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一漢當五胡（為‘我想活個幾十年’加更2）

  李晗一直覺得自己的歸宿不該在長安城的輕歌曼舞中，更不該在酒池林中。

  所以祖父讓他來北方為皇帝尋找異域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你可以跟著使團一起出發，到了北遼之後，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建明，認得路嗎？

  祖父當時瞇著當年被長安貴婦們認為是紈絝中最漂亮的眼睛，眼睛就變了三角形，審視的目掃過他。

  ——你要尋找自己的路，那麽就必須先走出長安，離開老夫的羽翼之下。

  於是他就走了。

  他覺得外面海闊天空，自己哪怕兩手空空，可歸來定然是滿滿的行囊。

  基波部的牧人一臉老實的給他指了一條祖輩踩出來的好路，一路都有水源。他帶著人馬心滿意足的照著走，直至遇到了基波部王庭的遊騎。

  這是長安之外給他上的第一課，差點把他弄死的一課。

  邊的趙有才了。

  李晗已經看到了。

  一群黑影順著街道兩側，悄然往城門方向過來。

  李晗搖搖頭。

  黑影緩緩接近。

  趙有才覺得差不多了，這裡率先手，別的賊人定然會暴起，正好一網打盡。

  他指指前方。

  李晗再度搖頭，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微微閃。

  還要等什麽

  哪怕李晗前陣子跟隨太平軍練時展出來的狠勁讓人欽佩，但趙有才依舊覺得明府就不該讓這位長安貴公子來指揮城頭廝殺。他認為這是明府在磨礪李晗，可磨礪的不是時候啊！

  轟！

  商鋪那條街上，突然燃起了大火。

  那些黑影默不作聲的加快了腳步。

  還等什麽？

  趙有才握了刀柄。

  可李晗卻依舊不聲。

  他拍拍一個軍士。

  “誰？”軍士喊了一嗓子。

  “殺啊！”

  黑影們發出一聲喊，接著一分為二，一部分人往城頭衝，一部分人往城門裡衝。

  趙有才脊背發寒，低聲道：“外面定然有接應的騎兵，若是被他們衝進來……”

  李晗輕聲道：“就這幾個人，值當我們一群人蹲守？”

  這個瘋子，他還想把外面的敵人引進來？

  趙有才看看左右。

  城頭此刻不過三百余人罷了。

  “人太多容易被發現，我知曉子泰在城中布置了伏兵，告訴他，城門這邊要五百人，多要弩弓和箭矢。”

  他是故意的，先斬後奏，迫明府調遣人馬過來。一旦援軍晚到，讓敵軍衝進來，三百余人在城頭上有屁用。

  趙有才仿佛覺得一冰水從頭頂灌了進來，渾冰冷。

  “我知道軍中有傳信的手段，還等什麽？”

  李晗踹了他一腳，隨即喊道：“點火！”

  噗噗噗！

  城頭火把四起。

  正在順著臺階往上爬的黑影們抬頭。

  一排排弓箭手張弓搭箭。

  “他們早有準備！”

  有人尖。

  “放箭！”

  城門裡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嗚嗚嗚！

  趙有才令人吹響了增援的號角。

  城門已經被打開了。

  有人衝出去，號角聲傳來。

  兩號角聲混在一起，聽不出預定的節奏。

  城中的火頭在董歡的眼中就像是蠟燭的微。

  他上馬，等著最後的信號。

  “出擊吧。”麾下急不可耐。

  董歡搖頭，“沒有信號便是城們沒能打開。若是貿然出擊，敵軍驟然出，三百騎不夠太平軍啃噬，等！”

  嗚嗚嗚！

  號角聲傳來。

  “不對。”麾下辨認了一下，“咱們預定的是三長兩短。”

  “蠢貨，還有城中的號角聲混在了一起。”董歡歡喜的拔出長刀：“出擊，進了城中不要停，遇到敵軍直接衝散了，後續留給可汗的大軍去清掃！”

  馬蹄聲就像是悶雷，城池在眼中不斷擴大。

  城門打開，城外衝出幾個黑影，他們朝著三百騎方向長嘯。

  “啊！”

  城頭箭矢飛舞，幾個黑影中箭倒地。

  但董歡已經得了信號。

  “衝。”

  城頭，李晗看著一片黑影衝過來，喊道：“放箭。”

  箭矢飛蝗般的掠過。

  人馬的慘嚎聲中，敵軍已經靠近了城門，弓箭失去了作用。

  董歡看到城門開，興的喊道：“給可汗信號，太平城……破了！”

  嗚嗚嗚！

  號角聲雄渾。

  接著敵軍衝進了城門之中。

  城頭的守軍轉，弓箭手衝著下面。

  前方，腳步聲整齊而來。

  火把林立，照亮了那些太平軍將士的臉。

  “弩弓！”

  刁涉的大嗓門在黑夜中傳出很遠。

  “子泰不是蠢貨，黑夜中對付敵軍突襲的騎兵，最好的兵就是弩弓。黑夜讓我們混，可他們更混啊！”

  李晗笑的就像是一頭狐貍，“這般的夜，若是能烤著羊，喝著酒，何其哉！”

  他拿出酒囊，“我讓準備的火油呢？”

  十余壇火油被提出來。

  “放箭！”

  弩箭飆而來。

  “低頭。”

  城頭眾人低下頭。

  果然，有一支偏的弩箭從頭頂上空飛過。

  艸！

  趙有才發誓回頭要狠狠地練弩手。

  李晗興高采烈的喊道：“上油！”

  趙有才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是倒油。”

  可中原話的博大深此刻就現了出來。

  李晗說上油，軍士們卻自覺的把油往下傾倒。

  “放箭！”

  弓箭手從城頭、從長街的援軍，開始集攢。

  董歡到了此刻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這是個圈套，撤！”

  殘余的百余騎準備從長街上掉頭。

  李晗左手拿著酒囊，右手拿著火把，走到城頭邊上，仰頭喝了一口酒，衝著掉頭的敵軍笑了笑。

  手一松。

  火把落下。

  數騎衝了過來。

  轟！

  他們衝進了驟然而起的火海之中。

  人馬甚至都來不及慘嚎一聲，就帶著火焰衝出了城門。

  隨即火人落馬，火馬跌倒。

  長街的另一頭，楊玄被眾人簇擁著，看著城門方向的火焰無語，隨即有軍士跑來稟告了李晗的布置。

  “他放任敵軍諜打開城門，又令人準備了火油，等敵軍發現城中早有準備，想撤退時，用火油封鎖了敵軍的歸路。”

  那個狡猾的家夥，這是準備大烤活人啊！

  楊玄在想，若是李珍知曉兒子這般狠辣，手段如此狡黠，他晚上可否能安枕？

  想來是能的吧，畢竟兒子不能弒父。

  道德在許多時候能完律法無能為力的約束，但在許多時候，道德對一些醜惡同樣無能為力。

  譬如說君臣父子的關系鏈，你無法擊破這條鏈子，就只能在其中沉淪。

  所以他的大業才做討逆！

  楊玄輕聲問道：“他可有話？”

  “李郎君說敵軍既然是想破城，三百騎太，如此，大隊人馬當在離此不遠。他說……”

  軍士看了楊玄一眼，言又止。

  那個狗東西！楊玄喝道：“說。”

  “李郎君說，城門火頭一起，敵軍主力就該出了，明府還在等什麽？”

  楊玄破口大罵，“狗東西，就服衛王收拾他。”

  可他早就為此做好的準備……一戎裝，後簇擁著烏達率領的護衛。

  再往後看，烏一片騎兵，沉默的在等待命令。

  “出發。”

  楊玄一馬當先。

  馬蹄聲驚破了長夜。

  從火頭起來開始，城中就多了許多軍士。

  “是明府率人在城中捕賊，都不許出門。”

  “鐺鐺鐺！”有人打鑼在喊話，“今夜城中進賊，太平軍正在搜剿，誰擅自出門，一律殺了。”

  流放犯們膽大包天，你說什麽擅自出門一律拿下，保證街上會多一群人，衝著火頭指指點點，和一群婦人似的議論紛紛。隨後他們會不由自主的把議論的話題拐個彎……討論在這樣的況下，可否有獲利的機會，譬如說順勢去些東西。

  城門的火焰漸漸在小。

  敵軍還剩下數十騎。

  趙有才說道：“該出擊了。”

  李晗喝了一口酒，“我做了自己該做的，剩下的……子泰該來了。”

  董歡看到火頭小，狂喜道：“準備……”

  馬蹄聲在後傳來。

  董歡的臉上帶著僵的笑容，緩緩回頭。

  一騎衝在前方，騎士手把面甲拉下來。

  舉起橫刀。

  “避開！”

  刁涉大喊。

  軍士們閃開一條路。

  “萬勝！”

  他們看著自己的明府率先衝進了敵軍中。

  騎兵們依次跟隨。

  當他們衝出城門時，後留下了一堆泥。

  華卓帶著三千騎正在瘋狂趕來。

  “快！”

  華卓盯著前方，興的喊道。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火衝天的太平城。

  “衝進城中，優先找到楊玄，死活不論，本汗只要人頭！”

  “領命！”

  麾下轟然應道。

  士氣如虹！

  “哈哈哈哈！”

  華卓意氣風發，快意大笑。

  邊，娃亥喊道：“要先擊破太平軍。”

  華卓淡淡的道：“混之中，我軍只需一次突擊，太平軍將會變一堆泥！”

  “城中有人出來了。”

  有人喊道。

  華卓策馬衝到了最前方。

  烏一片騎兵衝出了太平城。

  他們迅速在一騎的後集結。

  “誰？董歡呢？”

  華卓的搖晃了一下。

  前方說五六百騎。

  而董歡只有三百騎。

  他無法憑空變出更多的人馬來，那麽……

  “把我的大旗打出來。”

  雙方人馬止步，一個聲音順著夜傳了過來。

  很清晰。

  很耳。

  那個骨的年，後來的太平縣縣令。

  一面大旗緩緩被舉起來。

  夜風吹拂，大旗獵獵作響。

  火把映照下，有人驚呼。

  “是楊字旗！”

  大旗下，楊玄微笑道：“可汗星夜疾馳而來，可是來太平做客嗎？楊某在城中已備下了酒水，還請可汗進城一晤。”

  華卓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楊玄。”

  “沒錯，正是楊某。”楊玄掀開面甲，笑的和氣，就像是歡迎遠方來客的主人，“楊某這裡僅僅六百騎，可汗看來說三千騎，五倍可圍之。可汗，還在等什麽？”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我只有六百騎，你有三千騎。

  五倍圍城，這是兵法。

  現在我就赤果果的在這裡列陣，你若是不出擊，那便是婊子養的！

  三千騎就在後，呼吸聲急促。

  這等辱有幾人能忍下？

  華卓的呼吸也在急促。

  出擊！

  出擊！！

  出擊！！！

  城門那裡的火頭此刻僅存地面一些，昏暗中，裡面仿佛藏著千軍萬馬。

  城中有驚呼聲，有嚎哭聲。

  仿佛作一團。

  但！

  城門中有什麽？

  太平軍兩千余人，這裡六百，步卒呢？

  是在城中救火，還是在城門後等待出擊的命令。

  三千騎看似很多，可一旦步卒出來……

  太平軍的弩弓！

  還有長槍陣列。

  黑夜中，騎兵的威勢被最大限度的小了。

  不能出擊！

  華卓看了娃亥一眼，那些話流淌在心頭。

  ——你的勇氣跟隨著可汗的尊稱一起消散了嗎？

  不！

  華卓惱火的拔出長刀。

  後是他的虎賁，擊破當面之敵，他就是草原最出的可汗。

  城門的火頭突然暴閃一下，接著熄滅了。

  黑的城門就像是惡魔之口，衝著華卓在獰笑。

  華卓冷靜了下來，他知曉自己此刻必須要找回面子，否則回到瓦謝部之後，他的威信將會如下的冰塊，漸漸消融。

  “一座小城！”華卓矜持的道：“反手可破。”

  這個狗東西，竟然能忍住破城的……楊玄淡淡的道：“大唐的城池，就算是再小，也不是異族所能窺探的。”

  華卓冷冷的道：“當瓦謝主力盡出時，太平將如同齏！”

  楊玄提高了聲音。

  “陳國時，塞外胡人跋扈，劫殺商隊。陳國大軍兩千出塞擊胡。胡人數萬大軍圍困，兩千步卒橫行塞外，從容滅殺禍首，隨即撤離。數萬大軍尾隨追擊，兩千人最終僅存百余關，可這一路倒下上萬胡人。”

  “大唐開國時，塞外胡人叩關，小城景數百軍士被萬余胡人圍困，鏖戰十余日，城中百姓盡數上了城頭。白發蒼蒼，垂髫小兒，無不踴躍殺敵。城破，城中無一人請降，盡數戰死。”

  “皇帝大怒，隨即出大軍報復，橫掃塞外。”

  楊玄舉手。

  “我大唐！”

  “威武！”

  城頭上，李晗跟著大聲喊道。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為了祖先的榮耀而心澎湃。

  楊玄舉起手，緩緩拳，“異族能猖獗一時，可只要我中原萬眾一心，這個世界，依舊在我們的手中！”

  士氣頃刻暴漲。

  中原過往對異族的輝煌戰績在無數人的腦海中閃過。

  我等何曾怕過什麽異族？

  華卓聽到後的呼吸聲漸漸平息。

  “擂鼓！”

  楊玄舉起橫刀。

  城頭，衛王舉起一對鼓槌，力敲響大鼓。

  咚！咚！咚！

  鼓聲雄渾。

  楊玄刀指著前方。

  腦海裡閃過卷軸中的一句話。

  ——一漢當五胡！

  大唐當如是！

  “進！”

  六百騎跟隨著他，伴隨著鼓聲緩緩向前。

  “這是威！”

  城頭，李晗大笑道：“從歷數中原對胡人之戰績，到鼓聲營造氣勢，再步步，這是要當著三千騎迫華卓做出決斷。進，還是退。進，危機四伏；退，威信盡失……子泰好手段！”

  他仰頭灌酒，隨後趴在城頭看著前方。

  “華卓可敢直面子泰的迫？”

  城門後，烏一片步卒，正沉默的等待命令。

  遠的殘余火映照著他們的甲。

  熠熠生輝！

  嶽二在門後看著這些輝，抹抹老眼。

  “老夫怎地覺著當年的大唐，又回來了。”

  城外。

  太平軍六百騎在楊玄的帶領下步步。

  華卓呼吸急促，面百變。

  “楊玄在城中有伏兵。”

  他大聲說道：“撤！”

  回，打馬。

  華卓一口就噴了出來。

  他的大可汗夢，也隨著這口消散在草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