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9章 最後一隻靴子

  石忠唐一直令人瞞著兵敗的消息，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隨著人員流，南疆叛軍戰敗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南方。

  “敗了？”

  文人們在酒樓中聚會，小心翼翼的令人看守外面，判定沒人聽後，才敢議論此事。

  “說是石忠唐手段百出，可秦王從容不驚，一一化解，最終一擊製勝。”

  “老夫聽聞秦王親率玄甲騎衝陣，軍中山呼萬歲，士氣大振。”

  “那石忠唐呢？”

  “他就在中軍，見勢不妙就跑了。”

  “一個親冒矢石衝殺，一個逃之夭夭，高下立判吶！”

  “可不是，後續秦王連克建州、越州，勢如破竹，如今對我南疆虎視眈眈。”

  “那以後……”

  眾人看著彼此，眼中閃過異。

  原先石忠唐謀逆，進展的太過順遂，令這些人也只能著頭，等著新朝建立。

  可現在局勢逆轉……

  “看來，秦王有天命吶！”

  “大軍回來了。”

  外面有人喊。

  一個文人走到窗戶邊，往外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石忠唐，也看到了魏明等人。

  “如何？”有人問道。

  窗戶邊的文人回頭，“他回來了。”

  石忠唐回到了清河。

  “盯著那些人。”石忠唐看著那些被迫出迎的百姓到死不活的模樣，冷冷的道：“定然有人會作，抓一批殺了，震懾那些蠢貨。”

  “是！”

  到了節度使府外，文武員出迎。

  石忠唐進了大堂，說了一番鼓勵的話，隨即令眾人散去。

  賀尊留了下來。

  “招募勇士的人已經去了那些部族和山中。”

  石忠唐冷笑道：“本王許了更多的錢糧，大唐籍的人依舊不肯從軍？”

  “是。”賀尊心中有些惆悵。

  一種被拋棄的覺油然而生。

  “無需他們！”石忠唐說道：“本王只要他們的賦稅。”

  門外來了個將領，進來稟告道：“大王，北疆軍屯兵於越州、道州一線，說是練頗勤。”

  “大戰之後必須要歇息，歇息之後將士疏懶，必須得緩緩練，循序漸進。李玄這是要準備開始了嗎？”

  石忠唐看著地圖，“告知他們，謹守城池。”

  “是！”

  “抓招募勇士，練一番，馬上集結待命。”

  “是！”

  石忠唐起，“雖說大戰敗北，可我南疆本還在。而北疆軍糧草不濟與兵員調不易，咱們，依舊大有可為。”

  賀尊說道：“有人建言，可去南周劫掠一番。”

  在他看來，此等人便是蠢貨。

  石忠唐猶豫了一下，“此刻不好節外生枝。”

  ……

  南周。

  年儒執掌人司多年，乃是帝王心腹。

  在攻伐南疆失敗後，年胥令他多派諜盯著南疆，盯著清河。

  年儒知曉這是擔心南疆軍的報復，便選派了最出的諜前往。

  “可有消息？”

  早上到了人司，還沒進值房，年儒就問道。

  “並無。”

  年儒心中一松，隨即進宮稟告。

  “那就好。”

  年胥看著依舊風度翩翩，可悉他的年儒卻發現他的眼角多了一皺紋。

  攻伐南疆大敗後，新黨殘留在朝堂的人發了攻勢，彈劾彭靖和方崇等人。但新黨自從孫石辭後，就有些後勁不足。韓壁一人獨木難支，最終攻勢被彭靖等人化解。

  “對了。”年胥突然想起一事，“孫石如何？”

  孫石辭後，就帶著家人離開了汴京，在距離汴京不遠的一座小城中居住。

  “剛開始頗為憔悴，後來漸漸走出了喪子之痛，不過依舊深居簡出。”

  “知道了。”

  年儒見皇帝眼中多了一抹滿意，就知曉他對孫石的態度依舊沒變。

  孫石當初辭的態度很堅決，舊黨順水推舟，不，是推波助瀾，於是年胥只能允了。不過年胥卻留了一手，讓孫石在汴京不遠之掛了個閑職。

  孫石堅毅，行事銳氣十足，有他在汴京邊上，舊黨就多了一個牽製。

  但即便如此，年胥依舊對孫石抱著警惕。

  這便是既要利用你，也會警惕你。

  帝王啊！

  你累不累！

  年儒告退。

  年胥回了后宮。

  南周富庶，年胥雖不喜奢華，但宮中依舊富麗堂皇。

  “南呢？”年胥無視了兩個在路邊彈琴的妃子。

  謝引弓問了人，回來說道：“公主在烤。”

  宮中能烤？

  年胥滿頭問號，可謝引弓卻一臉無辜，“陛下，公主在長安幽閉多年……”

  回到南周後，難道您就不能讓公主撒一把歡？

  “看看去！”

  后宮深有花園，因為皇宮不算大，花園也袖珍。

  哪怕是南周，到了這個時節也頗冷，而且南方的冷和北方不同，是冷。

  那小風一吹，頓時有一種骨髓被凍住的覺。

  袖珍的花園中，炭火燒的正旺，上面架著一條羊，烤的滋滋作響。

  南周珍寶就站在邊上，一邊烤火，一邊指揮烤。

  “父親。”

  看到故作怒的年胥後，年子悅邀請，“這烤羊的法子可是我在長安學的，父親可要嘗嘗？”

  年胥走了過來，一子油煙衝的他打了個噴嚏。

  “你這是無聊了？”

  “不是。”年子悅指指天，“這天昏暗，坐著只能打盹，我想不如出來轉轉。”

  “長安不安。”年胥有些譏誚的道：“叛軍關，李泌不說抵一番，隻知曉逃竄。”

  “現在如何了？”年子悅問道。

  “北疆軍破了利州，下面就是大戰。”年胥說道：“此戰勝負，關系重大。”

  “石忠唐獲勝，中原就要改朝換代了。”

  “沒錯。不過，若是李玄獲勝……”

  他若是獲勝，會如何？

  年子悅有些好奇的想著。

  烤羊好了，年胥難得陪著兒吃了一頓，臨走前心來問道：“方崇領軍北伐大敗，子悅覺著我大周可還有機會？”

  年子悅正在手，聞言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道：“再無機會。”

  ……

  年胥的問話看似心來，實則是他心深的惶然和野織在一起的產。

  方崇北伐失敗後，南周就開始大規模招兵買馬，組建大軍。

  年胥擔心石忠唐若是一統中原，回頭就會南下攻打大周。

  故而，他更希北疆軍能取勝。

  可心深，作為帝王的本能驅使他在琢磨著一件事兒……

  ……

  “要在此戰中尋到大周的生機！”

  年胥對宰輔們如此說道。

  方崇行禮，“大周當有天佑。”

  這是頌聖的套路。

  平平無奇。

  “有你方崇在，這大周就好不了！”

  方崇不用回頭，就知曉是韓壁。

  “韓相這是喝多了？”方崇冷冷的道。

  韓壁出班，“當初你等一力鼓吹，說什麽南疆軍主力北上，正是北伐的好機會。選拔統軍人時，陛下本屬意老夫，你等卻一力反對。

  老夫就納悶了，你方崇從未領軍出戰，哪來的自信？後來老夫才明白，哦！原來有人把北伐當做是撈功勞的良機。老夫更納悶的是，這人哪來的必勝自信？”

  一提這事兒，方崇再多的口舌都消停了。

  北伐是他一生無法抹去的汙點。

  “後來老夫才明白，在這人的眼中，自己撈功勞才是最要的，至於可能戰敗……戰敗了也只是有損大周，至於他，有無數同黨護著，陛下也只能徒呼奈何……”

  “夠了！”

  在這個話題上方崇再厚的臉皮也沒法開口，彭靖站出來和韓壁對噴。

  二人之間槍舌劍，年胥默然看著。

  說實話，朝堂之上這個樣子，有他的功勞。

  製衡之是帝王能無師自通的一門學問，李泌是大者，而年胥的段位也不低。

  新舊兩黨在朝堂上形了製衡，他這個帝王就能高枕無憂。

  但製衡非他本意，可祖宗一句與士大夫共天下，令文的勢力空前強大，他也只能采取這等無奈之舉。

  “石忠唐必然會與李玄陷膠著，至數年。大周依舊有機會反擊！”

  彭靖信誓旦旦，仿佛自己能穿越時空，看到未來的事兒。

  “延綿數年？蠢貨，老夫敢打賭，最多一年！”韓壁是樞使，在武事上的造詣能碾彭靖。

  二人眼瞅著就要用笏板來一場前決鬥，謝引弓看到門外來了年儒，趕乾咳一聲，“諸位相公，有要事。”

  年儒進來，看著依舊是死人臉。

  “陛下，大戰消息來了。”

  彭靖一震。

  方崇站直了。

  “說。”

  年胥的心比較複雜，一種被人決定命運的覺，令他倍煎熬。

  “北疆軍破利州，接著擊敗史公明，與石忠唐決戰。大戰第二日，李玄親率玄甲騎衝陣，擊潰南疆軍。”

  方崇渾一松。

  彭靖須微笑。

  接下來，石忠唐進關中，如此，大戰還長著呢！

  “隨後李玄收復關中。”

  殿安靜異常，甚至能聽到某位臣子消化不良引發的腸鳴。

  “大勢定矣！”

  良久，韓壁歎道：“陛下，就怕石忠唐狗急跳牆，從我大周上找補！”

  本來判斷大戰會延綿數年，如今看來，是高估了石忠唐，不，是低估了秦王。

  “後續，北疆軍會南下，這一戰不知能持續多久。石忠唐始終是懸在我大周頭頂上的一把利刃。”

  韓壁看了方崇一眼，“若是沒有北伐，或是北伐獲勝，那麽大周還能令石忠唐忌憚，他退回南疆，只會擔心我大周出兵夾擊他。可如今……”

  年胥默然良久，“朕要仔細想想。”

  “臣等告退。”

  消息傳到了后宮中。

  “他勝了？”

  年子悅眨著靈秀的雙眸，“我就知曉，石忠唐不是他的對手。”

  張菁說道：“公主，先前朝堂上雀無聲，都在擔心石忠唐歸來後，會攻打大周。”

  “會嗎？”年子悅這話更像是在問自己。

  那個男人曾在平康坊救過，若是南周危機，他可會出手？

  “公主，外面說方相上次北伐失敗後，南疆那些人就把大周當做是一塊。石忠唐敗給了秦王，弄不好便會來大周找補。”

  “大周那麽好欺負嗎？”

  年子悅靜靜的看著張菁。

  “好像……是的。”

  ……

  這一夜，年胥一直在坐著發呆。

  而彭靖等人卻睡的很香。

  對於他們而言，這個消息就像是樓上終於掉下的最後一隻靴子。

  掉下來了，也就安心了。

  至於未來。

  再說！

  韓壁在家中喝酒喝多了，痛罵彭靖等人誤國。

  天明。

  年胥來謝引弓。

  “你親自去見孫石，告訴他，朕，在汴京等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