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搖晃愈厲害,片片的石塊往下落,梁邱飛扶著商,回頭大喊:「主公,我們真的得走了」
商抹了把腦門上的灰土,猶豫的回看霍不疑。
王延姬力揪住霍不疑的襟,從齒間恨恨的迸出字句:「你,你也有臉說我的子唯,你又是什麼好東西了你是怎麼對程商的,我都查的清清楚楚人前比金堅,人後海誓山盟,卻在你們婚前三日,闖下滔天大禍,棄於不顧」;
「你報仇雪恨,自己是痛快了,可有想過留在都城的程宮日子有多難過」王延姬笑的癲狂,「你不知道吧,我來告訴你。程商雖然躲進了永安宮,可閒言碎語無不在,尤其是頭幾年,連個小宮婢小黃門都能對指指點點,更別說那些之前眼紅的高門眷。」
劇烈氣,聲如破風箱,「們譏笑白做了一場好夢,被你騙的神魂顛倒,被你蒙在鼓裡,做了你報仇的擋箭牌還說癡心妄想」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霍不疑平靜道。
「你」王延姬驚詫。
商亦停住了腳步。
「我早就後悔了。」霍不疑似是看著王延姬,又似是看向遠方,「誅滅凌氏兄弟那夜,我看見商滿臉是淚的追來時,我就後悔了。」
「我將從馬上拋出去時,我也在後悔。」
「向陛下磕頭,向宣娘娘磕頭,一字一句的請求與我退親時,我更是後悔」
「之後我輾轉西北與漠北,無數風霜苦寒的冷夜,獨自看著牛羊呼嘯的牧場,只要想起,我就一遍一遍的後悔。」
霍不疑執著的說著,語氣平靜,一句句卻是心扉之言,不知是說給王延姬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想,若是能重來一回,我一定不會那樣鋌而走險,不顧。我要按捺住自己,哪怕讓凌氏兄弟多活幾年,哪怕復仇愈加艱難,也要走明正道。」;
說到這裡,他緩緩放開王延姬的肩頭,起轉向呆立不遠的孩,飛躍起幾大步,迅速追趕上去。
王延姬躺在地上怔怔落淚,笑的比哭還難看:「你能悔改,為什麼子唯就沒得悔改了呢他一死了之,撇下我一人在這世上,這狠心無的冤家,這該死的短命鬼我要找他算帳呵呵,呵呵,看來只能等下輩子了。」
霍不疑敏捷的閃過幾塊落石,追上商與梁邱飛,卻見孩滿臉淚水的撲自己懷中。
這時,王延姬忽然提高聲音,喊道:「此去以東六十里,臨近徐州有一座姓郭的村莊,田朔在村莊周圍備了幾百斤火油。太子明日會經過村莊以東的一條道,田朔帶了一千五百人埋伏在那兒。我們的計策,上選是田朔功截殺太子;中選是太子逃出一條生路,然後進前方唯一的村莊休整,然後燒死在那;下選是兩者皆不的話,田說依舊下令焚燒村莊,他們好趁撤離」
霍不疑明白了,抱拳道:「多謝夫人。」
王延姬搖搖頭,闔目將銀鏡在心口,靜靜等待自己的最後時刻。
漫天碎石如雨點落下,霍程三人及時逃地道,崇尚壯麗恢弘的先秦時代,無數能工巧匠費盡心的宏偉地宮在他們後轟然倒塌。;
商沒跑出兩步,就被霍不疑抱在懷中,一路狂奔中覺坡道越來越往上,不知奔跑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淡淡的亮在前方閃。
袁慎和幾名侍衛將他們拉出地道時,商現外面已滿天星鬥了。
「你怎麼哭了是怕逃不出來麼。」袁慎奇道。
「你這就不能是我逃出生天后喜極而泣麼」孩灰頭土臉,滿髒污,淚水在面頰上劃出幾道清晰的痕跡,這幅模樣狼狽難看之極,可的眼睛又黑又亮,稚子般天真頑皮,滿是快活的笑意。
霍不疑似是心有所,兩人同時看對方,相視一笑。
袁慎轉開頭去。
「這是哪兒」商現自己落腳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是似曾相識的茂樹林。
袁慎轉回來:「你一定猜不到。」
「是田氏屋堡外圍的林子。」霍不疑很沒猜謎神的一語道破。
袁慎垮下臉。
梁邱飛張大了:「難怪我們在田氏屋堡里搜了半天什麼都沒搜到,原來不是沒有道,而是道的口本不在屋堡里。」
袁慎嘖嘖道:「這法子高明極了。兩座屋堡一明一暗,互為犄角,虛虛實實。呵呵,看來王延姬嫁給李闊,就是為了配合田朔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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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擔憂道:「我們是不是該趕溜掉啊,萬一屋堡現了我們,那可死定了。」
那名年侍衛咧笑道:「適才我等去看過了,不知為何,田家屋堡就跟空了似的,只有幾名老僕在灑掃。」
商想到王延姬適才的話,心頭一驚,霍不疑臉倏然沉下。
隨後,梁邱飛朝天放出信號煙花,不一會兒霍不疑的手下就來接他們了。
適才得知他們落地下陷阱,程宮和樓垚急的團團轉,一直叮叮噹噹的在鑿石板,此刻看見他們好好的才松下一口氣。
袁慎被囚多日,弱氣虛不說,還狠狠的摔了一跤,腦門開花,左臂骨折,戴著鐐銬的手腕磨出一圈痕,已是強弩之末,此時繃的弦一松,立刻一頭昏死過去。
自古醫巫不分家,多數神都有些醫治的本事,於是程宮不但要幫那位接生醫士治療滿地的傷兵,還得照看袁慎,同時去找鎖匠來給袁大公子開鐐銬。
與此同時,霍不疑連夜召集人馬商議,將田李兩座屋堡的善後事宜給樓垚,當即就要長途奔襲。他打掉手下,剛走出營帳就見商牽著小花馬在門口等他。
「你是怎麼打算的」孩梳洗一番後,出皎如明月般的秀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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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猜猜看。」笑瞇瞇的,「你打算兵分兩路,一路人去那條道上提前截住田朔,一路人去郭村,要麼攔住放火的人,要麼幫村民救火。我說的對麼」
霍不疑神不悅的看,意外有一種鬱的俊。
商繼續道:「我不懂打仗,不過算學倒不錯,我給你算算哈。你原有五百兵,阿垚帶來一百部曲,張擅借來四百兵卒可惜不夠銳。昨日攻打李氏屋堡時折損了五六十,再撇去不能騎馬奔襲的傷患,能全而戰的至多八百五。」
「適才我聽見阿垚派人回縣城要人了,他要清理兩座屋堡,新來的那一百何氏部曲你是不打算了。然而,這八百五十人你還要分出一部分去救村民。你對我說過,公孫憲豢養的死士極其厲害,下手狠辣殘忍。」
商認真道,「你的人馬只有對方一半,還夾雜了許多鄉勇,人家卻是一千五百養蓄銳的壯,其中更有五百名死士這位君侯,便是加上我剩下的所有火,你真的篤定能以勝多,功截殺田朔麼」
霍不疑抿:「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此時我們說不定都兒雙了,也不會分別多年,兩地悽苦了。」商使出殺手鐧。
一提往事,霍不疑就了,無奈道:「你如何。」;
「你全心全意的去收拾田朔。太子若有事,便是國本震,非同小可。」商道,「我帶人去救村民。」
「不行」霍不疑斷然否決。
「你先聽我說。」商按住他的膛,聲道,「我帶來的衛隊雖不如你的兵,但比比鄉勇還是強出許多的。上回痛打駱濟通後,他們已經好湯好藥的歇了小半個月,如今兵糧足,可戰之人八十有餘。」
掰著指頭,「田朔自以為計策穩妥,就帶著主力去截殺太子,派去放火的能有幾人適才田家奴僕不也招認了麼,看見離去的兩隊人馬,的那隊才幾十人。」
「最最要的是,論救火,天底下還沒幾人能比得過我。」商笑容可掬的自誇,「這些年我為了試煉火,每年莊園都要失火十八回,十八回啊如何裹沙撲滅,如何焚燒隔絕,如何引水自救,我手下的人閉著眼睛都知道了。」
霍不疑心知孩說的有理,但還是不同意:「不行,你燒傷了怎麼辦」
「你攔不住我的,除非你打算再分出人手來看管我。」商笑的眼如彎月,「其實你以前對我管頭管腳,我心裡也是不服的。不過是反擊不了,只好咬牙忍了。如今你分乏,我想做什麼,就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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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不疑扯角:「大戰在即,你卻欣欣竊喜於我無力管你,嗯,很好,很好。」等此事過後,他需要對這小混帳振一下夫綱。
商察覺到危險,趕收斂喜悅之,正道:「我生來就是惹事的命,哪怕一不,都有麻煩尋上門來。既然如此,這回不如我自己尋些事來做。」
「巧言令,辯無詞。」霍不疑淡淡道。
商嘆了口氣:「陛下對我說,既然我有幸生於太平年代,有幸生於慈康樂的人家,就不要怕這怕那,按著自己的心意好好活一回阿猙,我現在就想幫你一把,就想去救那些無辜的村民。」
「娘娘也曾說過,與日月星辰相比,我們皆是螻蟻,與萬千百姓天下太平相比,我們的恨糾葛都不算是事。阿猙,我在娘娘靈前許過誓,以後行事做人必要不致於讓愧。阿猙,我不能明知自己有力,卻袖手旁觀生靈塗炭。」
霍不疑容,攥著的手長嘆一聲,良久才道:「你要當心。」
商嫣然而笑:「你也要當心,好好保重我要是燒傷了,你肯定會要我的,可你要是打壞了臉,我可不一定要你了」
像以前無數次那樣,霍不疑憐的的額。
霍不疑領軍開拔不久,程宮就知道胞妹也要整裝出了,於是趕跑去扯後。他堵在胞妹的營帳門口,跺腳咬牙:「你不許去,絕對不許去不然,不然」;
「不然怎樣」商笑嘻嘻的扮個鬼臉,「阿兄之前沒攔住我打駱濟通,此時如何能攔住我去救人。」
「你等著我去告訴樓垚他的人比你多,我讓他來攔你」
「哎呀笑話了,何時阿垚不聽我的話改聽阿兄的話了何況,這事霍大人也點頭了。」
程宮哭喪著臉:「那我和你一起去。」
「阿兄,你別去,救火這事你不懂的。」商低頭給他整理袍,聲音愈低,「你要是得空,就幫我一個忙。去鄰近郡縣再借些兵勇來,給霍大人陣,他去的地方你也知道。阿兄,你從小跟著雙親,阿母教過你如何在旁掠陣的。他此去以戰多,我不大放心」
程宮搭著胞妹細弱的肩頭:「你長大了。」
商低聲道:「不是長大了,是想明白了。適才在地宮中,王延姬問我一句話,袁慎和霍不疑我救誰」
程宮失笑:「這什麼破問題。」
「王延姬問的是袁慎,其實我想到了我自己。」商輕撣胞兄襟上的塵土,「從那年燈市算起,我與霍不疑已經相識七年了。」
程宮注意到妹妹直呼那人全名。
「曾幾何時,無論相聚還是分離,我心中都深信,但凡有個萬一,他都會毫不猶豫捨出命讓我活下去。」商低聲道,「可是我自己呢說句只有阿兄能聽的話,起初那些年,我心知肚明,我是絕不肯捨命給霍不疑的。」;
程宮嘆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也不能怪你。」
「那霍不疑為什麼就肯捨命給我呢。」商抬起亮晶晶的大眼。
宮一噎。
人為什麼會為另一個人去死呢
人為什麼願意將另一個人的命置於自己之上呢
如果那人還是個慣於涼薄自私的小混帳呢。
「這事我想了許多年。從最初想到昨夜地宮,從宮闈想到荒山野嶺。如今,我終於能認認真真的說了」商深吸一口氣,「我希他一生平安,無災無難,哪怕用我的命去換。」
事到如今,終於能夠全心全意的去一個人,傷也不怕,生死危難也無妨。
這世上有一個人,比起自己,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我果然還是喜歡寫長章,就是費時多了些。
明天還有最後一章,番外免費,基本都是逗節,以後會陸續寫的。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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