會？”許大略顯驚訝。

宋維揚說：“特別正常啊。他的商業思維偏傳統和西方，我的商業思維偏現代和東方，猶如兩條平行線，實在找不到共同點。”

許大又說：“你在派對上的一句話，讓恒生指數大漲，已經有港城財經造出‘宋維揚效應’一詞了。對此你怎麼看？”

宋維揚說：“還能怎麼看？誰把我捧得越厲害，其背后的機就越強，無非是想借機拉升價。”

宋維揚連續回答了好幾個問題，其“坦率”程度讓許大震驚，明顯有些不適應宋大炮這種風格。笑著說：“宋先生的意思是，現在的大盤是被有心人拉升的？”

“誰有那個能力拉升港大盤？沒有，一個都沒有，李超人都不行，”宋維揚搖頭道，“我也不行，不可能一句話拉港。”

許大問：“那恒生指數這幾天為什麼暴漲呢？”

宋維揚道：“港前幾年持續大跌，都是由于外部因素導致的。先是互聯網泡沫破裂，接著又遇到911、非典和禽流，房市又因為特殊原因要死不活。這些不利因素都已經過去，去年港城經濟增幅就很快，市也在緩慢回暖當中。我看好港的消息曝，有心人士趁機推波助瀾，各種利好因素與經濟大勢相疊加，港的潛力就一下子被激發出來。”

“你覺得這種漲勢能夠持續多久？”許大問。

宋維揚笑道：“我覺是在錄制財經類節目，《名人面對面》都問這種專業問題嗎？”

許大說：“不同的訪者，我們會問不同的問題。”

“港漲勢能持續多久，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港外部因素的影響太大，”宋維揚笑道，“指不定哪天國的帝國大廈讓人撞了，港這邊立馬就要應聲大跌。”

許大換了個角度提問：“那港城經濟呢？”

宋維揚說：“遠的我不敢說，五年之肯定一直高增漲。今年世界經濟增長放緩了，但中國大陸卻在高速發展，港城作為中國大陸主要的轉口貿易城市之一，經濟增長速度是肯定快于世界經濟形勢的。”

許大道：“有人說大陸制造業的功，摧毀了港城制造業。”

宋維揚笑道：“這種話不止在港城能聽到，全世界都能聽到。以港城的人力本，是不足以支撐低端制造業的，即便沒有中國大陸，也有東南亞其他國家冒出來搶市場。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無非是把港城這些年的經濟衰退，都一腦兒的安在大陸頭上。港片還被好萊塢摧毀了呢，怎麼不去好萊塢抗議一下？”

許大轉換話題：“宋先生好像很喜歡做出各種預言？而且大部分預言都應驗了。”

宋維揚開始瞎扯淡：“對，其實我是一個未來學家。”

“你做出預言的依據是什麼？”許大問。

“瞎說唄，信不信。”宋維揚道。

許大道：“每次瞎說都能猜中？”

宋維揚笑道：“我運氣好啊。02年韓日世界杯，我賭球贏了1億多金，這話你相信嗎？”

“不信。”許大搖頭。

“哈哈哈哈，”宋維揚大笑，“這是真事兒，我一般不跟人講。”

許大有些搖：“真的？”

宋維揚模棱兩可道：“有些事，你相信就是真的。”

;許大徹底搞不清真假了，只能繼續轉換話題。做采訪節目就是這樣，天南海北的瞎聊，引導訪者自己發表觀點，然后通過后期剪輯來讓節目更湊。當即，跳開說：“我接過很多大陸企業家，你跟他們都不太一樣。”

宋維揚道：“這話有點萬金油，你跟誰說都不會錯，人人都以為自己不一樣。”

許大忍俊不，吐槽道：“宋先生，你這樣是會把話題聊死的。”

“無所謂啊，反正你是主持人，大不了接下來尬聊就是。”宋維揚翹著二郎坐沙發上，一副神在在的模樣。

許大笑道：“尬聊這個詞用得不錯，我剛當主持人那會兒經常尬聊。”

宋維揚又在滿跑火車：“沒事兒，是有特權的。只要訪者是男人，你怎麼尬聊他們都愿意配合。我聽說許小姐魅力大得很，前兩年主持企業家論壇，一堆大老板排著隊追你。”

這是真事兒，許大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談吐氣質俱佳，上那子知味道，對企業家們特別有吸引力。

許大明顯不想談這茬，問道：“我連續主持了三屆大陸企業家論壇，宋先生怎麼一直都沒參加？是因為格低調，還是不喜歡參加這種活？”

“去年參加了啊。”宋維揚說。

許大說：“去年我剛好沒有再主持。”

“那真是可惜了，”宋維揚吐槽道，“去年那個主持人不行，長得不如許小姐漂亮。”

許大頗為無語：“去年的主持人是男的……”

“男的嗎？我都快忘了。”宋維揚沒有說謊，他是真忘了。

許大平時采訪的都是功人士，還沒見過這麼無厘頭的大富豪。再任由宋維揚發揮，這次采訪肯定越聊越散，只能迅速收攏主線：“宋先生現在是全球第七大富豪，您覺得是什麼品質，支撐著您一步步走向功？”

“可能是運氣特別好吧。”宋維揚一本正經道。

許大非常郁悶，只能繼續追問：“除了運氣呢？”

宋維揚喝著果兒，皺眉道：“我一向覺得，功人士總結出的功經驗，都是用來忽悠人的。所以，你的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因為我懶得再去忽悠誰。”

許大終于出得逞的笑容：“那金牛商學院的校訓，通、馭勢、合道，也是在忽悠人嗎？”

宋維揚面不改道：“我前面都說過了，有些事你相信就存在。通、馭勢、合道這三點屬于大道理，顛撲不破，就像孝敬長輩一樣肯定是對的。但你不僅要相信，還要學得會，學會了還要靈活運用。接電視采訪的時候，我是不會講這種話的，說了也白說，說出來還會被人以為我在裝。臟話不用消音，反正也沒人審查你們的節目。”

“宋先生說話特別真實。”許大只能這樣講。

宋維揚笑道：“凰臺喜歡做歷史、科學、哲學、文學、宗教之類的節目，你們的格調很高，眾大都是知識分子和小資產階級。這類節目特別適合吹牛，隨便甩出來幾個觀點，就把電視機前的小朋友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實吧，我覺得有些東西需要返璞歸真，沒必要扯得那麼玄乎。我有能力、有眼界，又去做了，所以我就功了，哪用得著歸納什麼功品質？我要是跟你扯陸王心學，話題還聊得下去嗎？”

“能啊，我也看過《傳習錄》。”許大有些不忿，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宋維揚突然說：“東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亦莫不同也。”

許大有些愣住了，知道宋維揚崇尚心學，因此事先做了一番功課，把《傳習錄》相關書籍都看了一遍。但真沒聽說過這幾句話啊，只能從字面意思理解道：“宋先生的意思是說，世上的功者都有相同品質？”

“也可以這麼理解吧，”宋維揚說，“這段話出自陸九淵的《象山全集》。新中國立之后，大陸地區沒有《象山全集》，只出版過《陸九淵集》，正好有學生送了我一本清代手抄本。你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理解這段話，比如哲學專業，生生把蘇格拉底扯進來，探討什麼西方人文神的起源。”

許大很喜歡聊這種話題，雖然不怎麼懂，但也不妨礙附庸風雅啊。當初跟秋雨老師一起做全球文化之旅，就是天天探討哲學歷史，等節目播出后，秋雨老師的《文化苦旅》出版后，許大可是因此為文學界的神級人。

“宋先生自己是怎麼理解這句話的？”許大問。

宋維揚說：“先從陸九淵講起吧，心學有時候又被稱為陸王心學，陸九淵屬于心學的源頭人。他晚年一直住在象山，有幾千人慕名拜訪，有學生勸他著書立說，陸九淵說：‘六經注我，我注六經……學荀知道，六經皆我注腳。’這是一種大氣魄。關于圣人的言論也是如此，我就是圣人，圣人就是我，我思我想，圣人想必也是此思此想。你懂我的意思嗎？”

許大笑道：“宋先生也自比圣人？”

宋維揚說：“真正的心學門徒，哪個不自比圣人？沒有目空一切的氣魄談心學，那都是一些假心學。做企業也是一樣，必須有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才能把事業做大做強。”

“但我也聽一些大企業家說，做生意需要謹小慎微。”許大道。

宋維揚說：“戰略上藐視敵人，戰上重視敵人，這并不沖突的。”

反正許大喜歡高端格調嘛，宋維揚最擅長的就是裝，引經據典一通瞎扯就行了，絕對讓電視機前的知識分子和小資產階級佩服之至。

順便說一句，凰臺的主流收視群在大陸，屬于電視業的出口轉銷產品，本質上跟什麼“達芬奇床墊”、“馬可波羅瓷磚”沒啥區別。從凰臺對彎彎干部的稱謂，就知道他們屁坐在哪邊，其他港都稱“總統”、“院長”，凰臺則是“當局領導人”。

大部分港人，都認為凰臺是大陸電視臺。而大陸觀眾呢，又覺得凰臺是港城電視臺。

宋維揚這次裝的，也基本上是裝給大陸觀眾看，港島只有極數會收看——因為收費頻道要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