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現在明白凌不疑的意思了,人人都以自己是勸宣帝改立儲君的忠臣自居,誰知道是不是江充呢笑了。
回過神來,雙手攏袖,笑的氣可,弱不風,「五殿下今日怎麼這麼老實誠懇啊,問什麼說什麼,妾都有些惶恐了。」
五皇子不為表象所,直截了當道:「因為我也希太子兄長安然無恙啊他那麼好脾氣,他將來繼位我的日子才好過啊若是換了二皇兄」他一扁,做了個罪的表。
商討喜的行了個屈膝禮,笑道:「那承您貴言了。」
凌不疑行迅速,皇老伯第二日就從塗高山回返都城,對著擺放在案上的麻飛書然大怒,下令廷尉府徹查。紀遵老頭板著臉應下,一通飛狗跳後果然逮住了張飛書之人。誰知那只是幾個市井閒漢,並且收錢辦事,他們自己連字都不識,更不知飛書上寫的是什麼。
皇帝哪那麼好打發,勒令深查深挖,非要將幕後之人揪出來不可,於是添上了北軍獄和城門校尉營的人後,都城繼續飛狗跳。;
所謂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天下沒有不風的牆,將都城掘地三尺,極大的影響了風俗業之後,終於到了指使閒漢們張飛書之人。
結果紀遵一口氣還沒松下又提了起來,原來那人是已故重臣韓青的弟子。他自小貧寒孤苦,是韓青養並教導了他,結果韓青因為太子之事自殺,他忿忿不能平靜。
既然皇帝是不能怨恨的,只能繼承恩師的願,宣揚選錯儲君的惡果,以示韓青並無過錯。他被逮捕進廷尉府後,若不是紀遵及早提防,早就壁自盡了。
這下連皇帝都啞火了,韓青之死他早已後悔,沒想到師徒兩人都這麼激憤,一言不合就要尋死。韓青除了曾是重臣,還是一位究治古文經學的大學者,久負盛名,朝野有人聽說了此事,紛紛替這位弟子求,都說法雖難免,但有可原。
最終,皇帝就坡下驢,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判了那弟子一個短途流放,匆匆了結此案。
皇后聽聞結果後,久久方嘆道:「好生厲害的心計啊,找韓大人的弟子來做這個局,陛下便無法重責追究了。」;
商疑道:「那位弟子莫不是人指使為何不查下去。」
皇后苦一笑:「這種事怎麼查。那位弟子每日以文會友那麼多人,難道要把所有對他提起太子或典故的人捉起來,然後一一拷問不」
商啞然。
皇后復又安孩:「好了,這事過去了,回頭陛下來時你別嘟著個。陛下這幾日也疲憊的很,你乖一些,別惹事,啊」
商認真的點點頭。
皇老伯來長秋宮時果然很乖,不但拿出看家本領親手做了幾道清淡可口的新菜,還講了幾個家裡的傻笑話給帝後聽。
「就這樣,萋萋阿姊已經過繼給了舅父家,我家次兄也要過繼去萬家了。萬伯父高興的逢人就說吾亦有子,還領著次兄去那煙花之地快活。萋萋阿姊聽說後,立刻去質問萬伯父怎能帶郎婿去那種地方呢誰知萬伯父翻臉不認兒,還要萋萋阿姊賢惠婉些,別整日管束郎婿氣的萋萋阿姊扭頭就告了我阿母。」
皇帝笑道:「萬松柏之朕還記得,能殺虎剖心,厲害的很啊」;
「更厲害的是我阿母。」商裝作害怕的樣子,「阿母知道後就要給次兄上家法,萬伯父攔著不讓,還說憑什麼打我的兒子啊,阿母就說現在還是我的兒子,我正好打得。眼看次兄被按在案上就要行家法,誰知萬伯父往地上一坐,滿地打滾,還嚎啕大哭我好命苦啊,年失父,半生無子;現在還有人要打我的兒子啊,誰來給我評評理啊啊」
學的惟妙惟肖,帝後盡皆笑倒。
「那程校尉呢他就不管管。」皇后笑問。
商扁扁:「早躲的不見蹤影了。」
皇帝拍大笑:「躲的好換做朕,也得躲起來」
皇后揩著眼淚:「令堂做的好,好好養了十幾年的兒子,品行端正,一朝過繼立刻要染上惡習不萬松柏這人,哼,後來怎樣了」
商道:「萬伯父已經擺香案斬頭,向天地盟誓,絕不領次兄去做一二三四五等事。」
皇帝好奇道:「什麼一二三四五等事」
「阿母萬伯父寫了滿滿一幅絹帛,上頭列了十幾條令,我沒仔細看,總之啊,以後萬伯父算是半個修道之人嘍。」;
帝後一齊大笑。
笑過後,皇帝見皇后心緒甚好,便提出要讓太子代替自己主持下個月的上巳節。皇后知道皇帝歉疚對韓青弟子罰過輕,這是在找機會彌補他們母子,當下也不揭穿,只是溫的笑著謝恩。一時間,殿氣氛甚是和睦溫馨。
商見帝後舉止溫存,顯然要那啥啥了,於是趕溜出來。想了想,決定將這好消息提前告訴太子,讓他別消沉了,皇帝還是很他的。
都有最高大佬的支持了,還要什麼自行車。
一氣奔到冷冷清清的東宮,商照例一通撒錢,東宮的宦宮婢喜笑開,順利放進殿,誰知老遠聞到一陣濃重的酒味。
商加快腳步,進去一看,險些沒氣歪鼻子太子已醉的歪倒在案幾上了,二皇子還一個勁的給太子勸酒,同時滿口喪氣話,什麼朝臣都輕視你,在暗中說你弱無能,什麼說你德不配位,陛下立你真是一生最大的過錯云云。
商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沒有旁人,當即一個沉助跑,朝著二皇子的腰飛起就是一記無影腳當以前是白混社會的啊;
二皇子猝不及防,慘一聲,跌倒在地板上,指著商聲:「你,你你居然敢如此無禮」他到底是正統教育出來的皇子,做夢也沒見過商這種潑婦形狀。
「怎樣」商雙手叉腰,「有本事你還手啊」指指自己的臉,「朝這兒打,別客氣打呀,你倒是打呀」只要這二貨皇子敢手,立刻頂著傷痕去找皇老伯,告不死丫的算慫
也不知二皇子是想到了這一茬還是君子氣度殘存,總之他氣的臉轉了好幾遍,最終沒有手。他站起來,含怒道:「你來東宮做什麼」
「你來東宮又做什麼」商懟回去,「又是趁二皇妃睡覺時溜出來的吧」
「什麼溜出來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誰能管束我」二皇子臉發青,被形容的如此猥瑣,任誰都不會高興,「我與太子同胞手足,特來寬一二」
「算了吧二殿下,誰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啊。」難得周遭無人,商氣勢十足,「從長秋宮到東宮,順著宮巷殿下能找出一個以為您對太子手足深的奴婢來,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外加一對馳名天下的春芳坊燒肘子」;
二皇子氣的渾發抖:「你你你,你別仗著凌不疑有權有勢就逾矩犯上,我我要」
「二殿下以為陛下輕輕放過飛書一案是對太子心有不滿麼」商決定打破這二貨的幻想,也算為國為民做貢獻了,「非也,陛下只是看在已逝的韓大人面上,不重責他的弟子而已適才陛下還對娘娘說了,他還是十分重太子的」
沒說上巳節的事。告訴太子讓他提早高興是一回事,告訴旁人就屬於泄了。
二皇子被氣的頭暈目眩,猶自:「我才不信你,我要回家去問阿衡。」阿衡是二皇妃的名字。
目送二皇子失魂落魄的離開東宮,扭頭看看太子依舊醉的不省人事,商沒了說話的興致,在鼻子前揮揮酒氣,然後讓宮婢們進來服侍太子洗漱歇息。
從東宮出來,商頗覺得神清氣爽太子暫時高枕無憂了,帝後重新相親相了,應該沒有別的大事了吧,就等凌不疑回來就好啦
東宮酒氣熏天,長秋宮正在冒紅泡泡,商一時想不到去哪裡,便漫無目的的晃悠起來,走著走著來到一座八角亭,只見亭中有一人,玉冠錦袍,清雋俊雅,長玉立,不是袁慎又是誰;
商一愣。
袁慎也看見了,笑著招呼進亭。
商走過去:「你在這裡做什麼」
袁慎指著亭中石墩上擺放的竹簡卷冊:「奉陛下之命,等幾位博士整理好就給東宮送去。我最年,便領了這個跑差事。」
商疑:「那你該去東宮啊,站在這裡作甚」
袁慎遲疑一刻,商立刻接上:「哦,我知道了,你適才看見二皇子帶著酒甕進了東宮。你不想與他面,更不想被邀請一道飲酒,於是躲避在這裡」
袁慎苦笑:「當裝傻時得裝傻,你就不能裝的笨些麼。」
商聳聳肩:「誰我生的太聰明了,沒辦法。不過」朝袁慎湊近些,「你說究竟是誰在暗害太子殿下啊,這一出又一出的。」
袁慎眼中閃過一,依舊遲疑了下,但著孩滿含期待的大眼,他忽然想起曾沖自己大喊凌不疑救我幫我好些次了,可你究竟對我有過什麼好啊他定了定神,循序漸進的解釋起來。;
「你總是追問誰在針對太子,而凌子晟為了寬你,許多話都沒對你說。」
「其實,針對太子的並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家族,而是許多力量於不聲不響中達的默契。比如太子妃的堂兄孫勝,其實他荒犯罪的是一家人,查他底細拿他把柄的是另一家人,而在太子邊安人手,探知太子約曲夫人相會在紫桂別院的,又是第三家人了。」
「這些人並無十分明確的計策,只是如同齧鼠般,不斷的,細碎的,挖空東宮的圍牆。你一鍬,我一耒,只消一個契機,立刻就能致太子殿下於危困境地。」
商聽傻了,一來,沒想到袁慎今天會一五一十的向解釋,二來,被蘊含在這些話背後的意思嚇呆了。想起太子迄今以來到的攻擊,仿佛都是一有機會,立刻四面楚歌。
急急忙忙道:「我我我知道,當初乾安老王爺害死了景阩諸臣中的許多人,所以他們憤憤不平」
「不止」袁慎淡淡的打斷,「這些與乾安一系有仇的反倒不足為懼,真正的患是那些沾了乾安一系人命的重臣們。」;
商啊了一聲。
袁慎道:「你以為只有乾安老王爺的手上沾了麼乾安一系風流雲散,勢力消散的乾乾淨淨,老王爺那麼多得力的兒孫郎婿義子都到哪裡去了。似錦繁花,是用澆灌出來的,陛下手段高明,諸位肱重臣們也是不遑多讓。前因如此,就算太子從沒為乾安王府說過半句話,可他們能放心麼這可是關乎家命的大事啊。」
商漸漸明白了,手指攥著袖。
袁慎盯著的眼睛:「別人不說,當年親手斬殺老王爺麾下第一猛將,也是他長的郎婿,就是虞侯的堂弟雖則,他也是奉命行事。你覺得,虞氏一族對太子會怎麼想」
商眼前出現了一條大河。起初只是河中央的一個小小水旋兒,可在流淌的過程中,每個轉角都有力量推了那水旋兒一把,最終形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渦。
「所以,他們才扯什麼宣帝太子的典故,說白了就是要陛下易儲嘛」憤然道。
袁慎微笑:「凌子晟不也回擊迅捷麼,哼哼,自詡忠臣,實為江充,真是好口才。十餘年前,陛下將凌子晟安置在長秋宮,也不知有沒有想到今天。」;
「凌大人也是依照陛下的意思行事的。」商輕聲道。
袁慎看了一眼,繼續道:「沒錯,所以你不用過於為太子擔憂,只要陛下心中還屬意於他,太子就安如磐石。景帝順順噹噹的易了儲,那是因為他想易儲,文臣武將誰也擋不住;武帝殺的流河,那是因為他不想易儲,卻遭了小人設計,於是就將所有能在太子故後得益的重臣世族外戚族誅了個遍;宣帝不論說了多太子的不是,最終還是沒有易儲,這就是宣帝的心意說到底,還是陛下最要。」
「有了武皇帝的例子在前,那些暗中想易儲的人也不敢效仿江充所為,頂多宣揚些太子的男之事,或張典故飛書什麼的。」
「所以你放心,只要陛下的心意不變,誰也易不了儲。」
商喜憂參半的坐到另一邊的石墩上。過了片刻,忽歪頭道:「我怎麼覺得你今日與往常不大一樣啊。」
袁慎自嘲一笑:「你總算看出來了。嗯,是不一樣我定親了。」
商大吃一驚,繼而笑道:「你挑剔了半天,終於定下親事啦是哪家公子啊。」;
袁慎淡淡道:「是河南蔡氏之,大司空蔡允就這家之人。」
「哇,門當戶對啊,恭喜恭喜。」商拱著白生生的小拳頭,笑的眉眼彎彎。
袁慎不悅道:「你不用笑的如此歡欣,就如甩了什麼累贅似的,我以往也不曾如何糾纏過你吧」
商挽起袖子,閒閒道:「別裝了,你才不是激憤行事之人,你做什麼都是三思而後行的。你會定親,定是仔仔細細比對過蔡家長短,篤定這樁婚事對你最好,你最後才點頭的吧」
袁慎瞪了半天,最後自己先笑了出來。
「別將我說這麼市儈。」他坐到商對面的石墩上,「我結這門親事,也是誠心誠意的。可惜啊,唉」
「可惜什麼啊,蔡家要的彩禮太多啦哪怕看在我三叔母從前未婚夫的面子上,我怎麼也得借錢給你親啊」
「去你的,一張盡沒好話其實我原先想聘娶的是蔡允之,就是我如今未婚妻的堂姊,那才是真正宜家宜室的好子。相貌雖不出眾,可是睿智能幹,賢淑明理。可惜啊,早早指腹為婚給了一個病秧子,哼,我看遲早要守寡」;
「呸呸呸,你還說我一張沒好話,你才是唾沫能毒死大象呢不過」
「不過什麼」袁慎追問。
商忽然變了語氣:「你婚怎麼跟做買賣似的,你難道就不想找個真正喜歡的人麼說不定,你以後會遇見這麼一個人呢。」
袁慎眼遠方,輕輕道:「其實用太深不是一件好事。家母起先嫁的不是家父,後來前夫死了,若非外大父苦苦哀求,家母早就跟著去了。」
商一驚,怎麼跟說這麼私的事啊。
「家母人雖活著,可我知道的心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副皮囊。」袁慎自言自語般的說下去。
商想起了外界的傳聞袁氏主母是個怪人,不出門,不際,若非怕失禮連賜的筵席都不想去,十幾年來對家事和兒子不聞不問,一門心思潛心修道怕不是在修道,而是在祭奠死去的摯。
商忽然理解袁慎了,還有些奇妙的同病相憐生母自閉,生父一直在外牧守,自己長一幅明警惕的子。嘆道:「如此說來,你我自小都是有雙親,卻如同沒有。」;
袁慎悠悠一笑:「我早說過,你很像的。你若不是遇到了凌不疑,也會像我一樣細細琢磨,然後找一個於自己最有益的郎婿。」
「是呀。」商嘆息,「可是,我還是遇上了他。」
袁慎默然,良久後悵然道:「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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