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知聽著孩父啊子啊的一頓罵，心裡卻有些用，想自己也是有子之人了，不暗暗滿足。

  他也低聲音道：「程娘子不要不識好人心，娘娘為何病倒難道你不知道一半是心病老奴好不容易鼓陛下召見娘子，娘子去陛下跟前探探口風，難道不比陪在長秋宮裡好倘若娘子能向陛下說兩句好話，到時陛下心一，來長秋宮看看，娘娘的病不就都好了麼」

  商覺得頗有道理，猶疑道：「要是我說話不慎，陛下發起火來，將我罵的狗淋頭該怎麼辦」

  岑安知看看孩，斟酌道：「依奴婢看來，娘子說話慎不慎重，與陛下罵不罵的狗淋頭，並無多大幹系。」;

  商語塞。

  斜乜著眼睛：「老岑師傅這麼會辦事，兩面都賣好，將來飛黃騰達，兒孫滿堂，可別忘記拉小妹一把啊。」

  岑安知笑的兩眼線：「好說好說。」

  這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娘，有一種奇特的魅力，仿佛你在面前是個最尋常不過之人。無關秩，無關是否殘缺，只不過平日打道多了關係不錯，相互看著順眼而已。

  於是，商稟報過皇后，就隨著岑安知往尚書臺去了，據岑安知說，此時應該只有幾名講經博士陪著皇帝，誰知到了尚書臺，值衛宮門的小黃門卻道：「來了好些位大人，這會兒正面見陛下呢。不過陛下適才說過，程娘子來了就宣。」

  岑安知似是有所知，頗有深意的看了眼商，然後領往裡走去。

  今日君臣會面的地點並沒有選在正殿，而是在平日皇帝召老兄弟飲酒敘舊的偏殿，商跟在岑安知後，還未踏進偏殿就聽見裡面吵吵鬧鬧。

  一個豪的聲音道：「當初陛下心慈饒了他們，他們不但不思恩，還心有怨懟，暗中伺機報復依臣看來，就該斬草除」;

  然后里面響起一陣贊的呼喝，都是沒錯，正該如此，大恩仇，就該殺了才是才是云云。

  這時一個斯斯文文的聲音響起：「諸位稍安勿躁，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初陛下饒過乾安餘部自有其用意。可是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了，怕是人心有變啊」

  商暗這人厲害，明著看似乎是在幫皇帝，其實也在施。

  聽裡面爭辯的厲害，有心退，誰知岑安知卻似乎有竹，讓小黃門高聲傳報後大步踏進偏殿，商只好苦著臉跟上。

  今日在場人多，商下跪叩頭舉臂稽首，將一整套禮節行的完整妥帖，皇帝在上面看了，輕扯了下角。然後商又向眾臣行禮：「妾程氏，拜見諸位大人。」

  眾臣看在皇帝的面上，也紛紛抬了抬手臂，以示回禮。

  短短抬眼間，商已看清了殿諸人

  虞侯和吳大將軍是肯定在的，他們前者後面坐了三四個文臣，後者旁簇擁了四五名武將；大越侯與中越侯也在，他們周圍是些未著袍的勛貴老臣。;

  比較稀奇的是三皇子居然也在，十分特立獨行的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

  「皇后如何」皇帝問。

  這話一問出來，殿眾臣就互相以目示意雖說今日是非正式場合，但畢竟正在討論國家大事。這種形下，皇帝忽然召見一個外臣之詢問皇后的病，是十分不妥當的。

  商忽然明白了：皇帝要的就是這份不妥當。

  定了定神，恭敬的回話：「回稟陛下，娘娘從前日起咳疾加重，今早倒不可咳了，可鬱結不化，氣虛寒，昏睡不止，一時難以痊癒。」

  皇帝冷聲道：「王淳是皇后的親族，出了勾結逆賊這樣的大事，皇后是該病一病了」

  說的皇后就跟裝病似的，這老頭子壞的很商腹誹。

  「父皇。」三皇子忽開口，「王淳娶了文修君，因而是皇后娘娘的戚族，而非親族。」

  皇帝沒好氣的罵道：「你給朕閉」然後回頭對商道，「聽說昨日你與王淳之吵了一架，朕看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居然在長秋宮門外吵架」;

  商暗來了，皇帝臭老伯果然不肯放過

  「回稟陛下。」恭敬的低下頭，「妾並非有意無禮，而是那王娘子口口聲聲車騎將軍是冤枉的，說其父絕無可能私通逆賊還說」

  那個豪的聲音再度起來，原來是吳大將軍後一名虬須魁梧的武將。只聽他道：「是王淳的兒，自然要說是冤枉的，這種話不值一提」

  吳大將軍沉聲道：「陛下讓程娘子說話，你什麼，退下」

  那虬須武將只好忿忿閉。

  皇帝朝商頷首：「繼續說。」

  商道：「王娘子說，王將軍為人庸碌，只要有醇酒人便心滿意足，去謀逆造反王將軍哪會那麼有志氣啊」

  抬起頭，可憐兮兮道：「陛下，妾亦覺得王淳將軍沒那麼大的膽子，是不是弄錯了啊，皇后娘娘都擔憂的病倒了您看」

  「無知子」虞侯旁的一名文臣怫然大怒，「朝廷大事你一介婦人知道什麼居然敢在這裡大放厥詞，當論重罪」;

  這時忽然殿外的小黃門高聲傳報「衛將軍凌不疑到」

  皇帝微不可查的揚了揚眉：「宣。」

  凌不疑進殿行禮，起後端坐，然後朝剛才訓斥商的那位文臣道：「李功曹好威風，聽吾婦說話莫非辱沒了您。如此看來，在下以後可不敢與大人您張了。」

  李功曹憤然道：「今日前論政，有這小子什麼事，居然」

  「李功曹是眼歪了還是心歪了。」凌不疑打斷他的話，順便不滿的看了皇帝一眼。

  「吾婦難道是自己闖進殿來指手畫腳的，難道是自作主張的。明明是陛下召見，陛下詢問，吾婦據實稟告。李功曹應當請奏陛下，要麼驅逐吾婦出殿，要麼讓勸諫陛下不要詢問，你沖一個十餘歲的小娘耍威風，也當不得什麼好漢」凌不疑長眉微挑，聲音中著一商從未見過的鬱。

  那李功曹沒再說話，只余面上憤慨。

  「陛下，您是否還要吾婦回稟。若是不用，不如讓回去。」凌不疑恭敬的上奏。;

  皇帝咳了兩聲，掩飾的著長須：「程氏，你接著說。」

  商肚裡已將皇帝罵了一百零八回了，臉上卻裝的愈發惶恐：「回稟陛下，妾聽聞過世的乾安老王爺膝下有十五子二十一，文修君僅是第八，既非最長最，亦非最寵，是以老王爺和府中諸公子對王淳將軍也並不看重。」

  「程娘子怎麼這麼清楚這些舊事」虞侯忽然道。

  商有些不好意思：「那，那王姈曾非議家父是草澤務農出的鄉野村夫，妾氣不過，便問清了王將軍的過往，以備日後再見姈娘子，相罵時不會落了下風」

  虞侯呵呵一笑：「你們這些小娘啊，記仇的」

  殿眾人紛紛輕笑起來，氣氛為之一松。

  「小娘子這話不假。」大越侯笑道：「乾安老王爺在世時，王淳從未過重用，兵馬糧草乃至修造課稅都沒他的事，素日有大事商議，也不王淳與會。」

  他後的一名勛貴補上：「不過也是因禍得福了，後來乾安老東咳，老王爺行不軌時也沒他什麼事，反倒不曾牽連。」;

  商趕：「妾聽說如今的乾安王是老王爺的第十四子，當年還欺侮過王將軍呢。」

  吳大將軍道：「沒錯。如今的乾安王是老王爺寵姬所出，自小就驕矜跋扈，當年對我等沒客氣多。」

  那虬須武將小心的湊上來：「大將軍，那年他還沒馬長呢，就想強奪你的馬，被你一拳頭嚇了回去」

  然後殿眾臣，七八舌的說起乾安王府的舊事，多是老王爺志高才疏，諸位公子驕橫兇暴，總之都不是好東西其中王淳反而聲名不顯，除了出還算不錯，其餘實在平庸。

  「既然如此，那王淳將軍幹嘛要去勾結乾安王啊」商趕道，「諸位大人明鑑，王淳將軍在陛下手底下多舒服啊，陛下對他寬容不說，還有秩權位，難道他好日子過膩了，讓乾安王府復往日榮耀，然後再被小王爺接著欺負不」

  一位斯文的儒生緩緩道：「小娘子此言差矣。興許王淳只是對乾安王虛以委蛇，待日後大權在握了除掉他便是。有那些信箋為證，臣以為王淳勾結乾安王只是餌，真意是謀反弒君。」;

  商立刻辨認出這是最初那個聲音斯文卻用意厲害的人，貌似姓韓。

  然後故作驚異道：「可，可是王淳將軍已經五六年沒法親筆寫字了啊。」

  殿一靜，復道：「妾曾聽說，五六年前王將軍手上了重傷，自那以後他再未寫過隻言片語，一應書函都是書吏代筆這個陛下也知道啊。」

  眾臣趕去看皇帝，只見皇帝緩緩的點了點頭：「傷只是藉口，王淳飲酒過多，手抖的不能用筆了。眾卿，是以朕適才說，此案疑甚多，需詳加審訊。」

  凌不疑側頭向商示意，商明白自己今日的戲份完結，不過可恨皇老伯不發話就不能自行退場，只好向側邊挪了挪，讓自己完全被凌不疑的形遮住。

  中越侯皺眉：「可那些信箋中的印鑑與暗記都與車騎將軍府對的上啊。」

  皇帝略加沉思：「子晟，你來說。」

  凌不疑淡淡道：「臣之前與紀遵大人議論過，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著古怪，不是怪在王淳上，也不是怪在乾安王府，而是怪在彭真上」;

  「這話怎麼說」虞侯好奇道。

  凌不疑道：「蓋因那些信箋中所謀之事，一件都不可能真。首先，信中說要引陛下駕親征陛下並非好戰之君，深知運籌帷幄的要，已多年沒有駕親征了。壽春蕞爾小地，居然想讓陛下駕親征，愚蠢的都像個笑話了。」

  皇帝微笑著點頭，眾臣開始竊竊私語。

  「其二，信中說要在征戰時謀害陛下。這更是可笑之至，陛下旁心腹環繞，羽林，虎賁，衛軍，三方拱衛。別說如今兵強馬壯，便是當年最艱難時，以陛下的手都難有人能靠近三步以。真不知誰敢輕言謀害陛下，簡直癡人說夢」

  殿眾臣哈哈笑了起來，俱言的確如此。

  凌不疑繼續道：「最後一。倘若俱如信中所言，陛下崩於征伐彭真之時，太子登基」

  「大膽」吳大將軍大喝一聲。

  皇帝擺手：「無妨，子晟繼續說。」

  凌不疑環視眾人一圈：「倘若逆賊真的得逞，那麼太子繼位後頭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為君父雪仇，族誅彭真如此說來，彭真更是難逃一死，何談王彭兩家共富貴」;

  這下連適才那個虬須武將都了神，喃喃道：「這事不對啊」

  「的確不對。」凌不疑道，「臣已問過彭真，他也覺得信中這些話難以真，不過還是將這些信藏了起來。」

  虞侯沉聲道：「此案果然疑點甚多，應當詳查」

  此時已經無人對乾安一系喊打喊殺了，皇帝滿意的笑笑，扭頭間看見老神在在的三皇子，道：「老三，你怎麼不說話。」

  三皇子道：「父皇讓兒臣閉的。」

  皇帝無語。

  「那好，兒臣說兩句。」三皇子道，「今日，原本父皇要從幾位講經博士中挑一位給兒臣，誰知眾位大人浩浩的衝進尚書臺，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原來不過區區小案」

  那虬須武將嘀咕道：「事關謀逆大案，怎能說是區區」

  「這事不過兩解。」三皇子理都不理他，自顧自的說下去，「要麼王淳是冤枉的，那麼找出誰假造信箋就了；要麼王淳的確勾結彭逆與乾安王然彭真已是階下之囚，乾安王不過是掌中之雀。一群無能之輩，能翻出什麼花樣來我實在不明白，諸位大人這樣興師眾的天塌了麼，敵軍打到城下了真是人難以置信。」;

  有一位勛貴不肯罷休道：「可是太子殿下意」

  凌不疑道：「要牽扯儲君，好歹要有一封太子殿下的信函，一枚東宮的印鑑，如今一切俱是虛無，連王淳的罪都還不能定，大人就不必這麼著急的攀扯了吧。」

  殿瀰漫著一詭異的氣氛，大越侯與中越侯無奈的互看一眼，虞侯笑瞇瞇的搖著便面，吳大將軍悠悠然的將面前的酒水喝完。

  李功曹面沉：「敢問三皇子，倘若真查出乾安王爺與此事有涉，該當如何」

  那虬須武將也直起子：「沒錯，難道還要放過他們」

  「謀朝篡位，犯上作，依法置了便是，難道還留著逆賊過上巳節不。」三皇子連眉頭都沒多一下。

  李功曹與虬須武將滿意的坐回去。

  商看明白了，今日來找皇老伯的大致有三撥人。

  第一，以李功曹和虬須武將為代表的藉機幹掉乾安一系派，他們多與乾安王府有仇，而且看起來人數最多，文臣武將勛貴都有。;

  第二，虞侯，吳大將軍，還有兩位越侯，是被底下人拱過來的人家家族附庸你，做你家小弟，你也要幫人家出頭啊。何況他們都有些的小心思。

  而商最無法理解反而是那位斯文的韓大人，看起來秩不低，但至今不知其用意。

  「行了，既然不是什麼大事」皇帝視線一巡，「老三，你就和子晟一道去審審王淳，問清楚來報。」

  三皇子不甚緣的應了一聲，凌不疑躬稱喏。

  商十分興味的看著皇帝，發現從進來到現在事解決群臣安，皇老伯連略略斜靠扶手的坐姿都沒變過。語氣始終沉穩，眼神一直溫和，整個人如同佛龕上的神像一般，不驚不怒，適宜閒散，難以捉。

  他其實什麼都沒說，也未和任何臣子爭論，只是讓眾人自行辯駁，然後一切就都解決了商有些佩服皇老伯，龍椅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坐的，太子若能學到幾分就好了。

  皇帝吩咐完親子和養子，轉頭看見孩似乎在眼的看著自己，他心念一，又道：「若是皇后想派人一同前往，你們也帶上就是。」

  商呆呆的抬起頭，這是在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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