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6章 天變

  當大軍攻破松州後，長安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糧草源源不斷的往南方運送，不時還有一隊隊新卒跟著去悉沙場。

  北疆軍打到黃州的消息漸漸傳遍了關中各。

  距離長安五十裡的馬家很方便就能看到道上的況。

  “阿耶，今日道上的輜重車依舊不。”

  馬溪吃完早飯後，就帶著幾個仆役去查探況，順帶當散步消食。

  “真是要大戰了，糧草兵都得送上去。當兵吃糧，無糧就要吃人呢！”

  馬宏忠瞇眼看著書房外的朝，想到了上次自己派人去蜀地向皇帝表忠心的事兒。

  他的信使前腳走，後腳就傳來了衛王獻出夾谷關的消息。

  效忠書追不回來了，馬宏忠為此擔心了一陣子。可隨著時局的發展，他又把目投向了南方。

  他在等待那一戰的結果。

  有管事急匆匆的跑來，“阿郎，有田莊的奴隸鬧事。”

  “鬧事？”

  馬宏忠眼中多了冷意，手，緩緩下，“給老夫下去。為首的抓起來，重責！”

  “是！”

  管事剛想走，馬溪住了他，“等等。”

  “大郎可是有話？”馬宏忠問道。

  馬溪說道：“阿耶，秦王可是說過，大唐人不該為奴。”

  “什麽大唐人不該為奴？”

  馬宏忠蹙眉，“這些都是馬氏多年的奴隸，他們的父祖是，他們也是，他們的兒孫必然也是我馬氏的奴隸。”

  “可……”馬溪說道：“阿耶，我最近一直在打聽秦王的言行。秦王曾說，大唐的衰微並非一人所致。帝王昏聵是一面，可世家大族也功不可沒。他說，世家大族匿人口，與吏勾結，稅稅……”

  “誰家不是如此？”馬宏忠板著臉。

  “可這樣得了什麽？”馬溪說道：“世家大族兼並田地，以至於府兵製敗壞，而府兵製敗壞後，就給了邊疆大將謀反的機會。說起來，石逆謀反，便有咱們家的功勞啊！”

  “豎子，你懂什麽？”

  “阿耶，若非秦王率軍南下，咱們家就得在石逆的統治之下瑟瑟發抖了。這一切，都是咱們自作自。”

  馬溪漲紅著臉，“秦王說，顧著小家的時候，也別忘了大家。他還說，覆巢之下無完卵。世家大族的貪婪，便是在為自己掘墓！”

  “逆子！誰讓你去打聽這些！”

  馬宏忠起，四尋找‘兵’

  外面的老仆喊道：“大郎君快跑！”

  馬溪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秦王定然會登基，阿耶，秦王與偽帝不同，秦王雄才大略，可不會放任世家大族盤剝百姓。此刻回頭還來得及！”

  “小畜生！”

  馬宏忠抓起硯臺就砸了過去。

  馬溪輕巧的避開，一溜煙跑了。

  “去把他追回來。”

  馬宏忠氣咻咻的道：“小畜生也不想想，等老夫百年後，這些田宅人口不都是他的？世間哪有自己製自己掙錢的人？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老仆勸道：“阿郎，大郎君還年，不懂事。再教教就好了。”

  “好個屁！”

  馬宏忠面稍霽，“待會兒那小畜生回來了，冷著他！”

  “是。”老仆笑了笑，“對了，農莊之事……”

  “重責……等等！”

  馬宏忠撓撓頭，“小畜生，罷了，暫且繞過那些蠢貨。告知他們，下不為例！”

  老仆笑著去通知管事，等回來時卻面難看。

  “阿郎，大郎君去了長安。”

  “可是去尋友人？”

  “說是要去見見秦王！”

  “追回來！”

  馬宏忠惱火的道：“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便是罪證啊！”

  倉促的腳步聲傳來。

  管事那張惶然慘白的臉出現在門外。

  “阿郎，報捷的信使剛從道上過去。”

  “什麽？”

  馬宏忠再度霍然起。他起的猛了些，閃到了腰。他一手捂腰，裡嘶嘶有聲，一手指著管事，“說！”

  “一月，秦王率軍與石逆在黃州決戰，八萬大破叛軍十萬。大捷！”

  馬宏忠一震，隨即一松，茫然的看著外面，“大捷了？”

  “是。”

  所有人都知曉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

  秦王對世家大族不假，有人甚至說，秦王對世家大族深惡痛絕，說他們是竊賊，說他們是什麽寄生蟲。

  馬宏忠的臉頰在栗，“那個對世家大族格外苛刻的秦王獲勝了？”

  “是！石逆僅以免。”

  外面發出了一陣歡呼，“天下要太平啦！”

  室，卻愁雲慘淡。

  馬宏忠走出書房，抬頭看看天空。

  明。

  “天，要變了！”

  ……

  楊松遠在蜀地，楊家的事兒都是新任家主楊新相做主。

  楊松理事務的正廳被楊新相封住了，以示對父親的尊敬，和自己不如父親的謙遜。

  他在距離不遠的地方重新打造了一座偏廳，也算是新人新氣象。

  管事們在番稟告家事。

  潁川楊氏傳承千年，家大業大，每日的家事多不勝數。

  楊新相當然不會大小事兒一把抓。

  但人口卻是楊氏千年長存的基。

  “……田莊中有些奴隸得知秦王開釋了不奴隸後，都心了，甚至有人悄然出去尋找府……幸而當地員和咱們家好，扣住了那廝。”

  管事看了楊新相一眼，見他神平靜，就繼續說道：“小人令人把他帶了回去，誰知曉那人膽大，半路竟然逃了。過了數日，才被人發現自縊在莊子邊上的林子中。”

  “家人呢？”楊新相邊的幕僚問道。

  管事笑了笑，“他一家子悲痛萬分，興許是有些失魂落魄吧！當夜竟然走了火，一家子活活被燒死在屋子裡。哎！慘吶！”

  楊新相抬眸，管事趕退了下去。

  “大戰在即，天下大勢將會因此戰而漸漸明朗。此刻，楊氏宜靜不宜。”

  邊的幕僚笑道：“這一戰天下矚目。咱們家在南疆有不人，叛軍軍中都有咱們的人為將。據他們說，叛軍集結十余萬大軍，而那個孽……而秦王麾下僅有八萬人馬。且春雨綿綿，北人容易水土不服。”

  “那邊怎麽說？”楊新相臉頰瘦長，看著有些面無表。

  “那邊說，這一戰，五五分。”

  楊新相默然片刻，“長安縣昨日來人，說此刻青黃不接，你等如何置的？”

  這事兒是幕僚置的，他說道：“老夫令人在外面設了兩個點施舍炊餅。”

  “很是妥當。”

  楊新相說道：“如今北疆軍看似一帆風順，可人吶！他最怕的便是一帆風順。這老天爺見你太過順遂了，便會手把你從雲端上打落下來。福禍，得替才是。”

  幕僚微笑道：“郎君此言甚是。石忠唐當初也曾主關中，乃至於進了皇宮。可轉瞬便敗逃。可見，這人算不如天算！”

  這時有人來稟告，“郎君，長安縣又來人了，說這兩年兵荒馬的，多了不流民。如今流民還在增加，楊氏可否再多施舍些糧食？”

  “郎君看……”幕僚看著楊新相。

  “楊氏上次捐了大批錢糧。”楊新相說道：“許多時候，過猶不及。”

  幕僚心中有數，“如此，再增兩個點。”

  “是。”仆役告退。

  楊新相滿意的點點頭，“阿耶來信，說皇帝在蜀地頗有些勵圖治的意思，正準備招兵買馬，且提拔了些沒有後臺的員將領。蜀地富庶，人口不。若他真能一改前非，這天下，還真是難說。”

  “還得看石忠唐的。”幕僚指指南方：“若是此戰延綿多時，便是皇帝的機會。若是石忠唐能鹹魚翻……”

  “那這天……”楊新相木然的臉上多了一抹冷意，“就要變了！”

  他端起茶杯，這是結束議事的暗示。

  管事們躬行禮告退。

  楊新相看著管事們出去，眼中閃過了一抹黯然之。

  千年楊氏千年楊氏，在這千余年中，楊氏曾蟄伏了五次，最長的一次三十余年。

  這一次呢？

  秦王正值壯年，也未曾聽聞喜歡樂，貪花好。

  若是他能執掌天下，說能做三十年皇帝。

  三十年！

  楊氏還得要蟄伏三十年嗎？

  楊新相深吸一口氣。

  “狗東西！”

  他聽到了腳步聲。

  幕僚進來了，看著面鐵青。

  接著是管事們。

  每個人都是死了老子娘的模樣。

  “這是……”楊新相蹙眉。

  幕僚行禮。

  “秦王的信使剛進城。”

  “什麽信使？”

  “報捷的信使。”

  楊新相的眼皮狂跳。

  “你是說……”

  “一月，秦王與石忠唐在黃州決戰。石忠唐大敗，僅以免！”

  ……

  楊新相緩緩起，腰間玉佩撞到了案幾，呯的一聲，竟然崩碎。

  “去！”

  他指著外面。

  “郎君吩咐！”

  幕僚和管事們束手而立。

  “楊氏缺糧嗎？”

  “不缺！”

  “那為何對嗷嗷待哺的流民無於衷？”

  “是。”

  “傳話，就說我聽聞秦王大捷，不勝歡喜，大醉了一場。”

  “是！”

  “來人！”

  “在！”

  “送酒來！今日為秦王賀！”

  ……

  “大捷！”

  報捷的信使一路衝進了長安城。

  那些百姓紛紛避開，隨即自發聚集在朱雀大街兩側。

  對於秦王，長安普通人並無惡。

  和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權貴子弟不同，秦王堪稱是一手打拚出來的基業。故而百姓們頗有代。

  秦王自報份後，長安人的心態頗為複雜，一方面他們同秦王的遭遇，一方面卻不願意看到兵荒馬的那一幕。

  但沒等秦王手，石忠唐來了。

  長安被石忠唐佔據後，那些異族人在城中頤指氣使，乃至於敲詐勒索。不時傳聞有子被辱，有人被劫掠。

  本來想忍氣吞聲接新統治者的長安人怒了。

  長安暗流湧。

  隨即秦王大軍趕到，長安人翹首以盼，那一刻，他們都是北疆人。

  衛王獻出了夾谷關，北疆軍主關中。

  剛開始長安人還有些忐忑，可曹穎據秦王的吩咐，對世家大族以監控為主，對百姓以懷為主。

  於是眾人心安。

  秦王率軍南下，要徹底滅了石逆。

  長安人都有些心慌意。

  所有人都知曉，此戰將會決定天下大勢，也將決定他們及兒孫未來的日子。

  秦王！

  這陣子，長安城中被念叨的最多的人便是秦王。

  方外香火突然多了不，許多往日不信這些的人，也虔誠的跪在神像之前，為秦王祈禱。

  為這個天下，祈禱。

  此刻，捷報飛來！

  如何？

  “殿下大敗石逆，石逆僅以免！”

  ……

  長安皇城中，曹穎蹙眉看著一個員在行禮。

  員四十余歲，堪稱是正當年。

  可一開口卻令人愕然。

  “老夫老了。”員做孫強，乃是學問大家，他乾咳一聲，“最近老夫自覺子沉重，就怕……兒孫們都勸老夫及早告老歸鄉，也算是落葉歸。老夫想來想去，只能愧對殿下了。還請曹先生允了。”

  換了別人，曹穎二話不說便會點頭。

  好走不送！

  但孫強卻不同，此人在學問圈子裡名不低，若是他辭，會影響不人。

  “孫先生才四十余……”

  “也算是高壽了。”

  這個時代普通人壽命很短，四十余歲算得上高壽。但對於條件好的人來說，四十余歲卻還早。

  這是鐵了心了！

  曹穎想到了秦王曾說的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它！

  他剛想開口許了，就聽到外面一陣喧鬧。

  “大捷！”

  張栩疾步進來，狂喜道，“老曹，殿下大敗石逆，大敗石逆啊！”

  “啊！”

  曹穎霍然起。

  “果真？”

  “捷報在此！”

  張栩遞上捷報，曹穎接過，仔細看著，逐字逐句的看著。

  他抬頭。

  眼中有水閃爍。

  “這天，要變了！”

  “這是殿下的天！”張栩回出去，隨即外面傳來了他的喊聲，“把捷報傳到各方，今日，不抓諜！任由他們離去！”

  “老張失態了！”

  曹穎滿面紅，這才想到了孫強，“孫先生這個……老夫便代殿下答應了。”

  “等等！”

  “還有事？”

  “老夫聽聞捷報，這子竟然便輕靈了許多，這……這便是老天令老夫為殿下效力的意思啊！這是天意！”

  (本章完)